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如果用一輩子懷念另一個人,他必然是一個多情種,癡情不改,純乎天然。
陸游與唐婉相戀、相親、相愛,因母命而違心休妻,卻一輩子對妻子念念不忘,即便成了八十老翁,即便對方早已化作一縷青煙、一抔黃土,陸游仍在嘆息“只見梅花不見人”。多情如此,世間少有。
紹興十四年(1144),20歲的陸游在父母的安排下,與表妹唐婉喜結(jié)連理,成為伉儷。唐婉秀外惠中,善解人意,加上詩詞歌賦,無所不通,深得陸游歡心,二人燕爾新婚,感情甚篤,成了父母之命下的天作之合,令人艷羨。
只是,婚后剛一二年,當(dāng)初對這段親上加親的婚姻十分看好的母親,卻忽然給兒子下了最后通牒,要求兒子休妻,其原因據(jù)說是“數(shù)年未育,八字不合”。這冷冰冰的8個字,卻把陸游驚得不知所措,盡管陸游反復(fù)哀求,母親態(tài)度依然堅決,沒有半點商量余地,陸游又是個最聽話的孝子,萬般無奈之下,只得休妻。
母親拆散一對鴛鴦容易,卻無法拆散二人如膠似漆的感情。為了能繼續(xù)與愛妻在一起,陸游特置別館,金屋藏嬌,背著母親與前妻幽會,而且“時時往焉”,希望以另外一種方式長相廝守。只是,好景不長,這個秘密不久就被心細(xì)如發(fā)的母親知道了,慍怒之下,母親不但逼著陸游忍痛攆走了前妻,并立即又為他張羅了另一樁婚事,續(xù)弦王氏為妻。不久,唐婉亦再嫁宗室子弟趙士程。從此,美好的婚姻以悲劇結(jié)束,陸、唐二人寶釵分股,春恨秋悲,一個枉自嗟呀,一個空勞牽掛,無法忘卻的,是那恍若隔世的不了情緣。
紹興二十五年(1155),三十一歲的陸游春游沈園,巧遇同在游園的唐婉,二人十載不見,如今意外相逢,卻只能默默對視,無語凝噎。唐婉隨即將陸游在此游園的消息告訴現(xiàn)任丈夫趙士程,趙士程遂命人給陸游“遣致酒肴”,落落大方。別后,陸游呆立百花盛開的沈園,悵然許久,多年的思念之情噴薄而出,遂在墻壁上題下了那首著名的《釵頭鳳》,詞曰:
后來,唐婉再游沈園,在壁上讀到陸游的《釵頭鳳》,不禁感慨萬端,也和了一闋《釵頭鳳》,題于壁上,詞云:
這一唱一和,除了二人的愛意纏綿,我們分明還能從詞中感受到成行的淚雨和滴血的傷痕,委屈、哀怨、絕望、痛楚,有如撕心裂肺。此后不久,唐婉即帶著無盡的傷感,怏怏而卒。
而陸游,他又何嘗不是如此呢?無數(shù)個日夜,他都在懷念中懺悔,在懺悔中懷念,欲罷不能。
三十八年后,陸游已近七十,又游沈園。當(dāng)時,此園已經(jīng)三易其主,而壁上兩首《釵頭鳳》猶在,睹詞思人,陸游不能自已,寫一詩云:
“楓葉初丹槲葉黃,河陽愁鬢怯新霜。林亭舊感空回首,泉路憑誰說斷腸。壞壁醉題塵漠漠,斷云幽夢事茫茫。年來妄念消除盡,回向蒲龕一炷香?!?/p>
開禧元年(1205)隆冬,陸游夢游沈園,夢醒之后,披衣就燭,又寫下一首七絕《十二月二日夜夢游沈氏園亭》,詩曰:
“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見梅花不見人。玉骨久成泉下土,墨痕猶鎖壁間塵。”
這一年,陸游已是八十一歲老翁,蒼顏白發(fā),行將就木,卻仍對唐婉一片癡心,念念不忘。四年后,陸游去世,享年八十五歲。
可以說,他這一輩子,幾乎是在對愛妻唐婉不停的懷念中度過的。
用一輩子懷念一個人,這需要勇氣,更需要刻骨銘心的真情。情愛至此,亦可謂地老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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