甘肅省敦煌莫高窟407窟隋飛天壁畫（圖片來源：慧海資源庫）
飛天是敦煌藝術的重要標志之一。敦煌500多個石窟中，都繪有大量的飛天形象。飛天，是佛教中乾闥婆和緊那羅的化身，原為古印度神話中的娛樂神和歌舞神，是一對夫妻，后被佛教吸收為天龍八部眾神之一。乾闥婆的任務是在佛國里散發(fā)香氣，為佛獻花、供寶，棲身于花叢，飛翔于天宮。緊那羅的任務是在佛國里奏樂、歌舞，但不能飛翔于云霄。后來，乾闥婆和緊那羅相混合，男女不分，職能不分，合為一體，變?yōu)轱w天。
敦煌飛天的風格特征是不長翅膀，不生羽毛，借助云彩而不依靠云彩，而是憑借飄動的衣裙、飛舞的彩帶凌空翱翔，千姿百態(tài)，美不勝收。在唐代，還出現(xiàn)了不少雙飛天，身材修長，翹首挺胸，雙腿上揚，雙手散花，衣裙飄帶隨風舒展，由上而下，徐徐飄落，飛姿優(yōu)美，像游弋空中的雙燕。在唐代壁畫中還有裸體飛天、童子飛天等。
敦煌石窟保存的從公元四世紀到十四世紀歷時千余年的眾多飛天形象，是民族藝術的瑰寶，是佛教藝術中的一枝奇葩。
敦煌藝術博大精深、燦爛輝煌，敦煌壁畫中的飛天是其重要組成部分。飛天的故鄉(xiāng)在印度，伴隨著佛教傳入我國后，發(fā)生了脫胎換骨的變化。
歷史悠久 獨具特色
甘肅敦煌莫高窟322窟北壁凈土變中（圖片來源：慧海資源庫）
敦煌壁畫和塑像中的飛天，與洞窟同時出現(xiàn)。從十六國開始，飛越了十幾個朝代，歷時近千年，直到元末，隨著莫高窟的停建而沉寂。在這十幾個朝代里，由于政權的更替，農(nóng)業(yè)經(jīng)濟的發(fā)展，中西貿(mào)易的繁榮和文化交流的頻繁等，飛天的形象、姿態(tài)以及意境情趣和形式風格都在不斷變化。一千年間，敦煌飛天形成了獨具特色的演變發(fā)展的歷史。
十六國時代的飛天多出現(xiàn)在本生故事畫主體人物的頭上，虔誠地對舍身者的善行合掌敬禮。有的結隊旋繞于窟頂藻頂?shù)乃闹?，向著佛陀歌舞飛翔。有的好像鑲嵌在窟頂平棋岔角里，在固定的三角形壁面中取得形象的自由舒展。特別是佛陀背光中的飛天飾帶，兩行小身飛天揮手起舞，互有呼應，在波狀形的律動中裊裊上升，呈現(xiàn)出無聲的節(jié)奏感。十六國的飛天，臉型橢圓，直鼻、大眼、大嘴、大耳，頭束圓髻，或戴花蔓，或戴印度式三珠寶冠。她們身材短粗，上身赤裸，腰裹長裙，肩披大巾；加上白鼻梁、白眼珠，與西域石窟特別是龜茲石窟中的飛天形象、姿態(tài)、色彩、線條基本相似。敦煌飛天直接來自西域佛教石窟藝術，可稱為“西域飛天”。
北魏時代，飛天的活動領域擴大了，不僅在主題性故事畫和說法圖上方有飛天，在龕頂上還出現(xiàn)了飛天群，有奏樂者、歌舞者。北魏飛天雖然還保留著西域飛天的鮮明特點，但在具體形象上已有了顯著變化。這主要是受到敦煌地區(qū)根深葉茂的中原漢文化滋養(yǎng)，特別是魏晉十六國壁畫的影響，飛天的臉型已由橢圓變?yōu)闂l長而豐滿，眉平、眼秀、鼻豐、嘴小，五官勻稱協(xié)調(diào)。身材比例逐漸修長，有的腿部相當于腰身的兩倍。姿態(tài)也多種多樣，有的對面私語，有的橫游太空，有的振臂騰飛，氣度豪邁大方，勢如翔云飛鶴。飛天起落處，朵朵香花漫天飄揚，頗有“天花亂墜滿虛空”的詩意。
釋道同窟 中西合璧
甘肅敦煌莫高窟322窟龕頂飛天（圖片來源：慧海資源庫）
北魏晚期到西魏，敦煌壁畫中出現(xiàn)了道教題材和佛教題材同在一窟的局面，既有佛教飛天，又有道教的羽人和飛仙。在敦煌壁畫中還可以看到羽人變?yōu)轱w仙的過程，一方面羽人披上了飛天的大巾，另一方面是飛天拋棄了頭后的圓光，這就出現(xiàn)了飛天的新形象：面貌清瘦，額廣頤窄，臉上染兩團赭紅，鼻直眼秀，眉目疏朗，嘴角上翹，微含笑意。她們頭束雙髻，鬢發(fā)垂于胸前，肢體修長，手腳纖巧，著大袖長袍，或帔帛覆肩，長裙裹腳，在紫云浮空、天花旋轉、“清虛明朗”的太空翱翔。這就出現(xiàn)了從西域起飛，越過巍巍昆侖、莽莽大漠而進入玉門關的西域式飛天，與跨過長江黃河、翻越祁連山脈、沿著河西走廊來到敦煌的南朝風格的中原飛天，各以自己獨特的風姿，同歡共樂在同一個洞窟的藝術形象。
舊的西域式飛天還盤旋在平棋的岔角里，新的西域式飛天又沖進了洞窟。或在說法圖的上方，或擠進平棋岔角里，或凌空旋轉蓮花；或三三兩兩，或成群結隊，各司其職。新的西域式飛天，臉圓、身短、體壯，頭戴波斯華冠、身披大巾、腰纏印度式大裙。最突出的是：面部和肉體的凸凹暈染，除了圓圜重疊暈染而外，還畫白眉棱、白鼻梁、白眼眶、白牙齒、白下巴；有的在臉上、手臂、腹部高明處都敷以白粉，不僅表現(xiàn)出豐腴的立體感，而且似乎閃閃發(fā)光。這種在畫史上被稱為“天竺遺法”的畫法，北周時幾乎原樣傳入敦煌，成為新的西域式飛天的鮮明特征。
在許多北周的洞窟里，中原式清秀風格還沒有退出，新的中原式飛天已嶄露頭角，在平棋的岔角和藻井四周的飛天行列中，臉型方而且豐滿，即所謂“面短而艷”的形象出現(xiàn)了。她們兩頰、額際、下巴均染以赭紅，頭束鬟，著漢式大袖長袍，展現(xiàn)出中原飛天的新風貌。
最值得注意的是，在儒家、道家道德禮儀思想浸潤、滲透的敦煌壁畫中，第一次出現(xiàn)了裸體飛天。他們主要出現(xiàn)在平棋的岔角里，臉圓、直鼻、大耳，發(fā)呈波狀，頭頂鬟髻、下肢修長。男女性別分明。他們?nèi)砺懵?，揮臂扭腰，腳尖指地，表現(xiàn)出激烈有力的騰飛舞姿。這與瀟灑飄逸的西魏中原式飛天迥然異趣。
樂舞相隨 聲色并舉
甘肅省敦煌莫高窟327窟飛天（西夏）（圖片來源：慧海資源庫）
對于敦煌飛天還有這樣的記載：乾闥婆（天歌神）比較自由，他時而為佛陀張傘，時而為佛陀獻花，時而棲息于花叢，時而翱翔于云霄。而緊那羅（天樂神）則不然，他們始終被禁閉在天宮樓閣里，天宮樓閣雕欄回曲，宮殿相連，盛裝的緊那羅們從宮門里露出半截身子，有的奏樂，有的跳舞，有的半開宮門窺視人寰。他們衣冠形貌與乾闥婆相同，在繞窟一周的宮殿里，鼓樂競奏，舞姿翩躚。后來緊那羅沖破了天宮樓閣，騰空而起與乾闥婆會合在一起，形成了浩浩蕩蕩的伎樂隊伍。他們少則三五十身，有的吹笛，有的擊鼓，有的彈箏，有的擘箜篌，有的彈琵琶，有的托盤獻花，有的振臂跳躍，有的叉手扭腰，有的揚手散花，有的干脆盤傾鮮花，飛滿天空。如此壯觀的奇景，怎不令人心動！李白在詩中就有這樣的描寫：“漫漫雨花落，嘈嘈天樂鳴。杳出霄漢外，仰攀日月行?！边@種樂舞相隨、聲色并舉的場面，富有濃厚的詩意。還有龕楣中的飛天伎樂，在蓮花座上、忍冬叢中，擰腰甩胯、鼓掌踏足，表現(xiàn)出北方民族民間散樂的另一番情趣。
隋代是飛天最多、流行最廣的時代，人們一進洞窟，涌入眼簾的不僅是佛陀，更引人注目的是富有生命力的飛天。在華蓋式的藻井中心，過去是綠色的寶地，現(xiàn)在是蔚藍的天空，有的在蓮花中心畫三只白兔，循環(huán)奔跑，相互追逐。蓮花四周繞一群飛天，其中有裸體童子，在彩云飄蕩、天花旋轉中起舞。正像敦煌變文中描寫的：“化生童子見飛天，落花空中左右旋?！边@些畫面表現(xiàn)了一個遼闊高朗的天空境界，也透露了凈土思想的信息。
隋代飛天臉型不一，有清秀型，也有條豐型。人體比例適度，腰肢柔軟，綽約多姿。服飾也不一樣，有上身半裸者，還有穿大袖長袍者。有不同的衣裙、冠飾和發(fā)髻，也有不同的表現(xiàn)方法，但就總體而言，正在探索中形成統(tǒng)一的時代風格。
唐代的飛天進入一個新階段，飛天在龕頂上自由地擊鼓吹簫，輕歌曼舞。唐代變文給伎樂飛天配上了音調(diào)鏗鏘的贊美之辭：“無限乾闥婆，爭捻樂器行。琵琶弦上急，羯鼓杖頭忙。并吹簫兼笛，齊奏笙與簧?！边@些文字真切地描繪了飛天的歡樂氣氛和非凡的藝術感染力。
氣勢磅礴 勢如游龍
甘肅省敦煌莫高窟329窟飛天（初唐）（圖片來源：慧海資源庫）
唐代飛天進入了一個新的領域－－凈土變。表現(xiàn)極樂世界的凈土變，規(guī)模巨大，氣勢磅礴。在碧空茫茫、煙波浩淼、天水相連的藍天之中，飛天們或腳踏彩云，徐徐降落；或揚手揮臂，如青蛙潛游水中；有的手捧鮮花，直沖云霄；有的雙手抱頭，空中倒栽，勢若流星；有的手托花盤，疾速地橫跨長空。那在疾風中展卷的舞帶，蜿蜒起伏，勢如游龍，令人想起“排空馭氣奔如電”的詩句，同時也給后人留下了無限的遐想。
唐代還出現(xiàn)了雙飛天：有的圍繞寶蓋，互相追趕，舞帶彩云，飄流于空中，形成急速旋轉的圓圈；有的手揮蓮蕾，并肩降落，裊裊的舞帶在碧空中悠悠漫卷；有的一個在前面飛，一個在后面趕，舞帶彩云隨風飄蕩，前者回首呼應，揚手散花，后者振臂騰飛，緊緊相隨。當時大詩人李白在詠仙女詩中有這樣幾句：“素手把芙蓉，虛步躡太清，霓裳曳廣帶，飄浮升天行?！边@便是對唐代飛天的寫照。李白的詩可謂無聲的旋律，敦煌飛天則是有形的舞蹈。
唐代晚期的飛天，從濃麗豐厚逐漸轉為淡雅蕭疏，極樂國里的飛天已經(jīng)黯然失色。然而在悼念佛陀的悲劇場面－－《涅槃圖》里，他們從空而降，有的獻上花環(huán)和瓔珞，有的吹奏羌笛，在莊嚴靜穆的表情中透露出沉郁悲哀的神情，體現(xiàn)了“天人共悲”的宗教境界。
晚唐時期的飛天，大半成群地集在窟頂華蓋四周。他們置身于翻滾的云彩中，有的臥乘彩云昂首飛馳，有的安坐在云堆里擊鼓吹簫；有的倒懸在云彩里揮手彈箏，有的舞蹈，有的散花，茫茫云海五彩繽紛。他們既是單獨的個體，又是和諧統(tǒng)一的一組，構成一幅流動的畫面。
甘肅省敦煌莫高窟327窟飛天（西夏）（圖片來源：慧海資源庫）
宋元時代的飛天在造型上逐漸出現(xiàn)了千篇一律的公式化傾向，他們多頭戴珠飾，身形沉重，舞帶較短，飄浮飛動感不強，世俗味較濃。其中童子飛天別具風格，他們裸體而豐肥，頭飾兩童髻，披巾長裙，襯托著一片黃云，手持長莖蓮花，眼視前方，神態(tài)含蓄。雖然缺少輕盈飄渺舞動的韻律，卻也別具風格，另有一種意趣。
敦煌飛天以歌舞伎為藍本，大膽吸收外來藝術營養(yǎng)促進傳統(tǒng)藝術的改變，創(chuàng)造出表達中國思想意識、風土人情和審美特征的吉祥和美好的化身－－伎樂飛天。敦煌飛天，歷經(jīng)千年歲月，展示了不同的時代特色和民族風格，其優(yōu)美的形象、歡樂的境界和永恒的藝術生命力，至今仍然吸引著我們。尤其是他們那飄逸的彩帶衣裙和那千姿百態(tài)的飛翔舞姿，使人沉醉其中。20世紀60年代，舞蹈大師戴愛蓮將飛天的藝術形象搬上舞臺，創(chuàng)作了雙人長綢舞《飛天》；到20世紀90年代，由著名導演陳維亞編舞、我本人主演的獨舞《飛天》，將這1000多年前的美好形象再次展現(xiàn)給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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