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光五年,二十七歲的劉徹以“巫蠱”罪名頒下詔書:“皇后失序,惑于巫祝,不可以承天命。其上璽綬,罷退居長門宮?!?/section>從此,陳皇后被幽禁于長門宮內(nèi),衣食用度依舊是皇后待遇,但自此鮮少踏入宮中。被幽禁在長門宮中的陳阿嬌無處求助,后來,她聽說司馬相如撰文冠絕天下,遂用重金求一賦,表達自己的眷戀思念,以期能夠重新得到武帝的寵愛。從流傳至今的賦詞中,我們可以看到長門宮中的陳阿嬌過著怎樣的生活:言我朝往而暮來兮,飲食樂而忘人。心慊移而不省故兮,交得意而相親。
(武帝)曾許諾我常來看望,卻為新歡而忘故人。從此絕跡不再見,跟別的美女相愛相親。貫歷覽其中操兮,意慷慨而自卬。左右悲而垂淚兮,涕流離而從橫。
(琴聲)飽含著愛與忠貞,意蘊慷慨而高昂。宮女聞聲垂淚,泣聲織成一片凄涼。忽寢寐而夢想兮,魄若君之在旁。惕寤覺而無見兮,魂迋迋?cè)粲型觥?/p>忽然在夢境中醒來,隱約又躺在郎君的身旁。驀然驚醒一切虛幻,魂惶惶若所亡。
妾人竊自悲兮,究年歲而不敢忘。
長門宮里的陳皇后獨自悲切,任歲月流轉(zhuǎn)而不敢相忘。那邊的武帝讀完賦深受感動,陳皇后重新獲幸。數(shù)年后,陳皇后病逝,漢武帝以翁主之禮,將其與館陶長公主劉嫖一起葬于竇太后陵墓側(cè),即陪葬于漢文帝的霸陵。陳阿嬌最后和真正疼愛自己的母親、外婆和外公葬在一起,沒有和其他嬪妃一起埋在“妃園”。長門宮,原名長門園,原屬于陳皇后的母親館陶長公主。長公主為保自己的“面首”董偃無恙,接受爰叔建議,把長門園獻給武帝作為去顧成廟祭祀時的行宮。武帝非常喜歡,將之更名為長門宮。按《三輔黃圖校注》所注:“長門宮不在長安城中,也不是長安城的哪一個門,而在漢長安故城之東,浐水的西側(cè)?!?/section>刻木蘭以為榱兮,飾文杏以為梁。
羅豐茸之游樹兮,離樓梧而相撐。
施瑰木之欂櫨兮,委參差以槺梁。
時仿佛以物類兮,象積石之將將。
五色炫以相曜兮,爛耀耀而成光。
致錯石之瓴甓兮,象瑇瑁之文章。
張羅綺之幔帷兮,垂楚組之連綱。
木蘭木雕刻的椽,文杏木裝潢的梁。豪華的浮雕,密叢叢而堂皇。拱木華麗,參差不齊奮向上蒼。模糊中生動的聚在一起,仿佛都在吐露芬芳。色彩繽紛耀眼欲炫,燦爛發(fā)出奇光。寶石刻就的磚瓦,柔潤的像玳瑁背上的紋章。床上的帷幔常打開,玉帶始終鉤向兩旁。陳阿嬌被廢后,居住在這個遠離長安城、遠離武帝的離宮,宮宇雖也富麗堂皇,但想必在她眼中,早已黯然失色。昔日的皇家園林因陳阿嬌的幽怨成了“冷宮”,從此,歷朝歷代的后宮嬪妃無不祈禱自己的一生遠離“冷宮”。關(guān)于“冷宮”的概念,源頭不可考。一般認(rèn)為,冷宮并無固定地方,但凡關(guān)禁王妃、皇子的地方,都可稱“冷宮”。學(xué)者們走遍今天的故宮,也未發(fā)現(xiàn)明確的“冷宮”匾額,可見,冷宮并不是皇宮里某處宮室的正式命名。然而,一些古裝劇強行發(fā)明“冷宮”,在受幽禁的妃嬪住處掛上“冷宮”牌匾,或直接說“打入冷宮”處罰。這些當(dāng)然都是錯的。明清兩代,紫禁城中的“冷宮”有好幾處。明末,天啟皇帝的成妃李氏得罪了太監(jiān)魏忠賢,被趕出長春宮,住到了御花園西面的乾西宮,一住就是四年。此外,先后被幽居在乾西宮的還有定妃、恪嬪等三人。所以,乾西宮就是當(dāng)時的“冷宮”。電視劇《還珠格格》中的漱芳齋,晚清時成為“宮妃收容所”因此,“冷宮”本身是一種“冷遇”,并依照皇帝對一個妃子的“冷遇”程度而分級。第一層是冷處理,不再召入御前相見,這就相當(dāng)于就此失寵,后半生只能在藉藉無名中等死,當(dāng)然,也有妃嬪想盡辦法吸引圣眷,電視劇《甄嬛傳》中的安陵容正是一例。康熙皇帝有次釣魚,召一名嬪妃隨駕??滴跸铝算^以后,魚剛咬住,他就心急火燎地往上提,魚自然掙脫跑了。于是,康熙皇帝說:“王八孬了”,這是一句老北京話,孬了就是跑了。這位妃子聽后說:“王八老了,咬不住鉤了?!甭牭竭@話的康熙認(rèn)為嬪妃的話在含沙射影,因為他已經(jīng)漸入老境,嘴里基本沒有了牙。此后,康熙皇帝就再也沒有召幸過這位嬪妃。回到最初的“冷宮”長門宮。陳阿嬌托付司馬相如寫下的《長門賦》,開宮苑文學(xué)之先河,感動了歷代一大批文人墨客。李白《白頭吟》中有:辛棄疾詞《摸魚兒·更能消幾番風(fēng)雨》中有:事實上,中國古代王朝的深宮怨婦不計其數(shù),陳阿嬌的故事是少有能被寫入賦文流傳至今的。就算當(dāng)年紅極一時的衛(wèi)子夫,最后同樣因巫蠱落得個自殺的下場。故事已矣,情愁已矣,后人對它的評斷與言談,也化作對當(dāng)年風(fēng)聞軼事的紀(jì)念,流過眼前,散落風(fēng)中去。白云嬌:《昔日金屋藏嬌今朝長門深閉》,載《古典文學(xué)知識》,2013年第4期。蝶韻:《漢武帝金屋藏嬌終背棄 衛(wèi)子夫未央爭寵被滅族》,載《章回小說(下半月)》,2008年第10期。秦弋天:《陳阿嬌的悲劇怨不得劉徹》,載《百家講壇》,2017年第7期。李沙:《金屋藏嬌男女主人公的愛情觀字?jǐn)?shù)》,載《青春歲月》,2016年第1期。王吳軍:《紫禁城里的“冷宮”在哪兒》,載《今日文摘》,2012年第13期。《歷史上是否真的有冷宮》,載《今日文摘》,2011年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