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網(wǎng)社評《如何對治虐童:人性教化?制度監(jiān)制度監(jiān)管?》一文,從儒家立場對虐童事件表明態(tài)度并提出對治方法,強調(diào)國家工作重心應從經(jīng)濟建設轉(zhuǎn)為文教建設,非常好。唯提及人性論的時候出了差錯。文章說:
“從人性論來說,儒家內(nèi)部既有孟子的性善論,也有荀子的性惡論,二者不是矛盾對立的關系,而是分別從本質(zhì)和現(xiàn)象上揭示了人性復雜的兩面性。后來宋儒調(diào)和兩說,以天地之性的良知本善和氣質(zhì)之性的清濁純雜來分判之,兩不妨礙?!?span lang="EN-US">
這段話有兩點錯誤。其一、荀子的性惡論之性,指的就是本性。荀子不明天地之性,故誤將氣質(zhì)之性視為本性了。關此,東?!盾髯有詯赫撆小酚性斦?,茲不贅。其次,對于孟荀的人性論,宋儒并不調(diào)和之,而是普遍肯定孟子和性善論,堅決否定荀子“性惡禮偽”說。
二程認為,“荀子極偏狹,只一句性惡,大本已失?!薄抖碳分?,二程有如下言論批判荀子:
“荀卿才高學陋,以禮為偽,以性為惡,不見圣賢。雖曰尊子弓,然而時相去甚遠,圣人之道至卿不傳?!?span lang="EN-US">
“如荀子謂‘始乎為士,終乎為圣人’。此語有何不可,亦是馴致之道。然他卻以性為惡,桀紂性也,堯舜偽也。似此馴致便不錯了?!?span lang="EN-US">
“荀子雖能如此說,卻以禮義為偽,性為不善,佗自情性尚理會不得,怎生到得圣人?”
韓愈認為孟子“醇乎醇者”,楊雄和荀子“大醇而小疵”。二程認為韓愈評價過高:
“荀卿才高, 其過多;揚雄才短, 其過少。韓子稱其大醇, 非也。若二子,可謂大駁矣。然韓子責人甚恕?!?span lang="EN-US">
朱熹與二程一樣反對韓愈給予荀子“大醇而小疵”的評價,但認為這種評價并不是程頤所說的“責人恕”的問題,而是“看人不破”。朱熹認為他學問粗糙,“如吃糙米飯相近”,其性惡論從根本已錯:“今于頭段處既錯,又如何踐履。”
朱熹認為荀子不僅流于申韓,而且“全是申韓”。他說:
“荀卿則全是申韓, 觀《成相》一篇, 可見他見當時庸君暗主戰(zhàn)斗不息, 憤悶惻怛, 深欲提耳而誨之, 故作此篇。然其要,卒歸于明法制、執(zhí)賞罰而已。 ”
朱熹要求弟子:
“不須理會荀卿,且理會孟子性善。如天下之物,有黑有白,此是黑、彼是白,又何須辨?荀、楊不惟說性不是,從頭到底皆不識。當時未有明道之士,被他說用于世千余年?!?/span>(以上朱熹言論皆出自《朱子語類》)
二程是北宋五子,理學家中的代表人物,朱熹更是理學集大成者。他們對荀子及其性惡論的態(tài)度,代表了理學和儒家正統(tǒng)的態(tài)度。
同時,其它非理學的宋代名儒,對荀子及其性惡論的態(tài)度,也普遍與理學家一致。北宋大儒劉敞說:
“荀子言圣人之性以惡,言圣人之道以偽,惡亂性,偽害道,荀子之言不可為治?!?span lang="EN-US">(文淵閣四庫全書《公是弟子記》卷三)
蘇軾在《荀卿論》中認為李斯焚書坑儒,荀子要負重大責任。他說:
“今夫小人之為不善,猶必有所顧忌,是以夏商之亡,桀紂之殘暴,而先王之法度禮樂刑政,猶未至于絕滅而不可考者,是桀紂猶有所存而不敢盡廢也。彼李斯者,獨能奮而不顧,焚燒夫子之六經(jīng),烹滅三代之諸侯,破壞周公之井田,此亦必有所恃者矣。彼見其師歷詆天下之賢人,自是其愚,以為古先圣王皆無足法者。不知荀卿特以快一時之論,而荀卿亦不知其禍之至于此也。其父殺人報仇,其子必且行劫。荀卿明王道,述禮樂,而李斯以其學亂天下,其高談異論有以激之也?!?span lang="EN-US">
源頭已濁,下流難清;根本一錯,流弊無窮。荀子“性惡禮偽”論的錯誤是原則性、根本性的,荀子和荀學尚能勉強伊仁尊孔、以禮自持,其弟子韓非、李斯的學術背叛和思想惡化則是勢不可擋的邏輯必然。2017-11-27余東海
首發(fā)于儒家網(wǎng)
聯(lián)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