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入夢——我讀幽夢影（二十八）
樓上看山；城頭看雪；燈前看花；舟中看霞；月下看美人；另是一番情景。
觀景條件的變化會帶來不一樣的景觀，產(chǎn)生“另是一番情景”的結(jié)果，所以蘇東坡說“橫看成嶺側(cè)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由此想到一則有關(guān)伊瓜蘇瀑布的趣聞。
伊瓜蘇瀑布是世界五大瀑布之一，位于阿根廷和巴西兩國邊境。伊瓜蘇河水因為從寬闊的河道陡然跌入一條峽谷，形成了這個壯觀的大瀑布。瀑布分布于峽谷兩邊，阿根廷與巴西自然地以峽谷為界分享了瀑布。然而，景觀的歸屬問題卻長期懸而未決，兩國爭論不下，最終巴西做出了讓步，將最壯觀的一段瀑布讓給了阿根廷。不要以為這是巴西的高姿態(tài)，其中自有玄機——在阿根廷和巴西觀賞到的瀑布景色是截然不同的：伊瓜蘇瀑布氣勢最宏偉的“魔鬼喉”，在阿根廷這邊是從上往下看，九股水流咆哮而下，驚心動魄；在巴西那邊是從下往上看，水幕自天而降，另有一番感受。相對來說，巴西的觀景位置更好。所以，世界各地的游客，紛紛進入巴西；而阿根廷為維護和管理景觀，每年還要投入大筆資金，巴西旅游收入因而大大高于阿根廷。這是阿根廷始料未及的。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薄稊嗾隆芬幌虮灰暈楸逯盏拇碜?，原本是一首長詩里的四句，后來獨立出來，竟成了一首富含哲理的朦朧詩。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你”是風景的觀賞者；“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觀賞者變成了樓上的人，而“你”成了風景的一部分。這就不局限于寫觀景，而是在位置變化與景觀變化的關(guān)系中悟出了哲理：每個人都不是孤立的存在，與自然、與他人相互關(guān)聯(lián)。“你”看風景，同時也點綴了風景，創(chuàng)造出新的風景。如果說這兩句是基于所見而感悟的話，那么后兩句就是基于所想而感悟了?！懊髟卵b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明月照進你的窗邊，“你”賞心悅目時，“你”或許不會知道，“你”出現(xiàn)在別人的夢境，也給別人帶去了愉悅。人就是這樣不斷地與外界產(chǎn)生著各種各樣的聯(lián)系，不論你愿不愿意，都無可逃避。
卞之琳自己曾說，《斷章》是寫一剎那的意境。但這剎那間的感悟是非常深刻的，意蘊是非常豐富的。一首含蓄雋永的小詩，道出了人所不能道的人生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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