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fēng)?!笔堑?,就著這樣的春天,我去尋找一棵開花的樹。
聽說,那是一棵三百五十歲的玉蘭樹,長在一座叫“千華寺”的古廟里,還聽說,其實(shí),廟不知何年何月已不在,只有樹還在,且年年春來默默開花。
去過的人發(fā)了位置給我,路程并不遠(yuǎn),沿著一條曲曲折折的路往山里開,路的盡頭,是戴埠崔岕村,千華寺,就在村后的山凹里。
下了車,往山林深處走去。山峰連綿起伏,彌漫著淡淡的云煙,山石嵯峨,樹木蔥郁,溪流潺潺,不時有盛開的桃花、櫻花、梨花撲面而來,而那棵白玉蘭樹,在哪里呢?
前面是兩幢半舊的二層小樓,樓房近旁,是一堵破敗的墻壁,遙遙望去,在斷垣殘壁之間,果然有一棵開花的樹!
濕潤,晦暗的天空下,這棵白玉蘭樹亭亭玉立,高大粗壯,樹干上布滿了厚厚的青苔,滿樹花朵,明艷照人。再走近細(xì)看,不免嘆息,那本是純白的花已有了斑斑傷痕,暈染了時光的銹跡,樹下,更是落滿了殘破的花瓣,如斷翅的白蝴蝶,憔悴而憂傷。
花開荼蘼,我還是來晚了呀!沒有在她最美麗的時刻遇見,沒有看到艷陽下,她粲然的笑顏。詩人席慕容說:
如何讓你遇見我
在我最美麗的時刻。
為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他讓我們結(jié)一段塵緣。
佛于是把我化作一棵樹
長在你必經(jīng)的路旁。
陽光下慎重地開滿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這棵樹,在這深山長了三百五十年,它可曾等到屬于它的那一段塵緣?它的花瓣那么飽滿豐盈,暗藏了多少深情?年年春來,可曾有人駐足,靜靜感受它的悲喜?
花無言,只是一朵又一朵的落下。環(huán)顧四周,寺廟雖毀,荒煙蔓草間,尚有遺址:一間爬滿青藤的小屋,一對古樸的麒麟倚門石,一截飽經(jīng)滄桑的香燭爐,一盞在風(fēng)里飄搖的銅鈴,都在訴說著過往的歲月,講述著一段段似真似假,如夢如幻的傳奇故事。
傳說,四百多年前,住在夏林圓通庵的貫慈大師忽然發(fā)誓:不問眼睛看到什么,腳走到哪里,隨心一直向前走去,花一天的時間,那所到的地方,就是我安居入定的地方。就這樣,他芒鞋竹杖,隨心而走,日薄西山時,來到了一處山谷,樹林寂靜,不見人影,卻隱隱聽到吟誦佛經(jīng)的聲音,于是,大師在此搭蓋茅屋,居住靜修,寒來暑往,就有了千華寺。
幾百年的光陰,千華寺經(jīng)歷過繁盛,經(jīng)歷過災(zāi)禍,逐漸湮沒在歲月的風(fēng)塵里,讓人悵然。值得慶幸的是,草木有靈,依舊守候著古剎遺址,滿山幽幽翠竹,陣陣松濤,日日年年如潮涌動,一棵二百歲的香櫞與它比鄰而居,秋來總不負(fù)期望,結(jié)出一樹累累碩果,還有那棵側(cè)柏,亦是二百多歲了,歷經(jīng)風(fēng)霜,愈加蓊郁蒼碧。澗戶寂無人又何妨,三百五十年,每個早春,白玉蘭都會在凜冽的風(fēng)里努力綻放,并且,有著紛紛開且落的悠然與恣意。
因?yàn)樗?,生命美好,這世間,總有人會為它翻山越嶺而來。
攝影:李海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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