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是極現(xiàn)實的,也是極抽象的。
現(xiàn)實在小說里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乃至人物的一舉一動、一意一念,都能從社會歷史文化中找到由來。因此對于其中大大小小的文化元素,人們研究討論得極多。滿漢文化,無疑是其中重要的一項。
但作者偏又預(yù)先聲明,本書“朝代年紀(jì)、地輿邦國”都“失落無考”,這是一心要把浪漫主義的方法用到極致。例如寫林黛玉,總是影影綽綽一個姿態(tài),面貌純是神情,通身沒一點細(xì)節(jié),巴不得令時間、空間都消失殆盡,更別提是滿是漢了。
這其實是《紅樓夢》給我們造的福,一個多維立體的享受空間。你可以把焦慮都放下,靜靜凝望那紗窗后面的人影與情事,也可以把窗紗掀開來——那便是一座埋藏了無數(shù)歷史文化知識的寶庫,等你去發(fā)現(xiàn)、辨識、探索。
比如你可能會發(fā)現(xiàn),那是一個相當(dāng)有趣的時代,因為兩種完全不同的文化正在碰撞、交融。
滿漢合璧《紅樓夢》
主講:臺北里仁書局總編輯徐少知
《紅樓夢》的敘事有實寫,有虛寫;有明寫,有暗寫;有真寫,有假寫;有直寫,有側(cè)寫。很多人說,賈寶玉是假寫,是虛擬的人物;甄寶玉是真寫,是現(xiàn)實世界的人物。所以賈府是虛寫,甄府是實寫。
如果真這么想,那我們又呆了。
且看太虛幻境的那副對聯(lián):“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span>《紅樓夢》里的真和假,沒那么容易分辨,而是假假真真、真真假假,假亦為真、真亦為假。
《紅樓夢》雖聲明非“傷時罵世”之書,且無朝代、地域可考。但任何作者都不能無視其成長的時代和土地——就像蕭紅寫她的故鄉(xiāng)呼蘭河畔,老舍寫他的《正紅旗下》。所以《紅樓夢》里仍有很多可以“解密”的地方。
我們先看看,《紅樓夢》反映了哪些清代社會政經(jīng)的特點?
第一、祭祀產(chǎn)業(yè)不入官
第十三回秦可卿臨終托夢,要王熙鳳“趁今日富貴,將祖塋附近多置田莊房舍地畝,以備祭祀供給之費皆出自此處,將家塾亦設(shè)于此”。又說:“便是有了罪,凡物可入官,這祭祀產(chǎn)業(yè)連官也不入的。”
這是滿清一朝所特有的制度,最遲在雍正年間已經(jīng)存在。
第二、薛家領(lǐng)內(nèi)府帑銀行商
第四回寫“護(hù)官符”薛家一句有注云:“紫薇舍人薛公之后,現(xiàn)領(lǐng)內(nèi)府帑銀行商”。
“內(nèi)府”就是清代“總管內(nèi)務(wù)府”的簡稱。薛家從內(nèi)務(wù)府領(lǐng)取定額的本銀,按時繳交比規(guī)定更高的利息,以換取內(nèi)務(wù)府的經(jīng)商特權(quán)。例如民間是三分利,薛家很可能要繳六分利。內(nèi)務(wù)府圖的是高額的利息,皇商圖的是經(jīng)商的特權(quán)。
第三、薛寶釵選秀女
第四回寫薛蟠送寶釵進(jìn)京選秀:
“近因今上崇詩尚禮,征采才能,降不世出之隆恩,除聘選妃嬪外,凡仕宦名家之女,皆親名達(dá)部,以備選為公主郡主入學(xué)陪侍,充為才人贊善之職?!?/span>
明代選秀女,以全天下為范圍。而這種明白規(guī)定身分,而且要造冊、送戶部主持的選妃嬪制度,只有清代才有。按照清制,秀女每三年一選,由戶部移文八旗都統(tǒng)造冊,請旨閱選。主要閱選妃嬪、貴人等,也有為宗室子弟選福晉的。
清代選宮女
第四、清代府邸世家以東為貴
書中習(xí)慣稱賈珍住的寧國府為東府,賈赦、賈政住的榮國府為西府。清代府邸世家的稱呼常以方向和府邸坐落的地點代替。所以《紅樓夢》里的王公有東平郡王、西寧郡王、南安郡王、北靜郡王。
旗人以“東”為貴,府主或位尊年長者通常居于東路院落內(nèi)。東路通常建有家廟和祠堂。所以《紅樓夢》第五十三回除夕祭宗祠在寧國府。
《紅樓夢》描寫的府邸規(guī)?;痉袭?dāng)時的標(biāo)準(zhǔn),但人物身份可能比“公”的等級要高些。何以見得?
例如鳳姐出場,頭上戴著五只鳳(“朝陽五鳳掛珠釵”)。在現(xiàn)實中這是什么身份呢?明代皇后才戴九鳳;梁莊王墓只挖掘出二鳳;清代皇后、皇貴妃、貴妃有七鳳;妃五鳳;嬪只有金翟(長尾山雉);皇子福晉、側(cè)福晉戴金孔雀。
明·梁莊王墓出土金鳳簪
再如《紅樓夢》中寫,賈寶玉頭上戴著“束發(fā)嵌寶紫金冠”。下面這幅圖中戴著紫金冠的,是乾隆皇帝。
頭戴紫金冠的弘歷
第五、元妃省親和慈禧省親
很多學(xué)者認(rèn)為《紅樓夢》藉省親寫接駕。康熙六次南巡有四次駐蹕于江寧織造署。關(guān)于接駕,第十六回趙嬤嬤有回述:
“噯喲喲,那可是千載希逢的!那時候我才記事兒,咱們賈府正在姑蘇揚州一帶監(jiān)造海舫,修理海塘,只預(yù)備接駕一次,把銀子都花的淌海水似的!
……還有如今現(xiàn)在江南的甄家,噯喲喲,好勢派!獨他家接駕四次,若不是我們親眼看見,告訴誰誰也不信的。別講銀子成了土泥,憑是世上所有的,沒有不是堆山塞海的,‘罪過可惜’四個字竟顧不得了?!?/span>
事實上,在孝欽后(慈禧)省親之前,未見有清代后妃省親的記錄。不少學(xué)者曾提到年妃省親,但迄今未能提供確切史料。以下是《清俾類鈔》記載的孝欽后省親的過程。
孝欽后省親儀注太像《紅樓夢》了。
所以我認(rèn)為,孝欽后省親基本是學(xué)《紅樓夢》的。
《清稗類鈔》原文:
先有太監(jiān)至其家,告以某時駕到。
《紅樓夢》對照:
正等的不耐煩,忽一太監(jiān)坐大馬而來,賈母忙接入,問其消息。太監(jiān)道:“早多著呢!未初刻用過晚膳,未正二刻還到寶靈宮拜佛,酉初刻進(jìn)太明宮領(lǐng)宴看燈方請旨,只怕戌初纔起身呢?!?/span>
《清稗類鈔》原文:
屆時,太監(jiān)及侍衛(wèi)群擁黃轎而至,其母率家人親戚排立院中。
《紅樓夢》對照:
賈赦領(lǐng)合族子侄在西街門外,賈母領(lǐng)合族女眷在大門外迎接。……八個太監(jiān)抬著一頂金頂金黃繡鳳版輿,緩緩行來。賈母等連忙路傍跪下。
長春宮《紅樓夢》壁畫,是慈禧喜愛此書的證據(jù)
《清稗類鈔》原文:
入內(nèi)堂,太監(jiān)請妃降輿,登堂升坐,除母及長輩外,皆跪地叩頭。
《紅樓夢》對照:
禮儀太監(jiān)跪請升座受禮,兩陛樂起。禮儀太監(jiān)二人引賈赦、賈政等于月臺下排班,殿上昭容傳諭曰:“免?!碧O(jiān)引賈赦等退出。又有太監(jiān)引榮國太君及女眷等自東階升月臺上排班,昭容再諭曰:“免?!薄粫r,薛姨媽等進(jìn)來,欲行國禮,亦命免過。
《清稗類鈔》原文:
排筵宴,母陪坐于下,蓋以妃為皇子之母也。
《紅樓夢》對照:
尤氏、鳳姐等上來啟道:“筵宴齊備,請貴妃游幸?!痹绕鹕?,命寶玉導(dǎo)引,……已而至正殿,諭免禮歸座,大開筵宴。賈母等在下相陪。
第六、滿漢交融的社會文化
旗人不一定是滿人,滿人也不一定是旗人?!都t樓夢》的作者,不管曹雪芹還是高鶚,都是旗人。曹家是北方漢族,后來成為正白旗包衣,屬上三旗,由皇帝總管。高鶚則是漢軍旗人。
曹家從龍入關(guān),生活方式皆已滿化。然而他們祖孫四代又長居江南。因此曹家是一個滿漢合璧的家庭,南、北風(fēng)格都對它產(chǎn)生影響。
清廷也在漢化中。康、雍、乾三帝都對漢族文化十分憧憬,也有不同程度的造詣。乾隆皇帝的御制詩可以編成一本大書。清代大文學(xué)家納蘭性德也是滿洲正黃旗人,但他用漢文寫作,譽滿士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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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描寫的,正是一個滿漢融合的家庭的故事。何以見得?我們先來看看《紅樓夢》描寫的女性服飾。
一字頭、大拉翅,這都是標(biāo)準(zhǔn)的滿袍形象。
清·貞妃常服像(一字頭)
清·婉容像(大拉翅)
而《紅樓夢》里的女性通常穿著上衣下裙,是標(biāo)準(zhǔn)的漢裝打扮。
滿洲以少數(shù)民族統(tǒng)一中國,清兵入關(guān)后,雷厲推行易服,也就是改著滿式服飾。漢族女性為什么可以不改制呢?是因為這一政策在江南推行時遇到了很大的阻力,最后不得不采取折衷的方式,也就是后來所謂的“男從女不從,生從死不從”。
因此,清代貴族婦女家居常是這樣穿的:
清·焦秉貞《仕女圖》
清·冷枚《探梅圖》
《胤禛圍屏美人圖》里的女性日常穿著也是這樣的:
《紅樓夢》里呢?
鳳姐平時也是這樣穿的:
“身上穿著縷金百蝶穿花大紅洋緞?wù)y襖,外罩五彩刻絲石青銀鼠褂,下著翡翠撒花洋縐裙。”
寶釵平時也是這樣穿的:
“蜜合色棉襖,玫瑰紫二色金銀鼠比肩褂,蔥黃綾棉裙,一色半新不舊,看去不覺奢華?!?/span>
鴛鴦平時也是這樣穿的:
“只見他穿著半新的藕合色的綾襖,青緞掐牙背心,下面水綠裙子?!?/span>
但男性就不一樣了。《紅樓夢》大剌剌地寫賈寶玉綁辮子頭、穿箭袖,而不怕忌諱,就是因為男子已不分滿漢全部改制易服了。
第三回寫寶玉發(fā)飾:
“頭上周圍一轉(zhuǎn)的短發(fā),都結(jié)成小辮,紅絲結(jié)束,共攢至頂中胎發(fā),總編一根大辮,黑亮如漆,從頂至梢,一串四顆大珠,用金八寶墜角?!?/span>
第二十一回寫史湘云替寶玉梳篦:
“在家不戴冠,并不總角,只將四圍短發(fā)編成小辮,往頂心發(fā)上歸了總,編一根大辮,紅絳結(jié)住。自發(fā)頂至辮梢,一路四顆珍珠,下面有金墜腳?!?/span>
清代兒童留辮子頭是這個樣子:
任頤馮耕山肖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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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所述的生活習(xí)慣,大部分是漢俗,但也保留了不少旗人傳統(tǒng)。具體來說,表現(xiàn)在這些方面:
第一、人物稱謂上
● 稱名不稱姓
劉鶚《老殘游記·外編》卷一:“漢人稱姓,旗人稱名。你看《紅樓夢》上,薛蟠是漢軍,稱薛大爺,賈璉、賈環(huán)就稱璉二爺、環(huán)三爺了,就是這個體例?!?/span>
因此在《紅樓夢》里,寶玉不叫“賈二爺”,賈璉要叫“璉二爺”。
● 姐姐、妹妹
金啟孮《北京郊區(qū)的滿族》中有記,滿族稱表兄叫“哥哥”,表姐叫“姐姐”,表弟叫“弟弟”,表妹叫“妹妹”。
《紅樓夢》里恰恰如此稱呼,如寶玉稱寶釵“寶姐姐”,稱黛玉作“林妹妹”。
● 家嫂稱“姐姐”
《北京郊區(qū)的滿族》還有記,府邸世家兄、嫂稱“哥哥”“姐姐”,幾嫂稱作幾姐。
王熙鳳是寶玉兄嫂,稱“鳳姐姐”是滿俗。第二十八回,寫寶玉為鳳姐證明自己藥方不錯時,對黛玉說:“難道二姐姐也跟著我撒謊不成?”這也是滿俗。
● 乳母稱“嬤嬤”
“嬤嬤”為滿語“meme”的譯音?!都t樓夢》中將乳母稱作“嬤嬤”,如寶玉的乳母李嬤嬤、賈璉的乳母趙嬤嬤、賈政的乳母賴嬤嬤等。
● 仆婦稱“某某家的”
“家的”實際上是滿語“booi”的漢語意譯,音譯則為“包衣”。包衣實即家奴?!都t樓夢》中有周瑞家的、林之孝家的等。
第二、交際禮儀上
● 打千兒
《紅樓夢》第八回寫錢華向?qū)氂翊蚯赫埌?,第五十二回寫小廝向?qū)氂翊蚯?。打千兒是滿族的禮節(jié),是跪安的半禮:先曲右腿不跪下,同時右臂下垂。
● 抱見禮
抱見禮是滿族最隆重的禮節(jié)?!都t樓夢》第八回寫:
“偏頂頭遇見了門下清客相公詹光、單聘仁二人走來,一見了寶玉,便都笑著趕上來,一個抱住腰,一個攜著手,都道:‘我的菩薩哥兒,我說作了好夢呢,好容易得遇見了你?!?/span>
● 年輕主人尊重老仆人
滿族的年輕主人對跟隨長輩的老仆人很尊重?!都t樓夢》第五十二回寫寶玉騎馬路遇賴大,寶玉立即要下馬,賴大一把抱住了寶玉的腿。
第三、日常飲食上
● 餑餑
“餑餑”是北方滿人對蒸煮面食之統(tǒng)稱,例如水餃就稱煮餑餑。
《紅樓夢》第七十一回寫:“尤氏道:‘我也不餓了,才吃了幾個餑餑,請你奶奶自吃罷?!?/span>
● 冬季日食兩餐
《紅樓夢》反映了旗人冬季日食兩餐的習(xí)慣。第十四回鳳姐協(xié)理寧國府,曾說道:“卯正二刻我來點卯,巳正吃早飯”?!懊獭本褪巧衔缌鶗r三十分;“巳正”吃早飯,就是上午十時。
第十七至十八回元妃抵達(dá)賈府前,賈母問太監(jiān)消息,太監(jiān)說“未初刻用過晚膳”,
“未初刻”大致是下午一時十五分。
用膳時間盡管各家有差,但旗人冬季日食兩餐卻是事實。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北方冬季日出晚、日落早。
第四、服飾裝束上
● 梳辮、穿箭袖
除了前文提到的寶玉梳辮,穿箭袖也反映了旗人的服飾特點。例如第三回寫寶玉“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紅箭袖”,第八回寫寶玉“身上穿著秋香色立蟒白腋狐箭袖”等。
● 穿靴
女性穿靴一般表示是天足。旗人女性不纏足,而漢族婦女多纏足。
第四十九回寫林黛玉穿“掐金挖云紅香羊皮小靴”,史湘云穿“麂皮小靴”。第六十三回寫芳官穿“虎頭盤云五彩小戰(zhàn)靴”。
小靴大概是這個模樣:
然而,穿靴也不是女性天足的必然證據(jù),也有金蓮套靴:
第五、育樂活動上
● 打圍
“打圍”是滿蒙的特殊用語,關(guān)內(nèi)一般稱作“打獵”。吳振臣《寧古塔紀(jì)略》有記,四季常出獵打圍,有打小圍,有打大圍,按八旗排陣而行。
《紅樓夢》第二十六回寫馮紫英面上有青傷,說:“這個臉上,是前日打圍,在鐵網(wǎng)山教兔鶻捎一翅膀?!?/span>
● 放鷹
放鷹也是滿俗。第四十七回寫寶玉問柳湘蓮,這幾日可到秦鐘的墳上去,柳湘蓮道:“怎么不去?前日我們幾個人放鷹去,離他墳上還有二里。”
第六、喪禮制度上
● 停床
《紅樓夢》第五十一回寫“襲人之母業(yè)已停床”。停床是女真舊俗。人將死時,必抬至事先準(zhǔn)備的板床上停放,謂之停床。
● 喪服尚青
第六十四回寫襲人為寶玉準(zhǔn)備青色扇套,說:“那個青東西除族中或親友家夏天有喪事方帶得著?!?/span>滿蒙喪服尚青,頭戴青布小帽。日后穿白色孝衣,完全是模仿漢族。
● 焚燒衣物
第六十九回寫尤二姐死后,賈璉悲痛至極,將二姐生前所穿衣物包了一包拿去燒了。這是純粹的滿俗。
第七、結(jié)婚風(fēng)俗上
第六十五回寫賈璉和尤二姐成婚:“至次日五更天,一乘素轎,將二姐抬來?!粫r,賈璉素服坐了小轎而來,拜過天地,焚了紙馬?!?/span>第九十七回寫寶玉和寶釵的婚禮“就是今日夜里娶”。
昭梿《嘯亭雜錄?滿洲婚嫁禮儀》中記載:“五鼓,鼓樂,娶媳至男家,竟夜笙歌不絕,謂之響房?!?/span>五鼓,大概就是早晨3點至5點。
第八、親族關(guān)系上
● 女人當(dāng)家
這當(dāng)然是游牧民族遺留下來的風(fēng)俗,男人負(fù)責(zé)出外打仗、狩獵,女人就負(fù)責(zé)管家。
榮國府由賈母當(dāng)家,賈母之后理應(yīng)交王夫人管,但她因不善理家,所以請自己的內(nèi)侄女王熙鳳代理。
● 投奔母家
林黛玉母親去逝,投奔外祖母家;邢岫煙投奔邢夫人;李紋、李綺投靠李紈;史湘云也經(jīng)常投靠史太夫人家。就連薛姨媽,也投姊妹王夫人家。
第九、奴仆制度上
滿洲人一入奴籍,世代為奴。《紅樓夢》中從鴛鴦,到小紅,再到趙姨娘,都是這樣。
第十、語言習(xí)慣上
《紅樓夢》的人物語言表達(dá)里,時常出現(xiàn)滿語的影子。因為不同族群的語言文化融合很快,很多習(xí)慣如今早已改變,滿語、滿文早已不通,變成研究的題材。
● 聽哈
第六十一回寫看門的小廝對著柳家的道:“我雖在這里聽哈,里頭卻也有兩個姊妹成個體統(tǒng)的,什么事瞞了我們!”
周汝昌校訂批點本《石頭記》云:“聽哈,旗人口語。惟主命是從之義。”
● 克什(滿語“kesi”)
第一一八回寫:“寶玉自在靜室冥心危坐,忽見鶯兒端了一盤瓜果進(jìn)來說:‘太太叫人送來給二爺吃的。這是老太太的克什?!?/span>
清人福格《聽雨叢談》 卷十一有記:“克食二字,或作克什,蓋滿漢字諧音書寫,有不必盡同者?!记逭Z克什之義,為恩也,賜予也,賞賚也。”
十一、關(guān)于《紅樓夢》的男女之防
很多人問:《紅樓夢》中黛玉、寶釵、湘云經(jīng)常去寶玉房里,有時還在晚上。在那個男女之防那么森嚴(yán)的時代,可能嗎?
答案是肯定的。
《紅樓夢》描寫的是滿漢融合的社會,更準(zhǔn)確的說,骨子里是旗人、表面上是漢人的社會。文中描寫的寶釵、寶黛、寶湘之間的少年男女關(guān)系,在旗人社會確實是真實存在的。
清皇族后裔金啟孮《府邸世家的滿族》里就曾寫道:
“當(dāng)時府?。ò晒磐跫遥⑹兰遥òM、漢世家)互相都有來往。由于重門第的關(guān)系,結(jié)婚范圍很狹小。這些家庭的阿哥、格格們多自小就互相來往,一起玩耍,長到十幾歲時,互相之間,便都有了情之所鐘的對象。雙方千方百計地在長輩跟前示意,促其實現(xiàn)。但那時長輩偏不聽取當(dāng)事人的意見,便造成了許多想象不到的大小悲劇。”
所以,我們恐怕不能以當(dāng)時漢人的“男女之防”,看待《紅樓夢》所述的這類情節(jié)。因為那來自于一種完全不同的文化環(huán)境與生活習(xí)慣。
注:文中所述觀點,不代表紅迷會官方立場。
文字整理:個二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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