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考場外的父親》刊發(fā)6.9《新疆日報(bào)》，非常感謝編輯老師審閱刊發(fā)拙作，也祝廣大考生們?nèi)〉煤贸煽?，走向人生的輝煌！但考不上也沒什么，高考不再是莘莘學(xué)子特別是我們農(nóng)村孩子人生唯一的出路……
父親的期盼
劉奔海
我的眼前常常會浮現(xiàn)出父親那期盼的眼神。
對于莘莘學(xué)子來說，高考無疑是他們?nèi)松凶钪卮蟮目荚?；對于一個農(nóng)村孩子來說，意義更加重大。我曾有過三次高考經(jīng)歷，記得第一次參加高考，心情可真是激動不已！——那可是第一次去幾十里外的縣城參加考試。也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吧，我信心百倍地走進(jìn)考場，似乎向往的大學(xué)已在向我招手致意。
然而，第一場的語文考試我便考得很不理想，我低著頭，悶悶不樂地走出考場。校門口，已被眾多學(xué)生家長圍得水泄不通。忽然隱約聽見父親的呼喊聲，循聲望去，父親正伸長脖子向我張望。我很是吃驚，父親也來了？等擠到父親身邊，他便急切地問我：“考得咋樣？”父親仰起臉望著我，滿臉的汗水順著臉頰往下流淌。父親越是急切我的心中愈是煩躁，我氣惱地問他：“爸，你跑來干什么！”父親一張寫滿熱望的臉一下子失了神采，他轉(zhuǎn)過臉去，用手擦拭著眼睛，不知是汗水滴進(jìn)了眼里，還是此刻已淚流滿面……看著父親艱難地推著自行車離去的背影，我的心里無比難過。這么熱的天，父親騎著自行車從幾十里外的家里來到縣城的考場外看我，沒想到我卻讓他傷心失望地離去。
等父親推著自行車消失在來來往往的人流車流里，我的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我悔恨交加，我恨自己沒有學(xué)好，又后悔自己剛才對父親的態(tài)度，就算沒有考好，我也應(yīng)該給父親裝出一副好臉色，至少他會在城里好好吃頓飯。
第一次高考我考得很慘。父親沒有責(zé)備我，只是說，就當(dāng)是一次試考吧，你也知道了高考的深淺。
那年秋季開學(xué)，我重回母校開始了我的復(fù)讀生活。
我又開始了第二次高考。高考前一天，我再三叮囑父親，讓他不要去縣城了。父親輕輕地點(diǎn)一點(diǎn)頭，語氣低緩地說：“你放心去考吧，爸不去了。”
然而，他還是忍不住去了。第一場語文我又沒有考好，中午和同學(xué)們正在吃飯的時候，一個同學(xué)忽然問我：“你見過你爸了沒有？我剛才看到你爸推著自行車在大街上走?！蔽颐偷匾徽穑赣H怎么又來了？他一定是在考場外看到我沮喪地走出來，便凄然地離去。我恨自己：怎么就這么不爭氣！父親常說他最不愿看人臉色，然而，那一刻，父親又是如何用一雙渴盼的眼神觀察揣摩他兒子的臉色。第二年高考我又以幾分之差名落孫山。
那天，我沮喪地走進(jìn)父親的小房子，我對他說我不想再考了，父親沒有看我，他抬頭望著窗外，自言自語地說：“別人能考上，為什么我們就考不上呢？”似乎在苦問蒼天，又似乎是恨鐵不成鋼。沉默了許久，父親把目光轉(zhuǎn)向我，緩緩地對我說，“苦讀了這么多年，不就想著能有更美好的將來，現(xiàn)在離成功就差這么一步，為什么就不能堅(jiān)持到最后？”
我暗暗下定決心，一定破釜沉舟，再不讓父母失望！
我又要參加我的第三次高考了，離開家之前，我再一次對父親說：“爸，天氣這么熱，您再不要到縣上去了，我相信這次一定能考好！”父親看著我，重重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眼里滿含期望。
這次高考我考得很輕松，盡管考前就叮囑過父親不要來，但考完每一場我又都希望父親就在考場外等候，我希望把我心中的喜悅早點(diǎn)與父親分享！然而父親終究沒有來。等到最后一門考完走出考場，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聽同學(xué)們說，等一會兒就有《高考試題及答案》出售，我決定買一本估估分。終于搶購到了一本，我快速地翻看了一遍，大概估了一下分，考上的把握已有十之八九！我喜形于色，看看天還不晚，便和幾位同學(xué)決定在城里好好吃頓飯。吃飽喝足，我們又玩了一會兒，等天已快黑了才坐車回家。
在我那個小村口下車，忽然聽到父母在喊我，我大聲回應(yīng)。接住我，母親便帶著哭腔說：“怎么這么晚才回來？考上考不上大學(xué)又有啥呢?！蔽彝蝗槐亲右凰幔睦锊蛔〉刈载?zé)，我自己一時高興，卻沒想到父母受了這么長時間的焦慮和煎熬。我忙安慰他們：“爸、媽，今年我一定能考上！”一聽此話，父親一下子來了精神，問我這問我那，走在路上，腳步聲也顯得鏗鏘有力，仿佛一下子年輕了十幾歲。一進(jìn)家門，父親便興奮地對母親大聲吩咐道：“快做飯，做好飯！”
一桌豐盛的晚餐擺在了屋子中間，一家人圍坐在明亮的燈光下，吃著，說著，笑著，家里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么熱烈喜慶的氣氛了……看著母親花白的頭發(fā)，聽著父親因?yàn)榕d奮激動已經(jīng)變了聲調(diào)的傾訴絮語，我發(fā)現(xiàn)父母都已經(jīng)老了，我的高考使他們變老。我的心中忽然有種說不出的痛。
那年，我終于考上了一所理想的大學(xué)。我知道，為了這一刻，我的父親母親已經(jīng)等了很久很久……
轉(zhuǎn)眼，二十多年過去了，但高考卻在我心中留下了永遠(yuǎn)抹不去的記憶，我永遠(yuǎn)也忘不了父親那期望的眼神，那眼神，是激勵，是鞭策，也是一種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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