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問 鐘石山 主編 何俊良 sdhjl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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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曾良平，網(wǎng)名拜林西甫、大地棲居者。邵東縣人，男，1970年7月生，一生愛好是天然，不求聞達于諸侯，癡迷于文學(xué)，賴法學(xué)以棲身。信奉白樂天所言“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視卡夫卡為終生偶像，知我罪我，庶幾在焉！
那年徒步去北京
(五)
曾良平
九四年七月十四日
（一）最漫長的一天
華陰征稽所碰到一位認(rèn)識的校友
告別兩位“老革命”后，我們繼續(xù)趕路。
山越來越多，一座接一座，連綿不絕，這里已進入華山山脈群。清晨，山風(fēng)徐來，如飲醇酒，我們飽飽地呼吸這山間吹來的仙氣。
太陽冉冉升起，把群山映襯得如一位粉妝玉琢的美少女，紅撲撲的臉蛋，清秀秀的身材，窈窕俊朗，婀娜多姿。
八時，我們跑到路邊的華陰市征稽所去打水喝，一位校友首先認(rèn)出我來，我們是學(xué)校圖書館的?？停m然叫不出彼此的名字，但每次相見，必打招呼，想不到在這里與他巧遇，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于是，又延續(xù)了昨日的好夢，我們在這里吃了一頓美美的早餐，一大碗的陜西面，幾乎能頂一天的餓了。
然后我們在這里采訪了征稽所的所長，所長姓李，詳細(xì)向我們介紹了他們的職能定位與法律依據(jù)，以及現(xiàn)實中的操作模式，上面每年給所里定了收費任務(wù)，一年要收550萬，個人工資與任務(wù)掛鉤，超過任務(wù)有提成。
工作中的問題是，打招呼的太多了，關(guān)系網(wǎng)難處理，很難平衡，總是要得罪人。
“為官造福一方只是宣傳口號，更多的是造福自己，鉆國家空子，給自己發(fā)財，真正為民辦實事難于上青天”
想不到李所長也有一份憂國憂民的心。
在他們這里裝滿了一壺茶水，告辭那位好客的校友，繼續(xù)前行。在路上想，“好客”應(yīng)該算是人的一種最美好情感了，校友的大名叫王曉民，雖然后來一直無緣相見，在此表示我們一點謝意，一切盡在不言中。
哦，校友還提醒我們這里的治安其實并不太糟糕，說什么無名尸體，那有點言過其詞，聳人聽聞，這也讓我們多少放心點了。
走了一段路，我們又坐上一輛運水泥板的長拖車上，得以更從容地飽覽這一帶的雄偉山色與秀美平原。
又到了華山，上次是坐火車，這次是走路，雖然只過去了兩個月，卻一點也找不到舊時痕跡，或許是走的路線不同吧。
不知不覺就過了華山。
黃甫峪公路是華山進山的公路，上次我們是走爬山道，這次總算見到它的真容了。
在這里碰到一名剛剛參加完高考的學(xué)生，我們向他了解了一些情況，他們學(xué)校高中一共有十六個班。
李跑到他家，在衣服上寫了幾個字，大意是“大學(xué)生暑期社會實踐”，一下子招來好多人的圍觀，后來這幾個字還發(fā)揮了重要作用，這是后話，就此打住。
這一帶地勢開闊，典型的黃土高原地貌?？v橫的溝溝坎坎上種滿了莊稼，有黃豆，玉米等。
一口水塘受到重重保護，可見這里的水是多么珍貴。
走一陣后，又搭了一輛拖拉機，讓腳休息一會。
看到了運城兩個字，這里應(yīng)該是山陜交界之處。
（二）紅旗村
慕名而訪。
村主任的老婆帶著我們繞村而找，還是沒找到他，后來跑到路邊的黃河飯店找人訪談，找到一位姓迪的村民組長采訪，他介紹這個村一共有76戶，350人，主要的農(nóng)作物是小麥，菜籽，這里山高坡陡，極其缺水，五十年代修的水利設(shè)施都壞掉了，以前要好些，村里向上面反映了，一直不見有行動，前幾年一個副省長到這里走了一圈，也沒有什么起色。
村里沒有村辦企業(yè)，有些個體企業(yè)，鼓勵發(fā)展飲食服務(wù)業(yè)。
村民的思想保守，不愿意開放，主要副業(yè)是打工，做些小商小販。
執(zhí)法部門的腐敗突出，派出所也搞起了承包。
有錢就有理，一切向錢看。
農(nóng)民最擔(dān)心的問題是生病，沒生病還能勉強過下去，一生了病，要么等死，要么傾家蕩產(chǎn)。
告別這位村民組長，我們繼續(xù)前行，進入潼關(guān)境內(nèi)。
（三）潼關(guān)
走了不多遠(yuǎn)，很隨意地向一位司機招手，不想一招就靈。坐上車之后，我們馬上置身于崇山峻嶺之中，原來這就是天下聞名的潼關(guān)道。真是天幸啊，綿延數(shù)十公里的潼關(guān)路，路上幾無人煙，無水無糧，要是走路，不知要走多久才能走出來。
“峰巒如聚,波濤如怒,山河表里潼關(guān)路。望西都,意躊躇。傷心秦漢經(jīng)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興,百姓苦。亡,百姓苦?！?/p>
這應(yīng)該是描寫潼關(guān)最好的詩詞了。
“河流大野猶嫌束，山入潼關(guān)不解平”
山道崎嶇，懸崖峭壁，觸目皆是。
隱約可見的是如影隨形的一條大河，那是黃河，“九曲黃河萬里沙，浪里風(fēng)簸自天涯”。
“山河盤曲，位居要津”
號稱天下第一險的潼關(guān)道如今緩緩沉入了歷史的深處，在這條國道附近，潼西高速正在如火如荼地修建。
漢人的最后榮光在這里慘淡終結(jié)，“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帶刀，至今窺牧馬，不敢過臨洮”，可憐哥舒翰何等英雄，卻被利令智昏的唐玄宗催逼，棄潼關(guān)天險，率二十萬大軍貿(mào)然出戰(zhàn)，在離潼關(guān)不遠(yuǎn)的南原中伏，幾乎全軍覆沒，開啟了八年之久的安史之亂，從此威震天下的大唐華幕落下，中國歷史再次進入自相絞殺的黑暗時代。
中國人到此，寧不哀哉！
司機是河南許昌人，在三門峽黃委會上班，很健談。
談及各種腐敗現(xiàn)象，他滿肚子有氣，“毛澤東領(lǐng)著一幫窮光蛋，某某某領(lǐng)著一群貪污犯”“賣戶口，賣地皮什么都賣，農(nóng)民負(fù)擔(dān)越來越重，官員的貪污腐化遍地皆是，簡直沒救了”。
雞鳴三省，這里是陜晉豫三省交界之處。
不時見到黃河這條黃龍閃現(xiàn)，“神龍見首不見尾”。
天上怒云浩蕩，地上神龍擺尾。
（四）靈寶
2：30，進入河南境內(nèi)。
靈寶雖屬河南卻有著一派陜北風(fēng)光，一馬平川望不到邊的黃土高原。一排排窯洞居山而建呈階梯狀，若隱若現(xiàn),大山深處也不乏有整齊的磚瓦房，層層的被農(nóng)民開辟的梯田,也可以稱為天下較為奇絕的高山梯田,那些小土路加上也許是被雨水沖刷的痕跡，使整個高原層層疊疊，溝壑縱橫。梯田中也有著郁郁蔥蔥的蘋果園。這是靈寶
故縣鎮(zhèn)西莊村梯田，與南方的紫鵲界、龍脊梯田截然不同。
“少生孩子多栽樹”，“植樹造林好”，這一帶水土流失比較嚴(yán)重，提倡植樹造林很有必要，只是效果欠佳。
靠近靈寶城市時，只見黃塵漫天，整個地陷入人工的“云山霧?！?，這是一個新興城市，正在大興土木，大搞建議。靈寶有三寶，黃金、蘋果、大棗。
陽店蘋果批發(fā)市場前那尊女神像設(shè)計奇巧，極具藝術(shù)色彩，或許那就是傳說中的蘋果女神吧。
（五）崤山、函谷關(guān)
“函谷關(guān)西據(jù)高原，東臨絕澗，南接秦嶺，北塞黃河，是中國歷史上建置最早的雄關(guān)要塞之一,位于河南省靈寶市北15公里處的王垛村，距三門峽市約75公里，地處“兩京古道”（洛陽、長安），緊靠黃河岸邊,因關(guān)在谷中，深險如函，故稱函谷關(guān)。這里曾是戰(zhàn)馬嘶鳴的古戰(zhàn)場，也是我國古代思想家、哲學(xué)家老子著述五千言《道德經(jīng)》的地方,千百年來，眾多海內(nèi)外道家、道教人士都到這里朝圣祭祖?！?/p>
“秦孝公據(jù)崤函之固，擁雍州之地，君臣固守以窺周室，有席卷天下，包舉宇內(nèi)，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
秦晉崤之戰(zhàn)、弦高犒師的故事都發(fā)生在這里。
到如今，只剩下這兩個古地名還能喚起我們的歷史記憶。
（六）三門峽、豫西山區(qū)
下午5點半抵達三門峽。
西安距此263公里。下站洛陽，133公里。
很想去看看三門峽水電站?？梢淮蚵?，離城還有幾十里地，只好作罷。
于是繼續(xù)趕路。
又到了城市，在一個建筑工地喝了幾口水。
走出城市不遠(yuǎn)，便有一條大河橫亙，可能是黃河的支流，有小孩在河邊戲水，讓我們心癢難耐。
可天色已晚，我們還得前行。
正好碰到前面堵車，于是沒費多大力氣，就搭了一輛拖拉機。
也不管人家往哪開，隨便。反正我們也不知落腳何處，我還夢想這司機把我們帶到他家里，又來一個盛情款待呢。
夜幕降臨，晚風(fēng)帶著一點涼意。
這里仍屬豫西山區(qū)，“青山綠水枉自多”，好一片山光水色。
司機終于著急了，問我們到哪去。我們說鄭州，他沒聽清，只好說洛陽，把他嚇了一大跳。
路上又帶了幾個人，這個司機心真好，原以為他們認(rèn)識，實際上都是萍水相逢，素不相識的人。
那位老大爺是山西的。
在交叉口我們一起下了車。
幸虧與他們一路同行，否則那么多岔路，我們真不知會走到哪里去。
李與老大爺攀談，我與那個年輕人閑聊，他的話雖然有點不太懂，但連猜帶蒙也知道個大概，他剛從高中退學(xué)回家，家里的農(nóng)活不多，所以跟著大爺出外打工。
聽說我們是一路走過來的，他很羨慕，很想加入我們的隊伍，我差點成了“人口販子”，后來想到我們自己的生存問題還沒解決，只好顧左右而言他，轉(zhuǎn)移他的注意力。
與他們分手后，天越來越暗，我們被拋擲在這荒山野嶺中，恐懼如狼似虎一般襲來。
還是連綿不絕的山。
讓我聯(lián)想到外婆家的那一座座山峰。慢慢倒也生出一絲親切之意，消除了心中的恐懼。
星火寥寥。
好容易找到一位老大爺打聽前面的所在。
前面是澠池縣城，離這還有好幾十里。
看來很難走到。
我們決定無論如何要攔到一輛車。
還真湊巧，前面正好聽著一輛車，那輛車壞了，正在修，我們趕緊湊過去幫忙，那位年齡大的對我們心存戒備，不愿接受我們的幫忙，還好那位年輕的對我們網(wǎng)開一面。
車修好后，我們便坐上了車。
一天的疲累，終于得到片刻的安歇。
晚風(fēng)很涼。
車還真是老爺車，才開幾步，又壞了。于是又停下來修。我開始還有點心神不寧。
慢慢的對這荒野的夜景產(chǎn)生濃厚的興趣。
燈龍如九曲回合，玲瓏閃爍。
車又啟動。
黑黢黢的山影迷離倘恍，若隱若現(xiàn)。
慢慢的我在顛簸中睡下了，一段或長或短的時間，我沉入了夢鄉(xiāng)，夢見s與小茂（在學(xué)校經(jīng)常一起晨跑的同學(xué)）也跟我們一起漫游天下。還夢見自己回到了家中，掙了一點錢，把錢交給父母，讓他們?nèi)ベI點好吃的菜。
睡得正香時，車子又停下了，猛然被他們叫醒，睜眼一看，已經(jīng)到了藺相如先生大顯神威的澠池。
于是下車喝了一杯茶，這時睡意悄然消失。
（七)澠池
到澠池已是晚上十一點，街上的人仍然很多。
在一個瓜攤，買了幾個瓜吃，價廉物美，既解渴又抵餓。李到那個報警點采訪那位值班的女警官（是一位辦公室副主任),我則亂逛了一番，希望能找到藺相如澠池會的蛛絲馬跡，未能如愿，也只好湊到那個報警點，做采訪記錄。她說這幾年大案有所上升，治安有所下降，原因主要是政策失誤，經(jīng)濟大起大落，人們的心理承受力差，農(nóng)民的文化素質(zhì)太低，法盲多。對策是：加強綜合治理，公安要加強街面巡邏，要制定一個切實可行的目標(biāo)，狠抓落實，廣泛發(fā)動人民群眾，大力宣傳法律知識，增強法律意識。各級執(zhí)法機關(guān)要嚴(yán)厲執(zhí)法，廉潔執(zhí)法，做到公平公正公開。
與他們訪談到十二點，直到他們下班。
然后到一家銀行的傳達室門衛(wèi)那里弄茶喝，順便向那位老大爺提出借宿。他頗為作難，垂頭默想半天，就是不吱聲，弄得我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還是走吧！于是禮貌地向他告辭，他恍如大夢初醒一般，嗯嗯兩聲，又恢復(fù)那種癡癡狀態(tài)，要不是一開始跟他說過幾句話，還真懷疑他有點問題。
我們又好氣又好笑地走了。
前面又會如何呢?
時已近凌晨一點。
街上燈光如晝，但家家戶戶都已酣然入夢，我們卻還在到處游蕩。
前面有輛大卡車，干脆到車?yán)锩嫒⒕鸵灰?，等到天亮，隨便司機把我們載到哪里。
我們爬上車，正準(zhǔn)備攤開雨衣作墊，突聞下面?zhèn)鱽硪宦晹嗪?，幾名高大的漢子靠了過來。我們倒也不慌不忙，帶點調(diào)侃的味道回答他們，說我們是四處流浪的，隨便你們把我們帶到哪里。這幾個人高馬大的年輕人很快就信了我們的話，不再細(xì)細(xì)盤問，反而邀請我們下來吃點東西再走，我們不敢得寸進尺，而且此時也沒有食欲，只想睡覺。
車是到偃師去的。
想著馬上就能到洛陽，“直下襄陽到洛陽”這真是一件很美妙的事。
折騰了大半夜，終于能夠好好睡一陣了。
車行進在古洛陽的大地上，我們睡得很沉很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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