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
草木伊方
的醫(yī)事
咳嗽案
這天氣實在有點反常,在氣象學(xué)上入梅的前一個多月里,居然天天下雨。草木伊方院落施工方案幾經(jīng)修改,終于確定了下來,卻碰到上這連綿的雨季,不得不再次停工。入梅后,竟日日烈日炎炎,悶熱難忍。在一片撕心裂肺的蟬鳴聲中,春蘭嫂嫂和冬梅嫂嫂走了進(jìn)來,她們是來找我“把脈”的。
兩位嫂嫂都比母親大幾歲,按書上說的已屬古稀之年,但現(xiàn)在卻是田間海灘上的主力軍。按輩分稱呼她們?yōu)椤吧┥?,我和她們丈夫,除了同姓,名字里都有一個表明輩分的“明”字。我家的輩分在村里比較高,以至于小學(xué)初中的課堂里有同學(xué)叫我“阿公”(爺爺?shù)姆窖裕?,而我到她家玩時,稱呼他爺爺為“老大”(音似“duo”,哥哥的一種方言)。而如何稱呼她爸爸則是我從小社交場上最大的難題。
兩位嫂嫂都是母親的“朋友”,但我一直覺著在鄉(xiāng)親之間稱“朋友”總不適宜,似乎有了親疏之別。在村里人與人都很相熟,從村口往北直到山腳下,整條弄堂住的人家?guī)缀醵夹铡班崱保椤笆宀薄?/span>每逢春耕秋收、換地建房、婚喪典禮需要人手時,“叔伯”們都是“幫工”,絕無“工錢”一說。辦酒席則幾乎整條弄堂同姓人家都參加。每逢過年過節(jié)整村人會聚集到幾個院落較大的人家,整宿不睡地蒸饅頭、做冬面、搗年糕。誰家有臺手拉車,誰家買了電視機,誰家娶媳婦下了多少聘禮,對方回了多少禮,這些家庭瑣事在田間在溪邊會一直被津津樂道,直到誰家的母豬下來幾個豬仔,誰家的閨女生了小子。人們總彼此關(guān)心、彼此共情著,走在村間地頭,遇著誰都會送上亙古不變的問候:“飯吃過了嗎?干嘛去呀?”
長年勞作,風(fēng)吹日曬,兩位嫂嫂皮膚都是黑黑的,冬梅嫂中等身材,聲音響亮,動作協(xié)調(diào)有力。她說咳嗽半年了,伴有黃色的痰液,自己吃過幾次西藥,沒有效。我問了寒熱、飲食、二便、睡眠、情緒等均無異常。我一邊把著脈:寬大有力,略數(shù)而?。灰贿吽妓髦?,仲景治療咳嗽的方有麻黃湯、小青龍湯、小柴胡湯、半夏厚樸湯、苓甘五味姜辛夏仁湯等,但都缺乏特異性的指證;正在猶豫間,聽她對春梅嫂說:“我這個病要找你家兄弟賠了,快過年時我正感冒,還叫我做冬面,當(dāng)夜雙手就腫得像麥糕,后來腫是退了,但咳嗽一直好不了”。就像突然觸了一下電,我馬上問:風(fēng)吹來或打空調(diào)時,皮膚會有冷颼颼的感覺嗎?答:會有,比較明顯,現(xiàn)在天這么熱,但不喜歡打風(fēng)扇和空調(diào)。我隨即拿過一張白紙,寫上了小青龍湯原方5劑,囑其去鎮(zhèn)上衛(wèi)生院配藥,每天吃一劑。
兒時的記憶也許是永生不滅的,關(guān)于母親和“嫂嫂們”做冬面的畫面深深刻在腦海。做冬面要選霜凍結(jié)冰的日子,先在屋檐下或天井里支一口大鍋,爐膛的干柴噼啪作響,沸騰的水面彌漫著氤氳白霧。母親站在鍋旁的高凳上,一只手高高舉著一個面桶,另一只手用力壓桶里的番薯粉團(tuán),一絲一絲的面線從桶底的十個小孔連綿不斷地落了下來,越來越細(xì),灑入翻滾的沸水中。一位嫂嫂用筷子從沸水中把面撈出來,劃過一塊臺板,浸入邊上一個裝滿冷水的桶里,然后再撈出掛到戶外的竹竿上,接受霜露和冰凍的洗禮。
復(fù)診已是十天后,冬梅嫂怕麻煩我,在吃完五劑藥后,又自行去衛(wèi)生院又配了五劑。她說:藥很便宜,五劑藥才付了十幾元錢,但真的效果很好,吃了第一個五劑后,除了偶爾會咽癢咳一下,基本不咳嗽,痰沒有了。我問了癥把了脈,還是開了5劑小青龍湯,告訴她,如果沒有明顯的咳嗽,就可以停藥了。
一方一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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