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般的屋宇
在圣胡安和恰卡布科交界的地方
我看見了藍色的屋宇,
我看見披著冒險色彩的屋宇。
它們好像旗幟
深遠如釋放出郊野的東方。
它們有拂曉的色彩,有黎明的色彩;
它們的光輝是八角形建筑面前的一種熱情
在每一個混濁,頹喪的街角。
我想到那些女人
將從她們沸騰的庭院尋找天空。
我想到那些照亮了黃昏的蒼白手臂
也想到發(fā)辮的烏黑:我想到那莊重的快樂
就是在她們葡萄園般深邃的眼里看見自己。
我將推開黑鐵的屏門走進庭院
將有一個好姑娘,已經(jīng)屬于我,在屋子里。
我們兩個沉默著,火焰般顫抖,
而眼前的歡樂將會在往昔之中平息。
我的一生
這里又一次,飽含回憶的嘴唇,獨特而又與你們的相似。
我就是這遲緩的強度,一個靈魂。
我總是靠近歡樂,也珍惜痛苦的愛撫。
我已渡過了海洋。
我已經(jīng)認識了許多土地;我見過一個女人和兩三個男人。
我愛過一個高傲的白人姑娘,她擁有西班牙的寧靜。
我見過一望無際的郊野,西方永無止境的不朽在那里完成。
我品嘗過眾多的詞語。
我深信這就是一切而我也再見不到再做不出新的事情。
我相信我日日夜夜的貧窮與富足,與上帝和所有人的相等。
維拉·奧圖薩爾的落日
最后審判一樣的傍晚。
街道是天空中一道崩裂的傷口。
我不知道在深處燃燒的光是一個天使還是一次日落。
像一個惡夢,無情的距離壓在我身上。
地平線被一道鐵絲網(wǎng)刺痛。
世界仿佛毫無用處,無人眷顧。
天空中仍是白晝,但黑夜已在峽谷里背叛。
所有的光都在藍色的圍墻與那一片姑娘們的喧鬧之中。
我已經(jīng)不知道是一棵樹還是一個神,透過生銹的大門呈現(xiàn)。
突然間有多少國土:原野,天空,郊外。
今天曾經(jīng)有過的財富是街道,鋒利的日落,驚愕的傍晚。
在遠方,我將重獲我的貧窮。
布宜諾斯艾利斯神秘的建立
就是沿著這條沉睡而混濁的河
開來了船舶,建立了我的故鄉(xiāng)?
小小的彩船必定曾經(jīng)上下顛覆著航行
在栗色激流中的根塊之間。
仔細思索,讓我們推想這條河
當時是蔚藍的,仿佛是從天空中流下,
有小小的紅星標志著胡安·迪亞茲
受餓,而印第安人就餐的地方。
肯定有一千人,又有千萬個人
渡過了一片寬達五個月亮的大海而來,
那里仍然是塞壬和海怪的居所
是讓羅盤發(fā)瘋的磁石的居所。
岸上他們豎起搖晃的小屋幾間,
不安地入睡。他們說此地是里亞卻洛,
但這卻是在博卡編造的謊言。
這是我所居住的一片街區(qū):巴勒莫。
一片完整的街區(qū),但坐落在原野上
展現(xiàn)給黎明,雨和猛烈的東南風,
一片同樣的樓群,仍然在我的街區(qū):
危地馬拉,塞拉諾,巴拉圭,古魯恰加。
一家雜貨店緋紅如紙牌的反面
光彩奪目,后屋里有人在玩著撲克;
緋紅的雜貨店生意興隆,雄霸一方,
成了街角的主人,已經(jīng)怨恨,無情。
第一聲風琴越過地平線而來
送出多病的樂曲,它的哈巴涅拉和囈語。
大院里此刻一致推選伊里戈揚。
某架鋼琴彈奏著薩波里多的探戈。
一家煙鋪像一朵玫瑰,熏香了
荒野。暮色已深入了昨天,
人們共同擔負著一個幻想的過去。
缺少的只是一樣:道路的對面。
很難相信布宜諾斯艾利斯有什么開始。
我想它就像水和大氣一樣永恒不滅。
伊西多羅·阿塞維多
的確我們對他一無所知
——除了那些地名與日期:
詞語的欺騙——
但我懷著敬畏搶救了他的最后時日,
不是別人所見的那一天,而是他自己的,
為了寫下它我要避開我的命運。
醉心于布宜諾斯艾利斯的后房牌戲,
生在阿洛約·德爾·米地奧的右岸,一個阿爾西納派,
西城古老市場的國產(chǎn)品監(jiān)察官,
第三區(qū)的警官,
在布宜諾斯艾利斯的召喚下他從軍征戰(zhàn)
在塞佩達,在帕逢,在科拉爾的沙灘。
但我的言詞無須提起他的戰(zhàn)斗,
因為他已將它們注入了他內(nèi)心的一個夢。
因為像別人寫詩一樣,
我的外祖父創(chuàng)造了一個夢境。
當一場肺炎將他侵蝕
迷幻的熱病又篡改了日子的臉相,
他從記憶里收集著火的文件
來鑄造他的夢。
這發(fā)生在塞拉諾街的一幢房子里,
在一九零五年那個白熱的夏天。
他夢想兩支軍隊
進入一場戰(zhàn)斗的陰影;
他列數(shù)了統(tǒng)帥,旗幟,分隊。
“現(xiàn)在軍官們在籌劃,”他說道,那聲音清晰可聞,
為了看見他們他想支起上身。
他召集了大草原:
偵察崎嶇的地形,讓步兵能夠堅守
也尋找堅實的平野,讓騎兵的沖鋒攻無不克。
他做出最后的召集,
集合了數(shù)以千計的臉,這個人認識他們但在多年之后已不再認識:
相片里黯然消褪,須發(fā)叢生的臉,
在普安特·阿爾西納和塞佩達和他生死與共的臉。
他進入了他的日子的包圍圈,
為的是這想像的防御,他的忠誠渴望著它,不是出于一種軟弱的驅(qū)使。
他糾集了一支布宜諾斯艾利斯陰魂的軍隊
為了殺死自己。
就這樣,在望得見花園的臥室里,
他在一個夢中為國捐軀。
用旅行的譬喻,人們把他的死訊告訴了我;我并不相信。
我是個男孩,我當時還不知道死亡,我是不死的;
多少天,我曾在沒有陽光的屋子里把他尋找。
城南守靈的一夜
給萊蒂西亞·阿爾瓦雷茲·德·托菜多
因為某人的死
——一種神秘,我掌握了它空洞的名字,但我們看不到它的現(xiàn)實——
在城南有一幢房子門戶洞開直到黎明,
一幢陌生的房子,我命中注定見不到第二次,
但它今夜卻在等待著我。
發(fā)出一道睡夢深沉時警醒的光輝,
被痛苦的夜晚消磨,清晰,
在現(xiàn)實中細致入微。
我走向它為死亡所重壓的不眠之時,
穿過記憶般基本的街道,
穿過黑夜里充盈豐盛的時間。
聽不見更多的生命
除了游蕩在一家昏暗店鋪附近街區(qū)里的人們
和世上某一位孤單的吹哨者。
懷著期待,我慢步而行,
來到了我所尋找的這片街區(qū),這幢房子,這扇質(zhì)樸的門,
不得不莊重的人們迎接我,
活過了我父輩年月的人們。
我們估量著命運,在一間面向院子的潔凈房間里
——這院子處于黑夜的力量與圓滿之下——
我們談?wù)摕o關(guān)的事物。因為現(xiàn)實更巨大
在鏡子里我們是百無聊賴的阿根廷人,
被共享的馬黛茶量出無用的鐘點。
那些細小的智慧令我感動
它們隨每一個人的死亡而失去
——書籍的習慣,一把鑰匙的習慣,一具肉體在別的肉體中間的習慣——
無法恢復(fù)的節(jié)奏,為了他
構(gòu)成了這世界的友情。
我知道每一種特權(quán),盡管隱晦,都是在奇跡的范圍里
而這就是個大奇跡,加入這守夜,
聚集起來,圍住這誰也不認識的人:死者,
聚集起來,隔絕或守護他死亡的第一夜。
(守靈使一張張臉孔消瘦;
我們的眼睛就像耶穌正在高處死去。)
而死者,那不可思議的人呢?
他的現(xiàn)實處在與他無關(guān)的花朵之下
他死亡的好客會給予我們
另一段時間的回憶
和城南銘刻般警練的街道,要一條條地體味,
和吹在回返的臉上的陰暗的微風
和從那巨大痛苦中解救了我們的黑夜:
真實者的厭煩。
布宜諾斯艾利斯的死亡
I.恰卡里塔
因為南城墓園的肺腑里
填滿了黃色的熱病,直到高喊道夠了;
因為南城幽深的房屋
把死亡扔在布宜諾斯艾利斯臉上
也因為布宜諾斯艾利斯再也不忍看見那死亡,
一鏟接一鏟,他們把你挖開
在喪失了西風的邊緣,
在塵暴和
留給馬車夫的第一堆沉重的垃圾之后。
這里只有世界
和星星在幾個小農(nóng)場上升起的習慣,
而火車從貝爾麥霍車庫開出
運走那些死亡的遺忘:
死去的男人,胡須蓬亂,圓睜著雙眼,
死去的女人,肉體殘忍,魔力全無。
死亡的欺騙——人與生俱來的骯臟——
仍然在肥沃著你底層的土壤,因此你召集
你的幽靈混合軍,你秘密的骷髏游擊隊
它們落入你被埋葬的黑夜之底
仿佛落入了大海深處,
朝向一種沒有不朽也沒有尊嚴的死亡。
一種頑強的植物,煉獄的殘渣。
壓迫著你無邊的墻壁
它的含義就是沉淪,
而對腐爛深信不疑的陋巷
把它火熱的生命投到你腳下,
投到由一支泥土的低沉火焰穿透的通道里
或茫然無措于手風琴懶惰的演奏
或狂歡節(jié)號角平淡的呼鳴之中。
(命運最為永久的判決
在我身上延續(xù),我在你黑夜中的今夜聽見它,
當吉他在彈奏者的手中
像言詞一樣地訴說。它們訴說著:
死亡是活過的生命,
生命是臨近的死亡。)
墓地的漫畫像,蓋馬
把外來的死亡招到你腳下。
我們耗盡了現(xiàn)實,使它患?。?10輛馬車
敗壞黎明,往那
煙霧迷朦的大墓場運送
每天的廢料,我們已用死亡玷污了它們。
歪斜破舊的木頭圓頂和高高的十字架
——最后一盤棋的黑色棋子——穿過你的街道
而它們多病的威嚴將掩蓋
我們死亡的恥辱。
在你嚴守紀律的圍地里
死亡無色,空洞,用數(shù)字計算;
它縮小為日期與名字,
詞語的死亡。
恰卡里塔:
這個國度,布宜諾斯艾利斯的下水道,最后的斜坡,
比別處活得更長,也死得更長的城郊,
這死亡的,而不是來世的麻風病院,
我聽見了你失效的詞語而不相信,
因為你自己對悲劇的信念是生命的行動。
也因為一朵玫瑰的完滿勝過了你的大理石。
Ⅱ.里科來塔
在這里死亡擁有榮譽,
這里是布宜諾斯艾利斯審慎的死亡,
長久而幸運的光明的血親,
這光來自索科洛的庭院
也來自爐膛里細小的灰燼
生日牛奶里微妙的甘甜
和院落的深邃的朝代。
與它達成協(xié)議的
有古老的溫柔,也有古老的嚴厲。
你的前額是勇敢的門廊
和樹木盲目的慷慨
暗指了死亡而一無所知的飛鳥的言辭
和那些戰(zhàn)爭的送葬里
鼓手們振作勇氣的鼓點;
你的肩頭,城北緘默的寓所
和羅薩斯的劊子手們殺人的墻。
在大理石幫助下,在崩散中成長著
死者的無可再現(xiàn)的國度
他們在你的黑暗里成為非人
自從瑪麗亞·德·洛斯·多洛利斯·馬西埃爾,烏拉圭的女兒
——你花園里注定要歸于上蒼的種子——
多么微不足道,在你的荒野里沉沉入睡。
但我卻愿意佇足沉思,我想到
那些輕賤的花朵,它們是你虔誠的注腳
——你身邊金合歡樹下的黃土,
從你陵墓中升起的,紀念的花朵——
想到為什么它們優(yōu)雅與沉睡的生命
緊連著我們所愛的人們可怕的殘骸。
我提出這個問題,又將說出它的回答:
花朵永遠守望著死亡,
因為我們?nèi)祟愑肋h都不可思議地懂得
它沉睡的,優(yōu)雅的存在
乃是能夠陪伴已逝者的最好事物
不會因驕傲于活著而冒犯他們
也不比他們更富有活力。
致弗朗西斯科·洛佩茲·梅里諾
倘若你用蓄意的手給自己帶來死亡,
倘若是你的意愿要拒絕這世上所有的黎明,
那么用自相矛盾的詞語召喚你也徒勞無益,
命運注定了它們的不可能,它們的失敗。
那么,我們剩下的就只有
談?wù)撁倒宓膼u辱,它們無法將你阻止,
那個日子的恥辱,是它給了你槍擊與結(jié)束。
我們的聲音怎么能對抗
崩潰,淚水,大理石帶來的確信?
但是一些溫柔,什么樣的死亡都不能將它們縮減
——音樂向我們吐露的,親切,難解的消息,
凝聚為無花果樹和蓄水池的祖國,
證明了靈魂無罪的愛情那熾熱的引力——
滿載的分分秒秒
現(xiàn)實的光榮用它們拯救了自己。
我想到它們,我也想到,隱秘的朋友,
也許我們用自己的偏愛的形象,造就了死亡,
想到你已經(jīng)從鐘聲里認識了她,天真而優(yōu)雅,
你那勤奮的學生字體的姐妹,
想到你也許曾向往把自己引向她,像在夢中
在那有著塵世的忘卻,但卻是友好的夢中,
全部的遺忘都在那里向我們祝福。
倘若這是真的,倘若在時光拋下我們之際
一粒永恒的種子,一種世界的滋味還在我們身邊,
那么你的死就將減輕,
輕得像你的詩行,你永遠在那里等候著我們,
那么,這些乞求保佑的友誼
將不會再褻瀆你的黑暗。
兩首英語詩
給貝阿特里茲·比比隆尼·韋伯斯特·德·布爾里奇
I
無用的黎明發(fā)現(xiàn)我在一個荒涼的街角;我活過了黑夜。
黑夜是驕傲的波浪:暗藍色的波浪高高落下,滿載著深土的各種色彩,滿載著靠不住而值得渴望的事物。
黑夜有一種神秘贈予和取舍的習性,將事物一半放棄,一半扣留,那是黑暗半球的快樂。黑夜如此行事,我告訴你。
澎湃的波瀾,那黑夜,照例留給了我細碎和瑣屑的東西:某些受憎恨的聊天朋友,奏給夢聽的音樂,刺人的灰燼的煙霧。我饑餓的心并不需要的東西。
巨浪送來了你。
詞語,一切詞語,你的笑聲;還有美麗得如此懶散而沒完沒了的你。我們談著話而你已忘掉了詞語。
潰散的黎明發(fā)現(xiàn)我在我的城市里一條荒涼的街上。
你背轉(zhuǎn)的側(cè)影,組成你姓名的聲音,你笑聲的曲調(diào):這些都是你留給我的赫赫有名的工具。
我在黎明傾倒它們,我丟失了它們,我找到它們;我向寥寥無幾的迷路之犬,也向寥落迷失的晨星講述它們。
你黑暗富足的生命……
我必須認清你,用某種方式:我收起你留給了我的這些著名的工具,我要你隱藏的容顏,你真實的微笑——你涼爽的鏡子熟悉的,那寂寞,嘲弄的微笑。
Ⅱ
我能用什么來擁有你?
我交給你狹窄的街,孤注一擲的日落,荒郊的冷月。
我交給你一個人的痛苦,他曾向寂寞的月亮久久凝望。
我交給你我的祖先,我的死者,活著的人們用大理石祭奠的幽靈:我父親的父親被殺于布宜諾斯艾利斯邊境,兩顆子彈穿透了他的肺葉,他留著胡子,死去了,他的士兵把他裹在一張母牛皮里;我母親的祖先——才二十四歲——在秘魯率領(lǐng)三百人沖鋒,如今是死馬上的鬼魂。
我交給你我的書本也許會擁有的無論什么樣的洞見,我生命中所有的無論什么樣的男子氣概或諧趣。
我交給你一個從不忠誠的人忠誠。
我交給你我自己的核心,我以某種方式將它保存下來——不經(jīng)營詞句,不與夢交往,不為時間、快樂和噩運所接觸的中心。
我交給你,在你出生前多年,在日落之際看見的一朵枯黃玫瑰的記憶。
我交給你對你自己的解釋,有關(guān)你自己的理論,你自己的確鑿而驚人的消息。
我能夠給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靈的饑渴,我在嘗試賄賂你,用無常,用危險,用失敗。
循環(huán)的夜
給西爾維納·布爾里奇
畢達哥拉斯勤奮的弟子們知道:
星辰與人都一遍遍往復(fù)循環(huán);
宿命的原子將會重塑那些急迫的
黃金阿佛洛蒂忒,底比斯人,古希臘廣場。
在未來的世代,人馬怪將要
用無隙的奇蹄重壓拉庇泰人的胸膛;
當羅馬化做塵土,在發(fā)臭的宮殿
那無邊的夜里,米諾滔仍會呻吟不已。
每一個失眠之夜都會回來:毫無二致。
寫下這行詩的手將再生于同一個
子宮。鐵甲的軍隊要筑起深淵。
(愛丁堡的大衛(wèi)·休漠說過同樣的事。)
不知道我是否會在下一個循環(huán)里
歸來,像循環(huán)小數(shù)那樣歸來;
但我知道有一個晦黯的畢達哥拉斯輪回
一夜夜總把我留在世上的某處。
那地方在郊外。一個遙遠的街角
它可以在北方,在南方或西方,
但總是有一堵藍色的墻,一棵
蔭蔽的無花果樹和一條破敗的小路。
這里是布宜諾斯艾利斯,時間給眾人
帶來了愛情或黃金,卻僅僅留給我
這凋零的玫瑰,這徒勞的線團,
這些街道重復(fù)著我血液里古老的名字
拉普里達,卡布萊拉,索萊爾,蘇亞雷斯……
名字里長鳴著(如今已隱秘無聞)
軍號,共和國,騎兵和早晨,
幸運歡樂的凱旋,軍人的英勇犧牲。
被無主黑夜壓迫的處處廣場
是一座廢宮里深沉的院落,闃無人跡
而那些蘊育了空間的一致的街道
是模糊的恐懼與夢的走廊。
阿那克撒哥拉斯破解的凹面之夜歸來;
在我的肉體中,不斷歸來的是永恒
和一首無窮無盡的詩的回憶,抑或是計劃?
“畢達哥拉斯勤奮的弟子們知道……”
猜測的詩
弗朗西斯科·拉普里達博士于1829年9月22日
被一群效忠阿爾達奧的加烏喬游擊隊
刺殺,他在死前想到:
在這最后的傍晚子彈呼嘯。
一陣風,風中滿目煙塵,
日子崩潰,而戰(zhàn)斗
扭曲,勝利是別人的。
野蠻人勝了,那些加烏喬勝了。
我曾鉆研過教會法和世俗法,
我,弗朗西斯科·納西索·德·拉普里達,
我的聲音曾宣布了這嚴酷的
土地的獨立,被打敗了,
滿臉的血污和汗水,
沒有希望,沒有恐懼,四顧迷惘,
穿過最偏僻的郊野向南突圍。
就像《煉獄》中的那個上尉,
他曾流著血在原野上徒步奔逃,
被死亡所蒙蔽和踐踏
在黑暗的河流失去名字的地方,
我也會倒下。結(jié)局就是今天。
沼澤地兩側(cè)的沉沉黑夜
窺伺著我,阻止著我。我聽見
我灼熱的死亡之蹄把我追逐
用騎兵,用口絡(luò)和長矛。
渴望成為別人,成為法官,
渴望讀書,渴望宣判的我
將躺在沼地之間開闊的天空下;
但一種莫名的,秘密的快樂使我
鼓起了勇氣。我終于面對了
我在南美洲的命運。
把我送往那毀滅的黃昏的
是這腳步混亂的迷宮
它是我的日子編織的,自從
一個誕辰日開始。我終于發(fā)現(xiàn)
我的歲月的隱秘的鑰匙,
弗朗西斯科·德·拉普里達的宿命,
那缺失的字母,那完美的
形式,上帝起初就了如指掌。
在這黑夜的鏡子里我追上了
我那無可懷疑的永恒的臉。圓環(huán)
即將合上。我等待著它的到來。
我的腳踩上了尋找著我的
長矛的陰影。我死亡的嘲弄,
騎兵,鬃毛,一匹匹戰(zhàn)馬,
向我收緊了包圍圈……這是最初的一擊,
現(xiàn)在堅硬的鐵把我的胸膛刺破,
親切的刀子穿透了咽喉。
致詩選中的一位小詩人
那些日子的記憶何處尋找?
你在世上擁有的日子,編織了
歡樂與痛苦,為你造就了宇宙的日子?
由歲月匯成的長河
丟失了它們;你是索引中的一個詞。
眾神給了其他人無盡的光榮,
銘文,錢幣上的名字,紀念碑,忠于職守的史學家,
對于你,暗中的朋友,我們只知道
你在一個傍晚聽見了夜鶯。
在陰影和常春花之間,你虛空的陰影
想必會把眾神視為吝嗇。
但日子是一張瑣碎痛苦的蛛網(wǎng),
是否有一種更好的命運,勝過成為
造就了遺忘的灰燼?
在別人的頭上眾神點燃了
榮譽的酷烈的光,它注視內(nèi)部,計算著裂縫,
榮譽,用盛開使它所崇敬的玫瑰枯萎;
他們對你更加憐憫,我的兄弟。
在一個永遠不會成為黑夜的黃昏里沉醉,
你傾聽著忒奧克里圖斯 的夜鶯。
紀念胡寧的勝利者蘇亞雷斯上校的一頁
這一切又算得了什么,貧窮,流放,
衰老的恥辱,在祖國大地上延伸著的
獨裁者的陰影,他的兄弟們在他戰(zhàn)斗時出售的
巴里奧·德爾·阿爾托的房屋,無用的日子
(一個人希望忘卻的日子,一個人知道終會忘卻的日子),
倘若他曾擁有他的豪邁時刻,在馬背上,
在胡寧一望無際的平原上,置身于一個通往未來的地點,
仿佛那山岳的競技場就是未來。
徒然流逝的時間又算得了什么,倘若在他身上
有過一個頂點,一次狂喜,一個傍晚。
他在美洲的戰(zhàn)爭中服役了三十年。最終
命運把他帶到了東岸國,帶到內(nèi)格羅河畔的原野。
在那個黃昏里他會想到
這玫瑰是為他而盛開:
胡寧的血戰(zhàn),長矛相交之際
那無限的瞬間,指揮戰(zhàn)斗的命令,
最初的失敗,和在轟響中
(對于他像對于軍隊一樣突然)
他呼叫秘魯人猛攻的嗓音,
光,沖鋒的沖動和宿命,
大軍的憤怒的迷宮,
沒有一聲槍響的長矛的交戰(zhàn),
他用鐵槍刺穿的那個西班牙人,
勝利,狂喜,疲憊,襲來的睡意,
沼澤里奄奄待斃的人們,
無疑是在向歷史說話的玻利瓦爾,
已經(jīng)西沉的太陽,水與酒被重新品嘗的滋味,
和那個被戰(zhàn)斗踐踏和抹去了臉的死者……
他的曾孫寫下了這些詩行;而一個緘默的聲音
從流血的往昔傳到了他耳邊:
——我在胡寧的戰(zhàn)斗算得了什么,如果它只是一段光榮的記憶,
一個為考試而記住的日期,或地圖集里的一個地點。
戰(zhàn)斗是永恒的,足可省略看得見的
軍隊與軍號的壯觀;
胡寧是兩個平民在街角詛咒一個暴君,
或一個無名的人,在監(jiān)獄里死去。
陳 東 彪 譯
浪漫主義流派的共同特點是:洋溢著追求自由和理想的進取精神,具有樂觀向上的豪邁氣概,以豐富的想象構(gòu)建浪漫而美妙的虛幻境界,常使用大膽的夸張和奇特的比擬,詩中流淌著絢麗奇妙的語言。現(xiàn)實主義和浪漫主義的劃分并不是絕對的。很多詩人在我國詩歌發(fā)展史上,有一些時代性的流派影響極其深遠。下面概述我國古代影響較大的一些詩歌流派:“屈宋”指戰(zhàn)國時期的楚國詩人屈原和宋玉,他們是“騷體”的創(chuàng)始者和代表作家?!扒巍绷髋梢郧瓰槭?,包括宋玉、唐勒、景差在內(nèi)的楚辭、楚賦的作家群體。這類作品富有抒情和浪漫氣息;篇幅較長,形式也較自由;多用“兮”字以助語勢。其中屈原是我國文學史上第一個偉大詩人,他的《離騷》為楚辭的代表之作,影響極其深遠。宋玉寫有《九辯》、《風賦》等。他們的詩篇在藝術(shù)形式上有很多相似和共通之處,如多用楚國方言,多依楚國音律,大都具有奔放而華美的風格。劉勰在《文心雕龍》中高度評價說:“屈宋逸步,莫之能追。”“三曹”指漢魏間曹操與其子曹丕、曹植的合稱。他們父子三人是建安文學的代表,對當時文壇產(chǎn)生了很大影響,后人稱其三人為“三曹”。曹操是建安文學新局面的開創(chuàng)者,其詩多取材于社會現(xiàn)實,風格清俊通脫,名篇有《蒿里行》、《短歌行》、《龜雖壽》、《觀滄?!返?;曹丕擅長詩文及辭賦,其詩歌大多描寫男女愛情和游子思歸,格調(diào)細膩婉轉(zhuǎn),語言清麗淺顯,其名作有《燕歌行》、《與吳質(zhì)書》等。其中《燕歌行》全詩均用七言,句句押韻,在中國七言詩的發(fā)展史上占有重要地位。曹植是第一個大力創(chuàng)作五言詩的詩人,他把五言詩推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峰,其詩作充滿追求和反抗,富有氣勢和力量,可謂“骨氣奇高”、“詞采華茂”。曹植在散文和辭賦上也表現(xiàn)出了很高的思想性和藝術(shù)性,其中《洛神賦》美不勝收,另有《與吳季重書》和《與楊祖徳書》兩篇有名的散文詩札。“建安七子”指的是孔融、陳琳、王粲、徐幹、阮瑀、應(yīng)玚、劉楨七人,“七子”之稱出于曹丕《典論·論文》。他們的詩篇反映了社會動蕩,體現(xiàn)了勇于進取的精神?!敖ò财咦印痹谥袊膶W史上具有相當重要的地位,對詩、賦、散文的發(fā)展都有突出的貢獻。他們與“三曹”一起,構(gòu)成建安詩人的主力軍?!敖ò财咦印钡膭?chuàng)作各有風貌:孔融詩歌體氣高妙;王粲詩賦抒情性強,藝術(shù)上最為成熟,被稱為“七子之冠冕”;劉楨詩篇氣勢高峻,格調(diào)蒼涼;陳琳詩作剛勁有力;阮瑀詩作自然暢達;徐幹、應(yīng)玚詩賦俱佳,文筆細膩,體氣舒緩,文采飛揚?!敖ò财咦印眲?chuàng)作風格各有千秋,卻具有共同的時代風格,此時代風格正如劉勰在《文心雕龍·時序》中所言:“觀其時文,雅好慷慨,良由世積亂離,風衰俗怨,并志深而筆長,故梗概而多氣也。”“竹林七賢”是“正始體”的代表詩人。在文學史上,正始上承建安,下接太康,是一個重要的文學轉(zhuǎn)折時期。正始時期的詩歌分為兩派,一派以何晏、王弼為代表,史稱“王何”。他們崇尚老莊,喜好玄談,詩歌大多以抒發(fā)道家志趣為主。劉勰在《文心雕龍·明詩》中曾說:“正始明道,詩雜仙心。何晏之徒,率多浮淺。”另一派是以嵇康、阮籍為代表的“竹林七賢”,其余五人為山濤、向秀、劉伶、王戎、阮咸?!段菏洗呵铩份d:此七人“相與友善,游于竹林,號為七賢”。他們的詩歌體現(xiàn)了對當時社會的黑暗現(xiàn)實極度不滿,其中以阮籍的《詠懷》和嵇康的《幽憤詩》最為有名。劉勰曾盛贊其二人:“唯嵇志清峻,阮旨遙深,故能標焉?!?/span>“三張、二陸、兩潘、一左”是西晉太康時期的詩人,也是“太康體”的代表詩人?!疤刁w”是指太康時期以左思、潘岳等為代表的詩體。這時期詩人的詩歌比較注重對詩歌藝術(shù)形式的追求,講究辭藻華美和對偶工整,正是“縟旨星稠、繁文綺合”。其詩歌技巧雖臻精美,但有時過分追求形式,往往失于雕琢,流于拙滯,而筆力稍嫌平弱。劉勰在《文心雕龍·明詩》中對這一時期詩歌的整體風格作出了中肯的評價:“采縟于正始,力柔于建安,或析文以為妙,或流靡以自妍。”鐘嶸《詩品》中有“太康中,三張、二陸、兩潘、一左,勃爾復(fù)興,踵武前王,風流未沫,亦文章之中興也”之說,表明了太康詩人在當時的地位和影響。其中“三張”是指張載和其弟張協(xié)、張亢;“二陸”是指陸機和其弟陸云;“兩潘”是指潘岳、潘尼;“一左”是指左思。太康詩人中左思的文學成就最高,其名篇是《詠史》八首。南朝宋文帝元嘉年間出現(xiàn)一種詩風— —元嘉體,其特點是多描繪自然風景,講究對偶,代表詩人是顏延之、鮑照和謝靈運,號稱“元嘉三大家”。他們的詩歌注重描繪山川景物,講究辭藻的雕飾和對仗的工整,在元嘉時期風靡一時,故稱“元嘉三大家”。三人雖并稱,也各有特點。謝靈運擅長寫山水詩,以辭藻富贍、善于描寫自然景物著稱,三人中他的成就最高,被后人視為“山水詩派”之鼻祖;顏延之的詩歌以侍宴、應(yīng)制之作居多,風格典雅,語言凝煉,卻失于雕琢,且用典過多,即使寫景之句,也常是“雕繢滿眼”;鮑照以樂府詩知名,其詩作反映社會現(xiàn)實的深度遠勝于顏、謝二人,其他詩作與顏、謝相近,較重辭藻,并善于以奇險取勝。劉勰的《文心雕龍·明詩》中對“元嘉體”詩歌有過這樣的描述:“宋初文詠,體有因革,莊老告退,而山水方滋,儷采百字之偶,爭價一句之奇。情必極貌以寫物,辭必窮力而追新,此近世之所競也。”南朝齊武帝永明年間出現(xiàn)一種新的詩體— —永明體。這種詩體嚴格遵守四聲八病之說,強調(diào)聲韻格律,糾正了晉宋以來文人詩語言過于艱澀的弊病,使詩歌創(chuàng)作轉(zhuǎn)向清新通暢,同時對“近體詩”的形成產(chǎn)生了重大影響。永明體是從“古體詩”到格律嚴謹?shù)摹敖w詩”的過渡,所以又稱為“新體詩”。南朝齊竟陵王蕭子良門下有八位文學家:沈約、謝朓、王融、蕭衍、蕭琛、范云、任昉、陸倕,他們都是“永明體”作家,彼此唱和,開創(chuàng)了一股新的文學潮流,文學史上稱其為“竟陵八友”。八人中成就最高的是沈約和謝朓。他們所作詩歌平仄協(xié)調(diào),音韻鏗鏘,對仗工整,詞采華麗,體裁短小,為格律詩的產(chǎn)生奠定了一定的基礎(chǔ)。永明體詩歌雖然在運用聲律等技巧上有一定進步,但思想貧乏,內(nèi)容空洞,形式主義傾向嚴重。“宮體詩派”是南朝梁后期和陳后主時期流行的一個詩歌流派,主要詩人有梁簡文帝蕭綱和他的文學侍從,以及庾肩吾、徐陵等人。宮體詩產(chǎn)生于宮廷,主要以描寫宮廷生活為主,風格浮靡輕艷,注重辭藻、對偶、聲律,形式绔麗。唐代初年四位文學家王勃、楊炯、盧照鄰、駱賓王以詩文齊名,世人稱其“王楊盧駱”,也稱為“四杰”。他們是初唐文壇新舊過渡時期的人物。他們的詩歌題材較廣泛,且初具雄偉氣勢,在內(nèi)容、風格等方面較宮體詩有很大突破。五言律詩在他們的帶動下發(fā)展成熟,為詩歌帶來新的風貌。杜甫《戲為六絕句》第二首中寫道:“王楊盧駱當時體,輕薄為文哂未休。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他斥責了那些“輕薄為文”卻恥笑“四杰”的人,肯定了“四杰”在詩歌上的成就。此流派代表人物有盛唐的王維、孟浩然、儲光羲、常建,中唐的韋應(yīng)物、柳宗元等。他們繼承并發(fā)展了陶淵明的田園詩和謝靈運的山水詩,多用五言古體和五言律絕描寫田園生活和山水景物。他們的詩歌反映了淡泊閑適的思想,色彩雅淡,意境幽深。他們既能描寫雄奇壯闊的景物,又能細致入微地刻畫自然事物,還能夠巧妙地捕捉表現(xiàn)生活情趣的種種形象,構(gòu)成獨到的意境。他們把六朝以后的山水田園詩向前推進了一大步。其中,王維的成就最高,他是詩人,又是畫家,能以畫理通之于詩,詩中有畫,畫中有詩,于李杜之外,別立一宗,對后世影響很大。“邊塞詩”始現(xiàn)于漢魏六朝,至隋朝創(chuàng)作數(shù)量增多,至初唐,四杰和陳子昂帶來進一步發(fā)展,至盛唐則全面成熟。此流派代表詩人有高適、岑參、李頎、王昌齡、王之渙、王翰、崔顥等,其中,以高適、岑參成就最高,所以也稱“高岑詩派”。他們的詩歌多描寫邊塞戰(zhàn)爭和壯闊蒼涼的邊塞風光,同時也抒寫因戰(zhàn)爭而起的豪情壯志和征人離婦心中所產(chǎn)生的思鄉(xiāng)、閨怨等思想感情。他們的詩歌多用七言歌行和五、七言絕句,詩風悲壯,情辭慷慨,格調(diào)雄渾,足以表現(xiàn)盛唐氣象。名篇有高適的《燕歌行》、岑參的《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等。唐代大歷年間的李端、盧綸、吉中孚、韓翃、錢起、司空曙、苗發(fā)、崔峒、耿湋、夏侯審等十位詩人合稱“大歷十才子”。他們大多為權(quán)門清客,所作詩歌大多為飲宴點綴、歌頌升平、吟詠山水、送別酬酢,偶爾也有反映仕途失意和戰(zhàn)亂宦旅生活的作品,題材風格比較單調(diào)。他們都擅長近體格律,善寫自然景物及鄉(xiāng)情旅思,言辭優(yōu)美,音律協(xié)和。他們的共同特點是偏重詩歌形式技巧,但也有一些較好的詩,如盧綸的《塞下曲》等。“韓孟詩派”崛起于中唐,在當時詩壇有著極大影響。韓愈為領(lǐng)袖,孟郊、李賀、盧仝、馬異、劉叉等人為代表詩人。他們主張“不平則鳴”、“以丑為美”,詩歌中表現(xiàn)出重主觀心理、尚奇險怪異的創(chuàng)作傾向,形成一種奇崛險峻的詩風。他們在藝術(shù)上刻意求奇,標新立異,力矯大歷詩風的平庸纖巧。這種對詩歌的新的追求和變化積極推動了盛唐以后詩歌藝術(shù)境界的開拓。他們還主張以文為詩,議論人事,如韓愈的《師說》,使詩有散文化的傾向。“元白詩派”是指在中唐,與韓孟詩派同時稍后的一個詩歌流派。此流派以元稹、白居易為代表,他們重寫實,尚通俗,與韓孟詩派的創(chuàng)作道路完全不同。元、白二人發(fā)起新樂府運動,強調(diào)詩歌的懲惡揚善,補察時政的功能,語言方面則力求通俗易解,因此也有人稱其為“新樂府詩派”。“姚賈詩派”是活躍在中晚唐詩壇的詩歌流派,以姚合、賈島為中心,并集合著中晚唐之際的多位詩人,如朱慶余、馬戴、周賀、喻鳧、顧非熊、劉得仁、鄭巢等。他們多是下層文士,其詩歌多敘寫荒涼冷落之景和身世飄零之感,詩風寂寞寒苦,言語精于雕琢。姚賈詩派是繼韓孟、元白兩大詩派消歇時出現(xiàn)的重要詩歌流派,對當時社會和后世都有著很大的影響,南宋的“永嘉四靈”和“江湖詩派”都是“姚賈詩派”的追隨者。晚唐時期,詩人溫庭筠和李商隱詩歌風格相同,《新唐書·溫庭筠傳》中謂庭筠“工為辭章,與李商隱皆有名,號溫李”。他們的詩歌風格承六朝余習,辭藻艷麗,筆調(diào)柔婉,且多為愛情之作。此詩風在晚唐詩壇產(chǎn)生很大影響,并為宋代的婉約詞派開了先河。同時期風格相近的除李商隱、溫庭筠外,還有段成式,因三人都在家族里排行十六,故并稱為“三十六體”。溫李雖并稱,但是二人的作風、成就并不完全一樣?!端膸烊珪偰俊分休d:“庭筠多綺羅脂粉之詞,而商隱感時傷事,尚頗得風人之旨。”李商隱的詩歌在諷喻時政上超過了溫庭筠,但他的詩歌用典過多,詞語晦澀又有甚于溫庭筠。宋初詩壇上,聲勢最盛的詩歌流派就是西昆詩派。西昆詩派因《西昆酬唱集》而得名,其詩人中成就較高的有楊億、劉筠、錢惟演。西昆體是晚唐五代詩風的延續(xù),師法李商隱詩歌的雕潤密麗,其詩作大多音調(diào)鏗鏘,整飭典麗,但是詩歌的思想內(nèi)容比較貧乏,與時代、社會沒有密切關(guān)系,缺乏生活氣息,也很少抒寫詩人的真情實感。“江西詩派”是中國文學史上第一個有正式名稱的詩文派別。北宋后期,江西詩派的詩歌理論在于“奪胎換骨”、“點鐵成金”,即師承前人之辭,或前人之意;江西詩派的詩人大多崇尚瘦硬奇拗的詩風,追求字字有出處。在創(chuàng)作實踐中,該詩派“以故為新”,重要作家的詩作風格迥異,自成一體,成為宋代最有影響的詩歌流派。它的影響遍及整個南宋詩壇,余波一直延及近代的同光體詩人。中國南宋中葉的詩歌流派,代表南宋后期詩歌創(chuàng)作上的一種傾向。永嘉四靈是指當時生長于浙江永嘉的四位詩人:徐照、徐璣、翁卷、趙師秀。他們同出于永嘉學派葉適之門,其字或號中都帶有“靈”字,故稱永嘉四靈。他們彼此旨趣相投,詩格相類,同樣工唐律,作詩以晚唐賈島、姚合為法,謂之唐體,從而形成中國南宋中葉的詩歌流派,也代表了南宋后期詩歌創(chuàng)作上的一種傾向。南宋后期,繼永嘉四靈后有一個詩派興起,即“江湖詩派”。當時,書商陳起刊刻《江湖集》、《江湖前集》、《江湖后集》、《江湖續(xù)集》等詩刊,因《江湖集》內(nèi)詩歌風格氣味皆相似,故后人稱之為“江湖詩派”?!督穬?nèi)所錄詩人大部分或為布衣,或為下層官吏,身份卑微,且多以江湖習氣標榜。江湖詩人時時抒發(fā)欣羨隱逸、鄙棄仕途的情緒,也經(jīng)常指斥時弊,譏諷朝政,表達不與當朝者為伍的意愿。然而他們與“四靈”一樣未擺脫模擬之風,故而境界不高、氣量狹小。此流派詩人中成就較高的是戴復(fù)古和劉克莊。明朝永樂至成化年間,文壇上出現(xiàn)一種所謂“臺閣體”詩。臺閣主要指當時的內(nèi)閣與翰林院,又稱為“館閣”。臺閣體是指以當時館閣文臣楊士奇、楊榮、楊溥等為代表的一種文學創(chuàng)作風格。它的出現(xiàn),是詩歌創(chuàng)作的一種倒退,因為它只追求所謂“雍容典雅”,內(nèi)容大多比較貧乏,多為應(yīng)制、題贈、酬應(yīng)而作,題材常是“頌圣德,歌太平”,毫無創(chuàng)新,毫無生氣,比宋代的“西昆體”影響更壞。約永樂至成化年間形成的“臺閣體”,體現(xiàn)了洪武朝以后一段長時期里上層官僚的精神面貌和審美意趣,并作為典范而廣泛地影響文壇。其主要人物是“三楊”:楊士奇、楊榮、楊溥,他們先后都官至大學士,而同時期大多數(shù)高級官僚的創(chuàng)作都可以歸屬這一流派。其形式以詩歌為主,散文也可以包容在內(nèi)。作為臺閣體創(chuàng)始者的楊士奇歷任四朝內(nèi)閣大臣,為太平時期宰相,其平易自然的詩風正適宜奉敕頌圣、歌詠升平之作。因此錢謙益說:“江西之派,中降而歸東里,步趨臺閣,其流世界冗卑而不振?!?/span>此流派領(lǐng)袖李東陽官居相位,并主持文壇,門生眾多,其詩論詩風堪稱一代之盛,成為臺閣體向前后七子復(fù)古運動之間的過渡。因李東陽為湖南茶陵人,故名。此流派主性情,反模擬,推崇李杜,不拘一格;并且重視詩歌的聲調(diào)、節(jié)奏、法度、用字,要以不同的風格代替臺閣體。成化以后,明王朝的社會弊病日漸嚴重,臺閣體脫離社會現(xiàn)實生活的創(chuàng)作傾向與它的萎弱冗沓、膚淺工巧的文風,越來越不適應(yīng)文學的發(fā)展。為反對臺閣體的形式主義文風,李東陽主張學詩應(yīng)效法唐詩的創(chuàng)作經(jīng)驗,以振興當時的詩壇。興起于明朝弘治、正德年間的詩歌流派,以李夢陽、何景明為領(lǐng)袖,其余骨干有徐禎卿、康海、王九思、邊貢、王廷相,共七人。為區(qū)別于嘉靖、隆慶年間出現(xiàn)的李攀龍、王世貞等七子,世稱“前七子”。前七子對當時的腐敗朝政和庸弱的士氣不滿,而且強烈反對臺閣體詩文,鄙棄自西漢以下的所有散文及自中唐以下的所有詩歌。他們針對當時虛飾、萎弱的文風,提倡復(fù)古。他們的主張被當時許多文人接受,逐漸形成了一場影響廣泛的文學復(fù)古運動。活躍于明朝嘉靖、隆慶年間的文學流派。以李攀龍、王世貞為代表,成員有謝榛、宗臣、梁有譽、徐中行和吳國倫。他們承接前七子的文學思想,強調(diào)文必秦漢,詩必盛唐,提倡復(fù)古,彼此標榜,但聲勢更為浩大,世稱“后七子”。比起前七子,后七子在學古過程中對法度格調(diào)的講究更強化和具體化。他們把復(fù)古運動引到了極端,但模擬之氣甚重,加之才氣不足,生活不厚,詩歌中常有重復(fù)雷同的現(xiàn)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