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久,心緒不佳,什么地方也不去了,每天早早的關了鋪子的門,就回到自己的住處,泡上一杯普洱茶,躺在沙發(fā)上看書,奇怪得很,迷上了宋詞,覺得那個時代真的很美,很想生活在那個時代,甚至假想我活在宋朝,一定也會活成一個傳說的。
其間翻到晏殊的詞,就讀了一首關于泡桐有關的:“金風細細,葉葉梧桐墜。”,心里不由一震,接著就開始找與泡桐有關的詞,然后就誦讀起來:“夾道春花不勝錦,不見桐花笑春風”“不俗媚眼發(fā)暗香,點滴便知桐花否”“春風不忘遺落痕,催得桐花半醒來” “缺月掛梧桐,漏斷人初靜”, 讀著讀著,眼睛就朦朧起來,仿佛在淚光中,又見故鄉(xiāng)的泡桐了。
我的家鄉(xiāng),很小,在云南的邊陲,與緬甸接壤,一年四季,熱,不像我住的思茅城,四季分明,我就在那個傣族聚居的小寨子里長大。故鄉(xiāng)的樹很多,大多我都叫不出名字來,只是在很小的時候,母親就告訴我,門前的那樹叫泡桐。我問為什么要栽泡桐樹,母親就說,你一出生,爸爸媽媽就得給你栽種泡桐樹,等你長大了,要嫁出去的時候,砍倒了,給你置辦嫁妝。呵呵,從小我就知道門前的泡桐樹就是我的。
記憶中的泡桐樹很美,只要稍稍冷的天氣一過,我就知道,春天來了,泡桐樹又要開花了,于是每天都要抬根凳子來,坐在院壩里,看什么時候梧桐樹會開花,等呀,等呀,株梧桐樹終于有了一點綠意。春風又吹過了幾天,泡桐樹才象一個姍姍來遲的女子一樣,慢慢從閨房里探出頭來。在不經(jīng)意的抬頭間,你發(fā)現(xiàn)那幾株桐樹已露出了花骨兒了。又下了一場春雨,幾個暖暖的春風天,那些桐花便一簇簇一束束的開了,繁盛,一朵接著一朵,張揚,一點都不嬌羞,爭先恐后的開滿了枝頭,美得讓人心動,泡桐總是遲開花,給人的感覺卻是那么的心痛。小時候不懂詩句,上了中學,讀了“莫道春花已怡盡,點滴桐花春不老。”這樣的詩句,才發(fā)現(xiàn)人生也是這樣,遲開的花也許會更美麗。
春天來了,父母都忙,忙著給隔冬的小麥鋤草,忙著牽牛耕田,忙著浸種下泥,忙著平地起壟,沒有一個人有空閑去注意幾株桐樹開花了。默不作聲的泡桐,寂寞開著,老去,落下。只有無事可做的我才會關注那些淡藍色,狀如喇叭的花朵兒落了下來,撿起來在鼻子下一嗅,清香悠遠。
后來,長大了,自己讀書不認真,和老師鬧僵了,就外出去打工,一別故鄉(xiāng)就是多年,不見桐花有好些日子了,挺想念故鄉(xiāng)的,記起泡桐,也是從受傷開始的:七歲那年,上樓去抱柴來煮豬食,一不小心,從樓梯上滑下來,手中的柴禾尖銳的部分如刀一樣劃破了我的小腿,血就牽線的淌出,我的尖叫引來了在院壩里洗衣服的母親,她奔進屋來,返身回去,在泡桐樹上捋了一把桐花,放在嘴里反復的咀嚼,直到嘴角里淌出淡藍色的汁水,母親吐出來把它敷在我傷口上,那銳利的疼痛漸漸淡了下去。如今離開母親在千里之外謀生,一個人活著很艱難的,偶爾在自己做菜的時候,不小心被刀子劃破了手,再深的疼痛也沒有母親呵護了,更找不到梧桐來敷傷口,只能自己貼上那沒有一點人情味的云南白藥創(chuàng)可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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