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一個生命力旺盛的人,愛和孤獨都是享受。莫洛亞這本書的結(jié)尾句是說得很精彩的:“若將幸福分析成基本原子時,亦可見它是由斗爭與苦惱形成的,唯此斗爭與苦惱永遠被希望所挽救而已。”
每個人都是一個宇宙,每個人的天性中都蘊藏著大自然賦予的創(chuàng)造力。把這個觀點運用到讀書上,愛默生提倡一種“創(chuàng)造性的閱讀”。這就是:把自己的生活當(dāng)作正文,把書記當(dāng)作注解;聽別人發(fā)言是為了使自己能說話;以一顆活躍的靈魂,為獲得靈感而讀書。
人類精神的逆反形式:大智若愚、大善若惡、大悲若喜、大信若疑、大嚴(yán)肅若輕浮。
丑角也許比英雄更知人生的辛酸。
正經(jīng)不是嚴(yán)肅,就像教條不是真理一樣。
蕭伯納說:“人生有兩大悲劇,一是沒有得到心愛的東西,另一是得到了你心愛的東西。”但仔細玩味,發(fā)現(xiàn)這話的立足點仍是占有,所以才會有占有欲未得滿足的痛苦和已得滿足的無聊這雙重悲劇。如果把立足點移到創(chuàng)造上,以審美的眼光看人生,我們豈不可以反其意而說:人生有兩大快樂,一是沒有得到你心愛的東西,于是你可以去尋求和創(chuàng)造;另一是得到了你心愛的東西,于是你可以去品味和體驗?
靈性是心靈的理解力。有靈性的女人天生慧質(zhì),善解人意,善悟事物的真諦。她極其單純,在單純中卻有一種驚人的深刻。
寄旅和漫游深化了我們對人生的體悟:我們無家可歸,但我們有永恒的歸宿。
我們心不在焉,百事無心,覺得做什么都沒意思,并不是疲倦了,因為我們有精力,只是茫無出路。并不是看頭了,因為我們有欲望,只是空無對象。
人,永遠走在從生存向存在的途中。他已經(jīng)辭別獸界,卻無望進入神界。他不甘于純粹的生存,卻達不到完美的存在。他有了超出生存的精力,卻沒有超出生存的目標(biāo)。他尋求,卻不知道尋求什么。人是注定要無聊的。
由此可見,無聊生于目的與過程的分離,乃是一種對過程疏遠和隔膜的心境。
生命害怕單調(diào)甚于害怕死亡,僅此就足以保證它不可戰(zhàn)勝了。它為了逃避單調(diào)必須豐富自己,不在乎結(jié)局是否徒勞。
神話衰落,哲學(xué)興起,人要自己來解釋和安排一切了,他幾乎在躊躇滿志的同時就發(fā)現(xiàn)了自己力不從心。面對動物或動物般生活著的蕓蕓眾生,覺醒的智慧感覺到一種神性的快樂。面對宇宙大全,它卻意識到了自己的局限,不得不承受由神性不足造成的痛苦。人失去了神,自己卻并不能成為一個神,用愛默生的話說,只是一個破敗中的神
我們終于悵然發(fā)現(xiàn),與時光一起消逝的不僅是我們的童年和青春,而且是由當(dāng)年的人、樹木、房屋、街道、天空組成的一個完整的世界,其中也包括我們當(dāng)年的愛和憂愁,感覺和心情,我們當(dāng)年的整個心靈世界。
塞涅卡說:只有不愿意理屈才是被趕出,而智者愿意,所以“智者決不會被趕出生活”。蒙田說:“死說不定在什么地方等候我們,讓我們到處都等候它吧。”斯多葛派哲學(xué)家完全聽不見靈魂的呼聲,他們所關(guān)心的僅是人面對死亡時的心理生活而非精神生活,這種哲學(xué)至多只有心理策略上的價值,并無精神解決的意義。
人人都得死,這能給我們什么安慰呢?大約是兩點:第一,死是公正的,對誰都一視同仁;第二,死并不孤單,全世界都與你為伴。
自我意識強烈的人本能地把世界看作他的自我產(chǎn)物,因此他無論如何不能設(shè)想,他的自我有一天會毀滅,而作為自我的產(chǎn)物的世界卻將永遠存在。
對死的思考推動人們走向宗教,而宗教的實際作用卻是中指這種思考。從積極方面說,宗教倡導(dǎo)一種博愛精神,其作用也不是使人們真正相信不死,而是在博愛中淡忘自我及其死亡。
面對永恒的死,一切有限的壽命均等值。隨想:哲學(xué)總是在以各種神秘的姿態(tài)誘惑著我們?nèi)祟愃枷氲那靶?,而哲學(xué)背后的指示者就是世界。然而一旦誘惑成功,它卻又立即嘲笑人類智慧的愚昧與無能為力,它讓我們矛盾,在矛盾中悲觀,卻也滋生出超脫;悲觀的便成了可憐的無謂的犧牲者,超脫的便成了它手中不安分的精靈。
亞里士多德和霍布斯都人為,愛名聲之心在青少年身上值得提倡,尚可激勵他們上進,對于成年人就不合適了。
能被失敗阻止的追求是一種軟弱的追求,它暴露了力量的有限。能被成功阻止的追求是一種淺薄的追求,它證明了目標(biāo)的有限。
圣徒是激進的理想主義者,智者是溫和的理想主義者。誠然,抱著過時的信仰不放,或者無信仰而裝作有信仰,都是可悲可笑的,不妨調(diào)而侃之,哈哈一笑??墒?,當(dāng)我看見有人把無信仰當(dāng)作一種光榮來炫耀時,我再也笑不出來了。
昆德拉:“明天當(dāng)自然從地球上消失的時候,誰會發(fā)現(xiàn)呢?……末日并不是世界末日的爆炸,也許沒有什么比末日更為平靜的了。”我知道他絕非危言聳聽,因為和自然一起消失的還有我們的靈魂,我們的整個心靈生活。上帝之死不足以造成末日,真正的世界末日是在人不圖自救、不復(fù)尋求生命意義的那一天到來的。
活著的往事——這是靈魂之所以具有孕育力和創(chuàng)造力的秘密所在。
圣??诵跖謇飫?chuàng)作的童話中的小王子說得好:“使沙漠顯得美麗的,是它在什么地方藏著一口水井。”
未完成讓很多東西看起來很偉大很完美。包括文學(xué)作品,也有婚姻愛情。很多東西如果停止了追,就失去了意義,魅力是人生的常態(tài),也是一種積極的心態(tài)……當(dāng)然,如果一個人在未完成的心態(tài)中和死亡照面,他又會感到突兀和委屈,乃至于死不瞑目。但是,只要我們認識到人生中的事情是永遠做不完的,無論死亡何時到來,人生永遠未完成,那么,我們就會在也隨之而去。
看來,后者倒像是把對方當(dāng)成了研究對象。所以倒不如在保持一定距離的同時給予對他人的信任,豈不落的雙方都輕松?
未完成生命的任何階段上與死亡達成和解,在積極進去的同時也保持著超脫的心境。
死神喜歡躡行,當(dāng)我們聽見它的腳步聲時,我們甚至來不及停住唇上的生命之歌,就和它打了照面。
沉默是絕望者最后的尊嚴(yán)。沉默是復(fù)仇者最高的輕蔑。
……又問他(蘇格拉底)葬禮如何舉行,他笑到:“如 有兩種自卑。一種是面對上帝的自卑,這種人心懷對于無限的敬畏和謙卑之情,深知人類一切成就的局限,在任何情況下不會忘乎所以,不會狂妄。另一種是面對他人的自卑,這種人很在乎在才智、能力、事功或任何他所看重的方面同別人比較,崇拜強者,相應(yīng)地也就藐視弱者,因此自卑很容易 轉(zhuǎn)變?yōu)樽源蟆H绻銈兡軌蜃プ∥?,愿意怎么埋葬就怎么埋葬吧?#8221;
(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我們也許可以稱這種暈眩為一種虛弱的自我迷醉。一個人自覺軟弱時,決定寧可屈從而不再堅挺,就是被這種軟弱醉倒了,甚至?xí)M兊酶榆浫?,希望在大庭廣眾中倒下,希望倒下去,再倒下去。
亞里士多德說:“離群索居者不是野獸,便是神靈。”
正如托爾斯泰所說,在交往中,人面對的是部分的人群,而在獨處時,人面對的是整體和萬物之源。
殊不知在人類歷史上,以救主自居的世界征服者們造成的苦難遠遠超過普通的歹徒。
我甚至相信,人最接近上帝的時刻不是在上帝向人顯示奇跡的時候,而是在人認識到世上并無奇跡卻仍然對世界的美麗感到驚奇的時候。
我們?yōu)槭裁磿释麗郏课覀冃闹袨槭裁磿袗??我的回答是:因為我們都是孤兒?nbsp;
韓愈把毀謗的根源歸結(jié)為懶惰和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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