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陳亞林
導語:上個世紀60年代至80年代,人們的家用燃料還多數(shù)是靠煤球,其間相關(guān)的那些人、那些事,你還記得多少?
那時候煤球才幾分錢一斤,憑票供應,每個月居委會會有專門的工作人員按戶口簿發(fā)放煤票,所以大家盡量省著用,70年代初期,煤球進化成圓柱體,一種有12個眼的煤基,一個爐膛里放兩塊或者三塊,比原來的煤球要先進很多,只要將煤基上的眼子對齊,就爐火旺旺的,晚上只要把爐門關(guān)上就好了,省卻封爐子的麻煩,如果爐子不小心熄滅了,還可以拿塊煤基到鄰居家換一塊燃燒著的煤基,當時的說法叫“對火”。
西大街草市口對面的巷子叫南巷,巷子口有家煤球店,也有那么幾個送煤的人在那里等著將一車車的煤炭送往各家各戶。我們院子里的人都在那里買煤球,因為很少人家有搬運煤球的平板車,院子里的左鄰右舍基本上都雇一個姓萬的婦女幫大家運送煤球,她頭發(fā)黃黃的,個頭不高,身體瘦瘦的不是很強壯,老少都稱她“小萬”。小萬常年穿著幾乎看不清本來顏色的衣服,似乎永遠腳蹬一雙黃球鞋,因為整天與煤打交道,黃球鞋上布滿了煤灰,幾乎變成了黑球鞋。每到一戶人家送一次炭,小萬就用隨身帶的小孩用剩的語文數(shù)學作業(yè)本和小鉛筆頭,記下多少斤,多少錢,有當時結(jié)賬的,也有拖些日子結(jié)賬的,依稀記得,一百斤炭腳力錢僅幾毛。小萬說話帶周邊縣里鄉(xiāng)下的口音,聲音不大,語速也不快。拉煤炭次數(shù)多了會和買煤的人家聊幾句。從她的敘述里,我們也了解了一些關(guān)于她的事。
小萬從小家貧,沒念過多少書,所以記起賬來有點艱難,但她總是非常認真,細細碎碎的賬目基本沒有聽說出錯過。她一天天一車車地為我們整個院子里的人還有其他院子里的住戶提供買煤球的方便,干的是力氣活,掙的是辛苦錢。每到一戶人家,她總是熟練的幫人家將煤基整齊地碼好,遇見天氣不好,還會自備塑料布將車上的煤蓋好,以免拉在車上的煤基一路受潮。我家是她的老主顧了也就慢慢熟悉起來,家里也會派我到煤炭店找她買煤,有時店里斷貨,就需要耐心等待,這樣就多了與小萬敘談的機會。小萬的家就住在煤炭店的斜對面,她的先生我見過,高高瘦瘦的,衣著干凈整潔,白白凈凈氣質(zhì)儒雅的像個讀書人,怎么看著和小萬都好像不像是一家人。可小萬自己跟我介紹起來她先生來總是語調(diào)平緩,還帶著幾分愛護的意味,用現(xiàn)在話說,帶著一種愛意。據(jù)說,她先生出身書香門第,是個50年代的老大學生,當年反右時因為啥言論被打成了右派,一直沒有多少工資,日常家用開銷啥的主要靠她拉煤掙錢。小萬說:他是個讀書人,就沒啥力氣呀,家里家外苦活累活幾乎都由她一人包攬了。說著這些的時候,看著她也完全沒有抱怨的意思,倒是透著一份自豪呢。攀談中還知道,她先生家里的幾個兄弟姐妹早年去了香港,香港的親戚對她一家很關(guān)照,那時候大多數(shù)人家還是黑白電視機呢,親戚寄來的14寸彩色電視機,給她家的陋室增添了不少光彩,兩個兒女也被大伯帶去香港上中學了。小萬指著自己四壁空空的家自豪地說:我雖然不富有,但靠自己勤勞的雙手吃飯,還能養(yǎng)活一家四口人。她從抽屜里拿出寶貝女兒在香港中學大門口的多張照片,女孩子看上去一臉的陽光自信,這就是這個家庭的希望啊,小萬的言語中透出滿滿的樂觀和期待。
隨著城市的進步和發(fā)展,家家戶戶從煤爐換成了液化氣再換成煤氣管道,還有電磁爐電飯鍋烤箱等等,人們不再需要拉煤人了,大街上不見了小萬拉煤的身影和她的平板車標配了。不知道當年拉煤的小萬一家后來去了哪里,算算年歲,小萬現(xiàn)在也應該變成老萬了,起碼也是年近80的人了。
每次路過南巷,我都會想起這個西大街的拉煤人,也曾在80年代路過時她家的時候想去找一下她,可是沒有人知道她家去了哪兒,估計是隨子女去了香港定居了吧,女兒們也應該早已成人了。但愿當年辛苦拉煤的小萬早已過上了享福的日子。每每想起她,我就想在心里對著遠方問一句:小萬,你現(xiàn)在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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