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卉爭春各自香”公眾號
實在睡不著，又怕夜深人靜之時我的輾轉(zhuǎn)反側(cè)會影響了室友香甜的睡眠，只好爬起來，打開電腦，打開QQ。QQ上除了我的頭像在孤單地閃爍，其他的都處于一片靜默。網(wǎng)速卻是出奇地快。點開QQ音樂，選擇了隨便聽聽，耳機里傳來的居然是老狼用那帶有濃郁懷舊色彩的聲線演繹的《同桌的你》。
跟隨這熟悉的旋律，一任思緒飄回遙遠的從前，也想起了曾經(jīng)同桌的你。愛國哥，你一定還記得當年我們幾個女生扎在一堆，就著一本《讀者》（《讀者》封底總會有一首歌），跟著曲譜忘情學(xué)唱這首歌的情形吧？當時你就在一旁，抱著一把吉他，一只腳踩著椅子下面的橫桿，嘴角帶著一絲崔永元式的微笑，跟著我們的哼唱彈個沒完沒了，那琴聲，的確不咋地，可是那形象，現(xiàn)在想來，還是挺有“范兒”的。只是我們當時厭煩了你的干擾，一致向你提出強烈地抗議，你也只好兩手一攤，咧開嘴角笑一笑，算是自我解嘲，然后將吉他取下，掛在墻上，轉(zhuǎn)身出了教室。
你的長項不在音樂，而在美術(shù)。想當年，你可是特威格（當年一部動畫片中的主角，因為我們的美術(shù)老師說話的聲音跟它有點像，我們背地里就都管他叫特威格）老師的寵兒喲。無論素描，還是水彩，老師總把你的大作當“經(jīng)典”向我們展示：你們看看，人家是怎么構(gòu)圖的，又是怎樣體現(xiàn)陰影，表現(xiàn)光線的?？纯磩e人的著色多均勻，色調(diào)幾諧和。我們便在老師的嘮叨中傳看著你的作品。依那傳看速度之快，估計也沒有多少人去認真揣摩你作品中所蘊含的如此之多的技藝，實在是辜負了老師的一番苦心。
說實話，美術(shù)課是我的一怕。以我的天資愚鈍，怎么也搞不明白，如何用一支2B的鉛筆就能測出物體之間的比例關(guān)系。大衛(wèi)那瘦削蒼勁的臉總是被我描得很圓潤，陰影也被搞得一塌湖涂，我有本事把一張素描紙擦出一個洞來，卻無論如何也不能把一個花瓶的左右兩邊勾成對稱的曲線。上美術(shù)課，簡直就是我的夢靨。
恩施自治州成立十周年舉行大慶的那一年，我被學(xué)校選去參加了游行隊伍的擺手舞方陣。可以一個多月不上課，真是讓人興奮，尤其是可以一個多月不去管那“陰影”與“著色”，我那輕松的心情也許跟被關(guān)禁閉才被放出來的調(diào)皮士兵有得一拼吧?？墒堑任一貋頃r，特威格已經(jīng)宣布三天之后要交期末作業(yè)了。一想到要用被削得細細的鉛筆一筆一畫把那大一張素描紙全部涂滿我就感到頭皮發(fā)麻，更別說在這個過程中還要去考慮構(gòu)圖、明暗、陰影等一系列讓我畏懼的東西，天哪，我的頭都大了。上晚自習(xí)的時候，我向你求救，在我的軟磨硬泡之下，你答應(yīng)幫我做，當你動手時，我還特地囑咐你不要畫得太好，以免被特威格的火眼金睛給發(fā)現(xiàn)了。“大師”就是不一樣，一個晚上的功夫，你就畫好了。我高興得不行，將它用夾子卡好，掛在桌子邊，心里對著特威格得意地說：“這就叫你有高落腳，我有翹扁擔”。
然而天有不測風(fēng)云，第二天就是“法定”大掃除的日子，我們拖地都要把桌子搬到一起，一片一片地拖，因為我夾子里的東西太多，同學(xué)們搬桌子時動靜又很大，我那苦命的夾子實在承受不了，它所夾著的東西被重力牽引著飄落而下，那張素描也在劫難逃……，無法描述當我聞知“噩耗”時的心情，“闖禍”的那個同學(xué)在一旁局促地站著，不斷地道歉，我連發(fā)作的余地都沒有，只得強作鎮(zhèn)靜，木然地說著“沒事，沒事”。再也不好意思求你了，我只好犧牲了一個晚自習(xí)，無奈地架起畫板，削好鉛筆，準備“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了。
一個星期之后，我看到被發(fā)下來的作業(yè)上鮮艷的75分，正在自我感覺良好時，美術(shù)老師走過來對我說：“你看你，陰影與背景的界限太分明了，連個漸變都沒有，這樣就顯得很突兀，不然的話還可以得80分?！蔽易焐险f著“下次注意”，心里卻在想：“管它呢，及格就行，沒聽說60分萬歲，多一分浪費嗎？連這都不懂，真是有代溝啊?！笨粗F(xiàn)在的孩子花著高價去學(xué)美術(shù)，學(xué)音樂，再想想當年我的漫不經(jīng)心，真是慚愧萬分。
當然，也有上起來讓我感覺很輕松的課程。比如地理。地理老師最好玩兒，他那帶著巴東味的普通話，總能讓我們找到樂子。有一次，他是講到月球上的環(huán)形山吧，為了說得生動，他用了一個比喻，說環(huán)形山的邊緣就像“曲暢子”爬過的一樣彎彎曲曲，我們在下面哄堂大笑，地理老師被搞得莫名其妙，原來“曲暢子”是我們家鄉(xiāng)的土話，在普通話里應(yīng)該叫它蚯蚓。搞清這個原委之后，地理老師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還有一次，正在講臺上侃侃而談的他，突然停了下來，我們都怔怔地望著他時，他慢悠悠地開口說道：“李初同學(xué)，你兩眼直鉤鉤滴，望著窗外，究竟看到了些什么？”聽完他的話，我們笑得前仰后合，倒是李初，在我們的笑聲中漲紅了臉，慢慢站起來囁嚅地說到：“沒，沒，沒看什么。”“沒看什么那就坐下來吧?！崩蠋熞廊宦朴频卣f，我們越發(fā)笑得起勁，待我們稍稍平靜下來之后，他又恢復(fù)了正常的語速開始上課了。
也正是這位地理老師，有一次卻把我搞得誠惶誠恐。那天下午要進行地理期末考試，我原本是計劃中午睡午覺的，可馬景濤和岳翎，金銘三人主演的電視劇《青青河邊草》實在是太吸引人了，考試的時候，我迷迷糊糊地做完題目，就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了。哪知地理老師不知何時大駕光臨（原本不是他給我們監(jiān)考），他碰醒了我，然后還留下了一句話：“你這次無論考多少都算不及格?？荚嚧蝾瑢儆趹B(tài)度問題?！边@一驚真是非同小可，怎么辦呢？要是真的得個不及格，補考還是事小，關(guān)鍵是在我老爸面前通不過啊。想來想去，實在沒轍，只好決定面見他與他“短兵相接”了。因為地理老師跟我姐夫，不僅是同事，而且還是很要好的哥們兒，師母跟我同姓，地理老師見了我也經(jīng)常叫我小姨子，所以我也不是很怕他。那天晚上，下了晚自習(xí)后，我噔噔噔地跑到地理老師家，進門就對他說：“您不能判我不及格?！薄盀槭裁窗?？”他笑著問我。看見他在笑，我就更加肆無忌憚了?！熬痛蛞淮晤徒o我不及格，太不公平了?！蔽艺f。地理老師卻一直不答應(yīng)，堅持認為考試都打瞌睡，這是不能容忍的。我也就一直跟他軟磨硬泡，直到最后，他答應(yīng)我按卷面成績算，我才放心地離開了他家。第二天早上上課的時候，我把這“英勇”的一幕講給你聽，末了還猛擊一掌以示祝賀，現(xiàn)在想來，當年還真是有股子年少輕狂的勁兒啊。
老狼還在低吟淺唱，高曉松的歌詞也的確經(jīng)典，總能觸到人心最柔軟的地方?！澳菚r候天總是很藍，日子總過得太慢。你總說畢業(yè)遙遙無期，轉(zhuǎn)眼就各奔東西。”真是轉(zhuǎn)眼之間啊，十幾年的時間就過去了。美術(shù)老師遠赴他鄉(xiāng)，不再向人兜售他的透視理論了。姐夫早已作古，那位可愛的地理老師卻一直飽受精神病的折磨。上次回去后有一天在路上看到他，只見他戴著一頂草帽，襯衣敞開著，四十幾歲的人竟然滿臉滄桑。我迎上去喊他，不知是沒聽見還是又犯病了，他木然地望著我，然后轉(zhuǎn)身快步離去，以前在課堂上的儒雅與風(fēng)趣早已覓不見半點蹤影。聽一些熟悉他的人說，在神志不清的時候他總是處于驚恐狀態(tài)，癔想著有人要追殺他。真是讓人心碎啊，不知人生何時可以得閑也。
暑假見面，發(fā)現(xiàn)當年清瘦的你如今居然也長起了“啤酒肚”。你說你已很少畫畫了，每天都有忙不完的應(yīng)酬，讓人心煩。只是空閑的時候，還是喜歡抱著吉他自彈自唱，水平比當年應(yīng)該進步不少了吧？
想起你曾寫的詩：
再回首，心如潮水，掀日歷頁頁飛揚，昨日夕陽，明朝晨曦，燦爛心動的微笑依然靚麗
再回首，淚似秋雨，看霜葉片片飄落，冬日洗禮，春光新綠，青春歲月的無奈隨季節(jié)的風(fēng)延續(xù)……
是啊，流年似水，在飛揚的日歷里，我們送走了飄落的霜葉，又在明朝的晨曦里迎接著春光新綠?？墒沁@新綠，轉(zhuǎn)瞬之間，不也同樣會變成飄落的霜葉嗎?想想曾幾何時，還是少不更事的我們，居然也會在生活與工作中，學(xué)會司空見慣，學(xué)會隱忍，學(xué)會以放棄自己為代價而變得“成熟”與“圓滑”，是喜？是悲？抑或亦喜亦悲？
文章作者：邱先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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