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彭妙艷
若干年前，老朋友紀傳英承包重修南澳總兵府工程，我因事旅行南澳，曾去工地看看，順便參觀附近的村落民居，于是有了大夫第，當?shù)厮追Q康厝祠行跡的記錄。當?shù)鼐用窀嬖V我，大夫第主人叫做“康百萬”，讓我驚訝不已。難道康注定可與“百萬”掛鉤？因為前此不久，我已在河南鞏義參觀過也叫康百萬的莊園。
鞏義是北宋皇家陵園的總匯之區(qū)，有康店村就在附近，因此位于此村的康百萬莊園是參觀皇陵后順帶游覽的。全國的大宅院，這些年來已看過不少，但是走進康百萬莊園，還是真的“傻了眼”：由三個大聚落組成，總面積6.5萬平方米，分為住宅、作坊、棧房、飼養(yǎng)、金谷寨和祠堂六區(qū)，33庭院，有平房99間、樓房53座313間，窗洞73孔。除了日常生活、生產(chǎn)的各類用房之外，還有“仿成都草堂”等六七個玩樂之處。非但規(guī)模大，建筑工藝也精，甚至于園林化與宮廷式的程度都相當?shù)母?。后來人們大加炒作的喬家大院、王家大院之類，其實無論哪一方面都不能與之相比。
從規(guī)模上比，深澳大夫第確實不堪一談。因為它不過就是潮汕常見的三間三進二天井，以“祠堂、主厝，加上一個‘國’字殼”：有二火巷、左右從厝和后包的一座大厝而已。而且年代也比較淺近，是清朝嘉靖十七至十九年（1812—1814年）所建，與鞏義康百萬莊園的建于康乾時代也不能相比。但是，它當年號稱“名蓋九縣”的石雕、木雕與彩繪，卻比“北康”遠勝一籌。尤其是天井兩側(cè)通廊墻上名曰“忠發(fā)”、“孝發(fā)”、“悌發(fā)”、“敬發(fā)”、“禮發(fā)”、“義發(fā)”、“廉發(fā)”和“節(jié)發(fā)”的8篇銘文碑刻，語重心長地教誨子孫后代如何依法循禮、秉德恃義做生意，可以看作潮商“商德”的經(jīng)典、商風的風范，從而發(fā)現(xiàn)清代潮汕儒商巨賈發(fā)跡的奧秘、顛撲不敗的原理，是研究潮商歷史的寶貴素材。從這點去看，“南康”之大，似乎又不比“北康”遜色—它的文化意義方面。
被稱“康百萬”的深澳大夫第主人叫康耀美。因為他從一個扎掃帚出賣的農(nóng)民而兌變?yōu)榘偃f巨賈，當?shù)貍髡f是因為他曾在海盜的老巢拾得金條；是得到仙人的指點獲得醞釀酒的甘泉打下基礎。然而看看他在揭陽發(fā)財?shù)氖论E，可以發(fā)現(xiàn)那些都是對于他的發(fā)跡的“傳奇”。
不識字的康耀美很有“文化”，他發(fā)現(xiàn)在南澳釀酒零售發(fā)不了大財之后，毅然放下這一剛剛興盛起來的產(chǎn)業(yè)，來到當時粵東糖業(yè)中心揭陽縣城經(jīng)營合美糖行。也許是天公成人之美的緣故，他到揭陽不久就碰上一個發(fā)財?shù)臋C遇。一天黃昏，一位路馬（古代郵遞員）送來一封來自上海，要“揭陽含美糖行”開啟的函件，他猜測可能與上海紅糖銷售行情有關，于是熱情地招待誤制本行的路馬，聊敘之間，獲悉近時上海糖價猛漲，那信是上?？蛻舸叽俸捞切汹s緊收購食糖運往上海赴市的。含美糖行就在康耀美的合美糖行隔壁，“含”、“合”僅一字之差而又字形相近，路馬遠道而來，而又碰上傍晚，沒有認清招牌，竟把送“含美”的信送給“合美”。康耀美將差就錯，安排好路馬的用餐與住宿之后，火速籌款，發(fā)動伙計當夜把縣城的紅糖定購一空。
第二天早上，康耀美請路馬用過早餐，這才告訴他“含美糖行”就在隔壁，請他把信件送過去。那“含美糖行”老板看完信后立即動員員工收購紅糖，這才發(fā)現(xiàn)已在昨夜被“合美”定購一空。這位縱橫商海多年的糖商靈機一動，布置把縣城的所有麻的、草的各式糖袋全部搶購?？狄缽闹蓄I教了揭陽商人的智慧，于是以和為貴，兩家糖行合作做了這筆大生意，大家都發(fā)了財。
發(fā)了財?shù)目狄谰枇藗€“朝議大夫”的官銜，子孫6人也分別捐得“朝議大夫”、“奉直大夫”的官銜，憑此在所建大厝前門樓鐫上“大夫第”的匾額，以光耀門楣?？蛋偃f變成“康大夫”，雖然經(jīng)由的是“捐”的途徑，但是，這捐的錢是由國家所得，所以他的由此而成“紅頂商人”，從某種意義上說還是體面的，與心安理得的，畢竟他以一種特別的方式，對國家做了貢獻。與后來的有些商人行賄官員，而換取個“××委員”、“××代表”之類是兩回事。
所以從大夫第出來之后，我就想起有時間了就給它寫點文章，作為宣傳與表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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