筍子變卦
吳仕人
前年，遠房親戚的兒子初中升學考試成績不理想，進縣重點高中泡湯。他找到我，聲稱不管花多大代價采取任何手段都想進這個學校。言之懇懇，情之殷殷。我找到關(guān)系很鐵的老師，老師說，這件事情很難，你親戚的分數(shù)不夠捐資線。你找招生的負責人試試看，興許他有辦法。按照老師的指點，我鼓起勇氣找到相關(guān)負責人，負責人說，這件事情很難，你親戚的分數(shù)確實很低，這么著，我向校長反映反映，想點辦法。我千恩萬謝，然后屁顛屁顛跑到親戚那里，信心滿滿地告訴他，這事有點眉目了。他不急不慢地說：呵呵，這件事我差點忘了，我村里有個老師在這個學校教書，他已幫忙解決了，別煩你操心。走出他的家門，我狠狠地抽了自己一耳光，很響。
去年，我老婆一親戚的兒子要從外地轉(zhuǎn)學回縣城讀書。他四路無門，求學無路。我聯(lián)系上他兒子要就讀學校的相關(guān)負責人，負責人告訴我，縣城就讀的實在太多，我那親戚的兒子無本地學籍不合條件，這事有點難度，不過有希望。我按照負責人的說法指點親戚如何操作。幾天后學校負責人告訴我：你那親戚已搞好了，他通過上級領(lǐng)導打了招呼，該交的費用全免了。我的一切操勞，歇菜。
在工業(yè)品市場做生意的朋友下半年要囤貨，急需大量資金，東拼西湊不夠，最后向我借錢。當時約定年底還錢，月息八厘?？爝^年了，打電話給這位朋友兩天后拿錢，他不置可否。兩天后跑到市場索錢時他一口回絕：今天沒有！今天沒有什么時候有？我問他。“不知道”，他非常干脆，硬梆梆甩來一句。借錢時約好的你怎么出爾反爾？我來了脾氣。他脖子一粗：誰叫你借的，你當時莫借哪。吐血。
老家一小兩口子鬧離婚好些年了，打打鬧鬧吵吵嚷嚷該有個了斷。小兩口子與我沾親帶故，我被喊去當調(diào)停人?？纯纯諢o一物的居家和雙方時不時鼻青眼腫的傷痕，我覺得他們已經(jīng)沒有婚姻基礎，再維系下去確實是一樁貌合神離的鬧劇。我從古到今從上到下從左到右從家庭到社會從現(xiàn)實到倫理從浪漫的戀愛到實在的婚姻闡述了一大通后說，你們倆還是散了吧，對誰都是解脫。雙方噓了一口氣都說九哥英明，說得入理，決定好合好散。幾個月后，小兩口雙方的父母親都怪我胡亂當判官，不該勸他們的兒女散伙?；氐嚼霞乙豢?，嘿，小兩口依舊磕磕絆絆生活在一起。感覺自己是一只大街上被拴著繩子鉆火圈的猴子，賣勁的是我，看熱鬧的是他們。
因為都是親戚朋友，幫點小忙，也算是沒有白白浪費我的人際資源?？墒俏覠釤岬氖菽槍覍屹N上別人的冷屁股后我不再認為古道心腸是助人為樂的通行證。我決意改變一下自己為人處世的準則，看看天底下因為我的老臉冷峻下來地球是否照轉(zhuǎn)。那天，我的一名高中同學非常急迫地來到我辦公室向我借錢，理由是兒子讀大學了，學費還差一截。我當時正是費錢的當口，身邊余錢不多。面對他的死纏硬磨我送了他一頓免費的午餐和一瓶小酒。后來聽人說他那天其實在賓館賭博，賭砣子。輸紅眼想翻本四處借錢。我慶幸自己袋子捂得緊，不然他也許輸?shù)酶鼞K。
經(jīng)過這件事情后我有十足的底氣可以理直氣壯地拒絕別人無所謂的訴求。我沒吃沒拿沒得別人任何好處為什么像一只無頭的蒼蠅替別人忙忙碌碌？別人壓根兒沒把我的好意放在心上并且在恣意揮霍我的善良，我還在這里干什么，撞鬼了不是？堅守自己廉價的善行不讓別人糟蹋掉，這就是尊嚴。
上周，妻弟打電話給我，要我到交警大隊幫他的朋友說幾句好話：車子亂停亂擺罰款了。罰多少呀？我正在編輯稿件，很忙。200元，他告訴我。聽到這個數(shù)字我氣不打一處來。200元你也求人？你不交錢我代你交了如何？我的面子就是為200元而生的嗎？我的面子只值200元嗎？為你朋友200元的小事要我低三下四去求爺爺告奶奶，我的顏面往哪擱？放下電話，我仔細反省這么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為什么會纏著我。年輕的少婦每次經(jīng)過老乞丐身邊時都要丟下2元錢。有一天少婦只丟了一元錢，老乞丐正告道：美女，你今天怎么只給一元錢？少婦說，對不起，我生了兩個孩子了。老乞丐勃然大怒：你怎么把我的錢用來養(yǎng)你的小孩？一旦別人把我的善行當作理所當然的時候，那么，我就成了被乞丐唾罵的對象了。
晚上，我把白天的事情告訴老婆，老婆說，你呀，你就是農(nóng)村屋角落里那個馬桶，別人要小便的時候用你一下，不要小便了，你在那個角落里呆著。（寫于2013年8月8日）
【作者簡介】吳仕人，諢號九哥。湖南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今日邵東》報社社長、主編。
綠汀文萃平臺微信號 LTWCHJL1
顧問 鐘石山 主編 何俊良
聯(lián)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