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6-13 09:3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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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談《世說新語》的“賢媛篇”中，記載了這樣一件事：趙母嫁女，女臨去，敕之曰：“慎勿為好。”女曰：“不為好，可為惡耶？”母曰：“好尚不可為，其況惡乎？”說是三國時期的吳國，有個叫趙姬的女人，趙姬的女兒出嫁時叮囑女兒道：“到了婆家，千萬不要做好事?！遍|女不解，思考一番后問母親：“好事做不得，那可以做壞事嗎？”趙姬正色道：“好事都不能做，更何況是壞事？”
趙姬說的這番話很復(fù)雜，既有哲學(xué)問題，又有道德問題，還牽扯到心理學(xué)問題。為形象起見，舉一篇茨威格的小說說明。1938年，茨威格寫了一部小說《同情的罪》，小說中，奧匈帝國年輕的軍官霍夫米勒偶然結(jié)識了貴族姑娘艾迪特，艾迪特下身癱瘓，不能行走。霍夫米勒對艾迪特的不幸深表同情，經(jīng)常懷著悲憫的心去探望她，撫慰她。時間久了，艾迪特愛上了英俊善良的霍夫米勒，她認為霍夫米勒是出于對她的愛才到家里來的。后來，艾迪特向霍夫米勒表達了對他的愛意，霍夫米勒隨即陷入苦惱當中，因為他的初衷與艾笛特希望的結(jié)果南轅北轍。
突然想起一個笑話，說某君每天上班都會施舍一個乞丐，剛開始給10元，乞丐很高興。后來此君取妻，給的錢就降到5元，這時乞丐就納悶。再后來此君生子，又降到了2元，乞丐有點生氣了，終于一天忍不住拉著某君問：為什么你當初給我10元，后來5元，再后來就只有2元了？此君說：“開始我是單身，所以給多一點，后來我有老婆和小孩了，要供房子又要買奶粉，所以就相應(yīng)減少了。”乞丐一聽很生氣：“你怎么可以將我的錢拿去養(yǎng)你的老婆和孩子？”
所謂“一碗米養(yǎng)恩人，一斗米養(yǎng)仇人”，生活中常有這樣的事，你第一次為一個人提供幫助時，他會對你心存感念。第二次，他的感恩心就淡化了，到了嗯次以后，他簡直就理直氣壯地認為這都是應(yīng)該為他做的。甚至當沒有了這種幫助時，他還會對施助者心存怨恨。這也就是一位偉人兼獨裁者說的“一個人做一件好事并不難，難的是一輩子都做好事”的難處。我想他在寫下這段話時，內(nèi)心一定感慨萬千。
余嘉錫在其《世說新語箋疏》中為趙姬的話心生感慨，他說：“蓋古之教女者之意，特不愿其遇事表暴，斤斤于為善之名，以招人之嫉妒，而非禁之使不為善也。”好事不是不可以做，怕的是他人習(xí)慣了這樣做，甚而認為天生就該這樣做。最可怕的是，說話管用的人把做好事者當?shù)湫?，號召大家來學(xué)習(xí)，搞得做好事的下也下不來，壞也壞不了，苦不堪言。
其實，好與壞的標準都與不同價值體系相關(guān)。我有一老友，從不許兒子拾金不昧，他告訴兒子，路上看到別人丟失的東西，不要撿。兒子不解：“若是不撿，被別人撿到居為己有怎么辦？”老友說：“那是別人的問題，人人都不撿，失主自然會自己找到的?！惫湃怂^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看來就是老友的境界，不過這在現(xiàn)代社會很難了。所以老子說“不尚賢，使民不爭”，看看共黨年年評先選先惹來的麻煩就知道了。
順便說一句，趙姬在當時是個牛人，古籍中說她曾為劉向的《列女傳》做注。從古到今皆是這樣，能做注的，多是掌握話語權(quán)的人，一般都是由他們引路，我們來追求知識，美滋滋地認為自己正走向生命的本質(zhì)。不過古籍中還介紹，趙姬的丈夫死后，皇帝孫權(quán)把她召入宮里，說是幫助皇帝籌劃國事。不過以我的小人之心揣度，她是要陪碧眼兒睡覺的，要不這個“姬”字怎么來的？前有曹操后有孫權(quán)，看來三國時妻人母是一種時尚。所以，趙姬女士把真理傳授給了我們，卻把身體奉獻給了皇帝。當然，這都是題外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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