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壩位于綿陽富樂山以西,再向西,是芙蓉溪和涪江。曾經(jīng),在芙蓉溪與涪江之間,是一片沙土地。小時候,我聽爺爺講過,在這片沙土地上,芭茅草特別多,顯得格外荒涼,后來有了人家在山下居住,這片土地漸漸萌芽了一絲清新。這些人家姓沈的多些,因此便叫了沈家壩。
后來,我知道,沈家壩的歷史得從公元301年說起。巴氐人李特率起義軍攻占涪縣,后來他侄兒李雄的成漢政權(quán)、氐人的前秦政權(quán)、鮮卑人的西魏、北周政權(quán),都曾經(jīng)在綿陽有一段糾葛歷史,而且都發(fā)生在沈家壩這塊土地上。到隋朝統(tǒng)一中國這近300年間里,沈家壩成了兵家必爭之地,戰(zhàn)事頻繁,是綿陽局勢混亂時間最長的古戰(zhàn)場。而今天名為沈家壩,源于清康熙年間。江蘇人沈印之子沈著,領(lǐng)兒子沈枝桂夫婦應詔入蜀,定居于富樂山下。他們早出晚歸,在沙土地上精耕細作,憑著“寧可種上丟”的韌勁,繁衍生息。歷經(jīng)200余年演進,形成了綿陽“沈家壩”。
我從小就對各種事物好奇,沒有看過的要去探個究竟,不清楚的東西總想去弄個明白。我爺爺曾經(jīng)說過的話,讓沈家壩在我的心中十分神秘。待我長大一些的時候,在上世紀70年代末,尚屬少年的我,學假之余,特別是暑假的時候,我常常往沈家壩跑,試圖打破心中這份好奇。
我的家在綿陽南河壩,步行4公里,來到涪江的東河壩(也叫北河壩),然后坐渡船去沈家壩。渡船在涪江上行走,無論有風還是有浪,在顛簸的船上,于我來說同樣是一件新奇的事情,小時候的我沒有坐過汽車,也沒有自行車騎,坐船就是一份享受,更是對事物或者對生活的一種探索。當時我還不知道這些詞語,只是心癢癢的,是被人摳了腳板心的那種快感。在船上,我的眼睛望著沈家壩方向,想象著荒涼的沈家壩到底有幾分秘密。坐船,相當于提前“預熱”我的“旅程”。
其實,我就是一個貪玩的人。在沈家壩,我什么也沒有探索出來,那時,沈家壩的近千畝沙土地,敞亮于涪江與芙蓉溪之間,過了涪江,又過芙蓉溪,靠山邊的高處,是沈家壩人居住的地方,而兩河之間的田地,是他們賴以生存的沙土地。沙土地上栽種的花生、紅苕、玉米之類的粗糧作物,因為土質(zhì)的原因,既稀稀拉拉,又苗枯葉黃,讓我懷疑“種瓜得瓜,種豆得豆”是一句不貼實際的話。
我倒是滿心歡喜在沙地上玩沙子、曬太陽、拿著一根芭茅桿在沙地上匍匐前進,如果現(xiàn)在用無人機來拍攝,我當年那個樣子,一定是一個孤獨、調(diào)皮、莫名其妙的流浪少年。壩子中看似莫名其妙的我,實則像壩子中的眼睛,因為我的心,一直怦怦跳動在這片沙土地上。我玩夠了,就去涪江里游泳,在被浸漬的水邊玩沙;在涪江里游夠了,在沙灘上耍夠了,我又穿過沙地,去芙蓉溪游泳。
我當然還要到沈家壩的“街上”看看。在富樂山下,不到30米的“街”,兩邊僅僅有二三十戶人家居住,從北到南、從南到北的“街”,路過的人也多為趕場的農(nóng)戶。在街邊的一棵苦楝樹下,一只很瘦的大黃狗帶著兩只胖嘟嘟的小黃狗,與我對峙,它們的眼睛里打探著我這個裸著上身、穿著被水打濕短褲的“怪人”?!敖帧迸赃呌幸坏姥?,沈家壩人告訴我,那是惠澤堰,通南邊10里的小枧溝場鎮(zhèn)。
上世紀90年代,含沈家壩在內(nèi)的1000多平方千米的區(qū)域被劃入游仙區(qū),政府對沈家壩進行了改造。20多年來,曾經(jīng)不到兩千人的沈家壩,現(xiàn)在已有五六萬人定居。
其實,我從小就喜歡游仙,喜歡沈家壩,現(xiàn)亦如此。無理由喜歡一個地方,就是對為什么喜歡的最好回答。而這種喜歡充實了我的內(nèi)心。我自然而然常常去沈家壩。
當年的那條“街”,現(xiàn)在是寬闊的東津路,雙向四車道,從開元場的東面向東南行走,便踏上東津大橋,過東津大橋便是東津路,向東南延伸1900米,直通到沈家壩的沈福街口,橫貫沈家壩上下。東津路以前被稱為“富樂大道”,1998年正式命名為東津路。東津路又為綿鹽公路(綿陽至鹽亭)的一部分,從沈家壩直接通鹽亭。東津路向南3里,進入三江大橋,過橋直達綿陽機場。當年的惠澤堰雖然被綿鹽公路覆蓋,但公路下面的惠澤堰完好無損,依然通小枧,灌溉萬畝良田。
鄉(xiāng)愁記憶館
而綿陽人稱為“三橋”的富樂大橋,也不過建成20多年,連通了沈家壩與綿陽城市中心,去綿陽火車站方便多了。沈家壩背靠的富樂山,是一個以園林建筑見長、融三國遺跡、山水結(jié)合的自然文化景區(qū),以高、廣、秀、雅而著稱,被譽為“綿州第一山”,為沈家壩增添了樂趣和亮點。有文人墨客道:“富樂山下沈家壩,宛如游仙一枝花?!?o:p>
舊時戰(zhàn)火紛飛的沈家壩,早已蕩然無存,不見蹤影;當年在芙蓉河、涪江的“隔岸觀景”,亦已成為一種記憶。芙蓉溪、涪江,都修建了堅固的河堤。自然地,之前沈家壩的大部分河灘沙地,已經(jīng)變成了河流;當然了,這過去的“故事”,同樣留在我的心中,被人摳了腳板的感覺,讓我常常笑出聲來。在沈家壩鄉(xiāng)愁記憶館,鋤頭、釘耙、籮筐、風車等老物件,是發(fā)展的根的記憶與符號。當年低矮的草房,以及那棵苦楝樹,已經(jīng)站成了一棟棟高樓和一排排高大的銀杏樹。
我在沈家壩街道上走著,走進一家米粉店坐下?!袄习?,來二兩特色米粉?!薄皝砹藛眩7识?,對澆?!迸7识?,指二兩牛肉米粉;對澆,指清湯紅湯各一半。聽著店家的吆喝聲,我品嘗著沈家壩的小吃。夜晚的沈家壩,璀璨的燈光倒映在涪江里,似夢似幻,美若仙境,我在河堤上漫步,依依垂柳撫摸著我的臉頰,涪江的水香味撲鼻而來,這一刻,養(yǎng)眼又養(yǎng)心,“流連忘返”都失去了力量。
清晨,藍色的天空掛著幾片白云,仿佛只眨了一下眼睛,白云就披上了霞光,白云和霞光搖擺著身姿流動著,忽然一下,就滿天霞光了。沈家壩的廣場上、河堤上、公園里,打太極拳的、跑步的、跳舞的,彰顯沈家壩的動感時刻。沈家壩的人們由不能生存到可以生存,再到健身快樂,讓我看到沈家壩的變化不單單是“日新月異”能夠詮釋的。沈家壩在晨曦中精神抖擻,街道邊的銀杏樹為了迎接新的一天,張開枝葉,抖落身上的露珠,大大方方接受晴朗天空灑下的陽光的洗禮。清新的空氣在沈家壩洋溢,空氣里飄著兩個字:安逸!
作者簡介:蔣曉東,四川綿陽人,發(fā)表文學作品若干。中國民間文藝家協(xié)會會員,四川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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