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西太原府的平定州,有一人叫劉實(shí),他家很有錢,乃是當(dāng)?shù)財(cái)?shù)一數(shù)二的富貴之家,劉實(shí)娶了老婆白氏,白氏很賢惠,生了三個(gè)兒子,分別是劉尚智,劉尚仁和劉尚勇。
劉實(shí)夫婦去世后,劉尚智長大,常年在北京做生意,在那里娶妻生子,從不回家。劉尚仁讀書,他補(bǔ)了秀才功名。而劉尚勇還沒娶妻,跟著二哥一起讀書。兩人明是兄弟,但情同師生。
今年,由于沒有考中舉人,尚仁郁悶成疾,臥倒在床。尚勇經(jīng)常去看望他,他看到嫂嫂黃氏穿著華麗,容貌動(dòng)人,擔(dān)心哥哥沉溺女色,傷身費(fèi)神,就想把哥哥帶到書館養(yǎng)病。黃氏不愿意,說在家自己可以照顧他,去了書館無人照顧。尚勇很不高興。
其實(shí),尚勇誤會了嫂嫂,黃氏是真心想要照顧尚仁。
不久,尚仁病重,他讓黃氏把尚勇喊來。
黃氏來請尚勇,尚勇很生氣,說:之前不聽我的話,現(xiàn)在叫我還有什么用?但他還是去了,到了哥哥跟前。尚仁哭著說:我要死了,你要好好讀書,不要辜負(fù)我的期望。你嫂子性烈,少年寡居,也不容易,你要好好照顧她。說吧,尚仁去世。
尚勇痛哭,幾次昏過去,后面他安排哥哥葬禮,自始至終絲毫不敢馬虎,宗族鄉(xiāng)親都盛贊尚勇,說他事兄如事父,不愧是好兄弟。期間他又誠心侍奉嫂嫂,非常恭敬,不敢有一絲怠慢。
黃氏追薦丈夫,連續(xù)七七四十九天,哭到幾乎沒有淚水,期間幾乎不吃飯,只是口渴了喝些水。半個(gè)月后,她瘦得不成人形,在眾人苦勸下,她才慢慢進(jìn)食。
很快,到了劉尚仁的一周年忌日。
黃氏父親黃安禮,心痛女婿年紀(jì)輕輕就死了,于是帶著香紙金錢,到劉家超度女婿。他有個(gè)族里的侄子叫黃皓,在天寧寺出家,于是就讓黃皓來做法事。黃皓帶了兩個(gè)徒弟,叫張法能、竇慧寂,一同來做法事。其中,張法能也是黃安禮家親戚。
尚勇本就不信這一套,又看到幾個(gè)和尚來家中,很不高興,就對黃安禮說:道場這事兒,對我哥哥根本沒啥用。黃安禮也生氣,對女兒說:我來給你丈夫做法事,也是給他哥哥做法事,他卻說沒用。他對哥哥都這樣,對你恐怕更不好了!
黃氏則說:以前他要把他哥哥送到書館養(yǎng)病,被我阻止了,他哥哥死后,就對我有意見,只是不說而已。他哥哥臨終囑咐他照顧我,他卻從不和相見,以后可想而知啊。黃安禮聽了女兒的話,更生氣了。
后面,黃安禮讓黃氏出來祭靈。本來,黃氏不應(yīng)該出來,因?yàn)橛型馊嗽?,但是她想出來祭靈,加上父親說黃皓是自家人,于是黃氏就出來哭拜了。
此時(shí),黃皓的徒弟竇慧寂看到了黃氏,他發(fā)現(xiàn)黃氏很漂亮,心里想:穿著喪服都這么好看,若是穿了婚服,豈不是天姿國色?于是他便沒有心思做超度法事,一直有意無意地盯著黃氏看。法事做完后,黃安禮跟女兒說:幾位師傅都是我們家親戚,禮薄也不要緊,但竇長老不是,應(yīng)該重重感謝他。黃氏包了一包銀子禮物,準(zhǔn)備送給竇慧寂。
不料,眾僧走之前,竇慧寂已經(jīng)謊稱有事提前走了。其實(shí)他沒有走,他偷偷溜到黃氏房間,藏在了床底下。黃氏找不到他,拿著那包東西進(jìn)屋睡覺,竇慧寂從懷中取出藥,彈在她身上后,黃氏頓時(shí)昏過去了。接下來,竇慧寂就玷污了黃氏。
早上天沒亮,竇慧寂就回去了,把那包銀子放在黃氏懷里,以為這樣黃氏還會念著他。黃氏清醒后,看到自己一絲不掛,知道被玷污了,她是個(gè)烈女,受不了這種屈辱,于是咬斷舌頭自殺。
早飯時(shí),婢女梅香端了熱水,喊主母起來起床洗臉。推門一看,主母已經(jīng)裸死在床上,她先是心慌,后來看到那包銀子,就藏了起來,然后才大呼“救命”。尚勇進(jìn)來一看,又氣又恨,讓人把尸體抬出來,放到大堂,準(zhǔn)備喪事。
黃安禮本來在書館歇息,聽說女兒死了后,認(rèn)為是尚勇所為。他來到劉家,進(jìn)了大堂,看了女兒咬斷舌頭,一邊哭,一邊罵:我女兒天性剛烈,又沒有疾病,突然就這么死去了,肯定有原因。她咬斷了舌頭,肯定是被人脅迫不從,所以才這樣。我一定要報(bào)官,還我女兒清白。
哭完后,黃安禮回家,跟妻子說:尚勇本來對咱們女兒就不好,又恨我?guī)е蜕腥プ龇ㄊ?,女?nbsp;忽然就死了??隙ㄊ撬破扰畠海畠簩幩啦粡?,這才咬舌自盡。這個(gè)讀書人,居然如此畜生不如,我這就找人寫狀子告他。
很快,狀子寫好了,內(nèi)容大概是說尚勇貪圖嫂嫂美色,嫂嫂誓死不從,因此咬舌而死。尚勇又拿走錢,制造別人偷錢害人假象。希望老爺能處死尚勇,還自己一個(gè)公道。
劉尚勇正在家傷心,扶著嫂子的棺材痛哭。他雖然之前對嫂子有意見,但還是很敬重嫂嫂的,何況哥哥也囑咐他照顧好嫂子。聽說黃安禮狀告自己,他更覺得傷心了,一邊哭,一邊扶著哥哥的靈位,捶胸大哭,后面居然昏了過去。
其實(shí)他只是暈了,醒來后又累又困,迷糊中又睡著了,夢到哥哥告訴自己,是竇和尚害死了黃氏,又夢到婢女梅香手里拿著什么,躲躲藏藏。隨即,他醒來了,原來衙門來人抓他了。
來不及吃口飯,尚勇就被提到公堂上。
公堂之上,縣令讓二人分別說明情況。
黃安禮說:女婿生病的時(shí)候,劉尚勇就恨我女兒不聽他的話。女婿死后,我?guī)е蜕腥コ?,他又因此恨我??隙ㄊ俏易咧螅潏D我女兒的美色,逼我女兒從他,我女兒性烈,因此咬舌自殺。他還拿走銀子,制造假象,妄圖讓別人做替罪羊。
尚勇說:小人就算對嫂嫂生氣,但事兄如事父,怎么會對嫂子有想法呢?我來之前,曾迷糊中做了一個(gè)夢,我哥哥跟我說,是竇和尚害死了嫂子,還有婢女梅香,手里拿著東西我看不清。希望老爺把竇和尚傳來,一問便知。
此時(shí),黃安禮還替竇和尚辯解:竇和尚只是來做法事,而且做完后他就提前回寺廟了,怎么會進(jìn)入到我女兒房間?
縣令一開始大怒,說:你哥哥都死了一年多,你還拿他來騙我?給我重打三十大板。尚勇讀書人,嚇得趕緊說:老爺不信的話,可以把他傳來問個(gè)清楚,如果小人說錯(cuò),老爺再打不遲。縣令覺得有理,于是傳竇和尚上堂。
竇和尚自然不肯承認(rèn),說自己當(dāng)天有事,提前回寺廟了。
縣令看他不像好人,覺得奇怪,問道:你說你回去有事,你一個(gè)和尚有啥事呢?誰能證明你回去了?竇和尚慌了,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縣令叫他把證人喊來,他又說別人沒看到,自己回到寺里就睡了。
此時(shí),縣令大致知道了,必然是這和尚做的案子。他讓人把竇和尚重打一頓,然后用夾棍。竇和尚果然扛不住,立馬招認(rèn),是自己迷暈并玷污了黃氏。但是,他說自己沒拿那筆錢,放在了黃氏身上。
尚勇卻說,幫嫂嫂入殮時(shí),沒看到那筆錢。那么,錢去了哪里呢?
縣令想到尚勇的夢,又叫人把婢女梅香傳來,問她有沒有看到那包銀子。梅香一到公堂就嚇傻了,連忙磕頭說自己拿了銀子,是主母身上的。于是,銀子也找到了。
最后,竇和尚被判死刑,斬立決;黃安禮亂告別人,間接害死女兒,重打五十大板;黃皓、梅香也都被打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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