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周日下午，許小婉推開門時，客廳里靜悄悄的。
婆婆和傅聰都在午睡么？
她皺了下眉，感到一絲不對勁，冒出一個不詳?shù)念A感：莫不是家里來賊了吧？
放下手中拎的包，她順手舉起放在桌上的花瓶，緩緩地朝有聲響傳來的婆婆的臥室走去。
門縫里看過去的一幕讓她驚呆了——
婆婆和老公傅聰頭挨頭躺在大床上。
傅聰赤著上身，穿一條短褲，躺在婆婆身邊。婆婆穿著一件豹紋的睡衣，翹著白花花的腿，兩個人似乎在聊著什么有趣的事，婆婆咯咯笑個不停。
許小婉深呼了口氣，“咔嚓”一聲關了門。
結婚前，傅聰就說過，他爸在他很小的時候因病去世，婆婆年輕守寡，一個人又當?shù)之攱尠阉洞?，非常不容易。他和婆婆相依為命，感情很好?/span>
許小婉聽得揪心，她從心里暗暗佩服婆婆這個堅強的女人。
結婚后，婆婆對她有些排斥，她也能理解。畢竟，婆婆對兒子傅聰傾注了太多心血，二十幾年了，她的生活里只有他，突然多了個媳婦，她不習慣也正常。
但一個是五十多的婆婆，一個是已近而立之年的老公，平日里動不動摟抱勾肩也算了，居然躺一個大床上這樣“親密無間”，許小婉覺得不可思議，也無法理解。
2
許小婉從小古靈精怪，剛上高中，就有了喜歡的人，她的白馬王子，就是坐在她前桌的男生傅聰。
傅聰人憨憨的，一點也不討喜。
但許小婉單單看中了他這份憨勁，在許小婉眼里，傅聰就像神雕俠侶里的郭靖，自己就是黃蓉。
許小婉追了傅聰三年，傅聰不愿早戀。許小婉就和傅聰考上了同一所大學，大學四年許小婉終于拿下傅聰。
大學畢業(yè)后，兩個愛得如漆似膠的人走進了婚姻。
領證前一天，傅聰認真地看著許小婉，一字一頓道：“小婉，以后我們就是一家人了。我只有一個要求，無論如何你要對我媽好，可以么？”
許小婉毫不猶豫地點了頭，她愛了整整七年的男人，就算愛屋及烏，她也要對自己的婆婆好啊。
婚后，許小婉覺得婆婆不太滿意自己。于是她下定決心，從今以后做一個賢惠的兒媳，給婆婆留下好印象。
周六，許小婉捧著那件花了半個月工資買來的大衣，走到婆婆面前，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媽，這是我為您買的，您看看。”許小婉小心翼翼地遞上衣服。
沒想到，婆婆就瞅了眼，摸了下，順手丟到了沙發(fā)上：“這料子，很糙啊。許小婉，你不是拿地邊攤糊弄我吧？”
許小婉的心一下子攥緊了，但臉上還是維持著笑容。
許小婉都不記得了，這是她第幾次討好婆婆丟盔棄甲。
她每天絞盡腦汁，想著怎么討好婆婆。婆婆口味清淡，她煮菜就少放鹽。婆婆頸椎不好，她咬牙買了按摩椅，花的是自己掙的錢，反被婆婆嫌棄敗家。
許小婉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可是，婆婆的心，怎么就像怎么暖也暖不化的寒冰呢？
許小婉工作一天很疲憊了，回家還要洗衣做飯收拾屋子。
一到周末，婆婆就會咚咚咚地敲她的房門，直至把她吵醒——
“這么晚了，怎么還不起來做早餐，我都餓死了！”
許小婉聽鄰居說，婆婆知道她倒追了傅聰七年，格外看不起她，說她是個便宜貨，可以隨便支使。
對于這些話，許小婉都含著淚忍了。
但她唯一不能接受的是傅聰?shù)膽B(tài)度，她把這些事告訴傅聰，傅聰卻毫不在意的樣子。
“我媽都這么老了，你和她計較什么，小婉，你可不要忘記你婚前答應要對我媽好?！?/span>
久而久之，許小婉和婆婆的每件事到傅聰這里，都是許小婉的錯。許小婉沒想到她愛了這么多年的傅聰，是個不分青紅皂白的“媽寶男”。
婆婆就是傅聰?shù)哪骥[，只要她說一句不是，他就像炸毛的刺猬要攻擊人，而這個人，只是他老婆許小婉。
3
一開始，許小婉還覺得這是因為傅聰是單親家庭，婆婆撫養(yǎng)他不容易。因此他格外看重自個兒的媽。
直到許小婉今天看到傅聰和婆婆“赤裸相見”，毫無界限感地頭挨頭躺在一起。呵呵，傅聰不是一個小孩子，他是她的老公。
晚上，許小婉把一份離婚協(xié)議放在桌上。她對傅聰說了今天的感受。
傅聰看她來真的，就向她道歉。他說：“小婉，我們要白頭偕老的，你忘記了么？”
七年的感情像鎖鏈，束縛了許小婉的內(nèi)心，傅聰這么一求，她又舍不得了。
思前想后，許小婉決定打落牙齒活血咽，咽下這口窩囊氣。
可她沒有想到，婆婆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一樣，照舊寵溺自己的兒子，惡聲惡氣地指使她。
許小婉似乎明白了婆婆的心理：她不僅把傅聰當做自己的兒子，還當成了自己的男人，她把娶進門的媳婦當成搶男人的對手了。所以她那么不喜歡自己。
許小婉每天辛勞，又沒有好好休息，身子覺得不舒服。她獨自去醫(yī)院檢查了身體，醫(yī)生告訴她懷孕了。
想到婆婆冰冷的嘴臉，她不知是悲是喜，還沒來得及告訴婆婆和傅聰，就出事了。
查出懷孕的第二天早上，許小婉想起來怎么也起不了身。婆婆照樣像往日一樣咚咚咚地敲門。
傅聰不耐煩地翻了翻身，“起來吧，媽敲門呢！”
許小婉掙了掙，頭暈暈的。婆婆直接擰開門，頭探進來催，“都這么晚了怎么還不起？”
“我懷孕了，身子軟綿綿的動不了?！痹S小婉看看婆婆，小聲說。
“喲，真嬌氣！我當初懷孕的時候，每天掃地干活照樣不誤，起來，快起來?！逼牌藕敛恍能?。
看婆婆杵在門口等著不走，許小婉只好努力撐起身子起床?？吹剿^來，婆婆遞給她拖把，“拿著，地上臟死了，都拖拖！”
婆婆在廚房做早餐也沒閑著，許小婉拖了客廳拖房間，又拖洗手間，直累得腰酸背痛。
她好不容易直起身子，一個腳滑摔在了地上。
許小婉只覺得肚子很痛，下身有暖流涌出，血從她褲管里流出來，地上猩紅一片。
婆婆這才慌了，她趕緊招呼傅聰起床，把嘴唇蒼白的許小婉送到醫(yī)院。
手術后的許小婉面色憔悴，她摸著自己的肚子，那個小生命已經(jīng)不在了。
婆婆還強詞奪理地怪她說，誰讓你自己不小心滑倒？
許小婉把頭埋在枕頭里，眼睛一酸，淚就流了下來。
婆婆不讓許小婉告訴親家母，她內(nèi)心里還是覺得愧疚吧，畢竟是自己的孫子沒了。
婆婆這次一反常態(tài)，在醫(yī)院照顧了許小婉幾天，傅聰臉色也是訕訕的，討好著許小婉。
可是，許小婉第一次起了別的心思。
4
出院回家后，許小婉的手機一陣抖動，是媽媽。
她趕緊抹了下眼淚，臉上堆起了笑容。電話里，媽媽的聲音特別溫暖。
“婉兒啊，你最近怎么樣?！?/span>
“挺好的，婆婆和傅聰對我都挺好的?！痹S小婉控制住情緒，笑著和媽媽說話。
“你聲音怎么聽上去有些不對勁，你婆婆還是傅聰欺負你了？”媽媽卻聽出了女兒強裝笑臉里的哽咽。
“沒有……我好著呢，就是有點累?！?/span>
“你這孩子，從小就是不知道照顧好自己……你等著，媽抽空去看你。”
聽著媽媽的話，許小婉好不容易控制住的眼淚又情不自禁地流了滿臉。
下午，小婉媽就風風火火地來了婆婆家。她手里提著一只老母雞，還撲棱著翅膀，把傅聰嚇了一跳。
小婉媽把雞放在廚房，就要去許小婉臥房。婆婆趕忙把她攔住，她可不希望媳婦偷偷跟親家母說自個兒壞話，媳婦流產(chǎn)也沒有通知親家母，她自知理虧。
“親家母小聲點，我才伺候小婉睡下呢，這孩子身體弱，需要多休息?！逼牌趴葱⊥駤屇樕礃幼铀€不知道女兒流產(chǎn)的事，便露出一副“慈母”的神情。
小婉媽狐疑，她看看婆婆，推開房門，果然女兒睡得正熟，她輕輕掩上門。
她小聲說，“親家母，婉兒睡得香，我就不吵醒她了。我?guī)Я肃l(xiāng)下老家的土雞，可養(yǎng)人了，我現(xiàn)在燉了給婉兒吃?！?/span>
說完，小婉媽開始卷起袖子，準備殺雞燉雞。
婆婆擔心露餡，說哪能麻煩親家母呢，自己馬上燉雞給媳婦吃。
婆婆想方設法勸走了小婉媽，說讓兒子媳婦過幾天去看她。
許小婉醒來，天都麻麻黑了。她叫了聲傅聰，半天也沒有應答，她只好撐著從床上下來。
許小婉出了屋子，婆婆陰陽怪氣的聲音傳來，“起的這樣早?。吭趺床辉偎瘯?，都不用吃晚飯了?！?/span>
許小婉假裝沒有聽見，她剛才醒來看到媽媽發(fā)的信息，說讓婆婆燉了從家里捉來的老母雞給她吃。
她走向廚房，路過堆滿雞骨頭的桌子，心里一頓。
揭開燉雞的鍋，只剩下淺淺一層的寡淡的雞湯，已經(jīng)涼了，起了一層雞油。
許小婉只覺得自己的心在超負荷地運轉，連日來的憤怒、委屈、難過充斥了她的內(nèi)心，釀造成一場無形的暴風雨。
現(xiàn)在，暴風雨來了。
許小婉拿起一只碗狠狠地摔在地上，清脆的聲音響遍了整個屋子。
幾乎是一瞬間，婆婆進了廚房，“你甩什么臉子，給你燉個雞湯不錯了。愛喝不喝，不喝滾蛋?！?/span>
許小婉從鼻子里哼了聲，她冷笑著，把湯鍋舉起，狠狠地摔在婆婆面前，澄黃的雞湯濺到婆婆的褲子和拖鞋上。
“你……你，反了反了！”婆婆不知是氣還是嚇的，指著許小婉，半天說不出話來。
“我告訴你，我忍你很久了。我好心好意對你，不是讓你百般羞辱我的！”許小婉扶著墻提高聲音。
婆婆半天才回過神來，扯著嗓子喊傅聰過來。
傅聰進了廚房，他看了眼許小婉，又看了眼自個的媽，怒氣扭曲了他的五官。
“許小婉，你流產(chǎn)是自己不小心，怎么還和媽使上性子了？”他大聲吼著，舉起手，想要打許小婉。
許小婉仰起臉，鄙夷地看著這個男人，這是讓她死心塌地七年的男人嗎？此刻，為了他蠻不講理的媽，要打她？
許小婉聽到了響亮的一聲，她的心和臉一起麻木了，她甚至都沒有躲。
心底有什么碎了的聲音，碎裂開來。
那些連日來的痛苦、委屈都伴著這一巴掌煙消云散。因為她終于認清了：這段婚姻對她是折磨，是煎熬，而不是她曾以為的愛和幸福。
許小婉冷笑道：“傅聰，我終于認清你了，結束了。”
她笑著笑著，眼淚像兩汩清泉，緩緩地在臉龐流著。
許小婉收拾好衣物回了娘家。傅聰吃定許小婉愛著自己，她能翻啥浪？過不了幾天保準眼巴巴就回來了。
可他沒有想到，三天后他卻等來了一紙離婚協(xié)議。
婆婆也沒想到軟弱的媳婦會提出離婚，她慫恿兒子不離。
傅聰聽他媽的，他跑到許小婉家門前，跪著認錯。
許小婉看戲一樣看著他自作自受，受盡來往鄰居的指指點點，心里再也沒有漣漪。她看透這個媽寶男了，她永遠不會再回去。
5
婚還是在許小婉的堅持下，很不順利地離了。許小婉硬氣地什么都不要，只是要盡快離婚。婆婆哪里甘心被媳婦占了主動，她使出無賴的手腕，鼓動兒子拖。
許小婉寒了心，鐵了心要離，哪有離不了的道理。
許小婉沒要任何東西，婚房是婆婆的，結婚不過一年而已，也沒什么財產(chǎn)需要分割。
這段短暫的婚姻里，傅聰什么也沒有給她，不！婆婆和傅聰給她的，夠她受的了。
兩年后，許小婉又結婚了。這回她的結婚對象是一家建筑公司的副總經(jīng)理謝擎。
離婚后的許小婉成熟了，對人對事多了份淡定，她仍然相信愛情，只是更慎重。
她依舊年輕貌美，而且氣質(zhì)更顯端莊，有很多不錯的男人看上她。
謝擎比她大了幾歲，算得上是青年才俊，他是她的傾慕者之一。經(jīng)歷傅聰被傷得遍體鱗傷后，許小婉才真正懂得愛的真諦。
謝擎這個男人是真心愛她，呵護她，給她安全感，她接受了他。
傅聰?shù)墓饩?，與前妻許小婉截然不同。
許小婉這么好的媳婦都離婚了，離婚官司打了一年多，婆婆的嘴臉盡顯。全世界都知道嫁給傅聰，會有個惡婆婆，這個媽寶男還只會護著自己的媽。
關鍵是，錯的人還不知懺悔，把所有事都怪在別人身上。那么，還會有第二個許小婉嫁進傅家么？
許小婉結婚時沒有邀請傅聰，他不配來分享她的幸福。
一年一年過去了，許小婉兒女雙全，家庭幸福。
聽說，傅聰還在相親，見一個黃一個。除了許小婉，恐怕再沒有女人把他這顆魚目，錯看成珍珠了吧。
許小婉悟透了，婚姻就像一艘船，而破船永遠沒辦法駛過時間的大海。面對糟糕的婚姻，要學會及時止損。別為媽寶男，耽誤自己的青春。
（完）
文：夜闌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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