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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西吉水 / 曾經(jīng) 【散文】/ 《三曲灘人》



作者簡介:

曾經(jīng),本名曾義久,江西吉水人。

江西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吉安市劇家協(xié)會會員。

創(chuàng)作長篇小說《解縉》及《曾氏春秋·一個忠貞不渝的書魂》《八都印記》《文峰序曲》《古城尋跡》等專著。在各種報刊上發(fā)表《谷村,最后的裸耕》《酒村》《哦,老窩》《大元山上的響聲》《八都崽人》《盤谷老表》《水南伢仔》《白沙人》、《驚世大典》《守候》、《從此我叫桃花島》等散文。創(chuàng)作戲劇、曲藝作品有《柚戀》《年夜飯》《過屋》《家園夢》《游園吟詩》《陳誠出西》《鐵統(tǒng)江山》《帶寶進宮》《胡廣進殿》《村主任》《杜鵑花開》《兒媳有喜》《圓夢》《老賴》《看報》《趕圩》等。其中,2019年《柚戀》獲全縣文學創(chuàng)作一等獎。為紀念解縉誕辰650周年,2019年11月中央電視臺赴吉水錄制采茶戲《帶寶進宮》。2021年《胡廣進殿》獲江西省第七屆湯顯祖戲曲賽三等獎。






三曲灘人

作者:曾經(jīng)

     三曲灘,我奶奶的娘家。

打小就不止一次聽奶奶說,三曲灘人種菜是把好手,做手藝是把好手,憑著他們和氣生財?shù)淖鎮(zhèn)髅卦E做生意也是把好手。很多年后,我去了三曲灘,才發(fā)現(xiàn)三曲灘人討生活更是把好手。不然,他們鬧茶、鬧酒、鬧元宵,咋就鬧得讓人瞠目結舌。

神農(nóng)時代,中國發(fā)現(xiàn)了茶,之后,茶文化在中國延續(xù)了4000多年,之后,也就有了各路茶人說茶。

廣東人說,咱廣東人是茶圣,福建人說,咱福建人是茶仙,還有浙江人、云南人也在搶著說,他們是茶癡、茶狂,一個個爭得口干舌燥。三曲灘人聽了后,一邊喝著茶一邊說,茶圣也好、茶仙也好……是因為你不知道天下有個三曲灘,如果三曲灘人端著那個結滿厚厚一道茶垢的大茶缸,在人前一比劃,你廣東人、福建人……手里端的那個小杯杯,還叫喝茶么。

到了三曲灘,懂了茶。

“寧愿一天沒米,不可一天沒茶?!边@是三曲灘人的茶說。

三曲灘人管喝茶叫喝開水,大熱天喝熱開水是三曲灘人的茶行里道。日正中天,在地里干完活的三曲灘人,扛著一把镢頭不是往家里跑,他們直奔茶館,把镢頭往茶館門口一撂,掏出五分錢,大呼:“來碗開水!”

飲茶者等不得坐下,就端起一杯熱騰騰的濃茶,深深地喝一口,然后,慢吞吞從衣兜里掏出那包一角四分錢的勇士牌香煙,一副很享受的樣子,抽出一支在大拇指上碰撴幾下,點上后深深吸幾口,接著咕嚕咕嚕又喝上幾口,這個一口茶一口煙的享用,三曲灘人說,神仙日子啊!

三曲灘人喝茶不講究,他們不在意茶葉沖泡之后,茶芽朵朵,葉脈碧綠,似片片翡翠起舞。只圖一邊飲著大葉茶一邊談古論今。鬧哄哄的茶館里,有說孫權為什么賠了夫人又折兵的,有說尼克松與水門事件的瓜葛的;閑的沒事,也爭論一番“先有雞,還是先有蛋”那些破事兒……說者,大吹大擂,海闊天空,聽者,樂呵呵的一只耳朵進,一只耳朵出。

這里的茶館誰也不知道有多少,有的一村一館,也有村莊竟開了三、四個茶館。男人的身上什么錢都可以不留,但五分錢茶錢卻常在兜里藏著。他們?yōu)t灑到這個世界上來走一趟,不為別的,只為喝茶。不信,有誰能看到三曲灘人出門手里不端著一個茶缸、不提著一個茶杯。

茶是三曲灘的人命。聽一位老三曲灘人說,村上有位老者,正想去看醫(yī)生,伸手向老伴要了五分錢掛號。走在醫(yī)院的路上,忽聽見茶館里的喧鬧聲,想想五分錢還是進茶館喝上一碗開水更劃算,何況兜里還藏著幾毛私房錢,到時候再來個一兩瓜子或二兩花生,興許,身上的感冒跟著也就好了。老者立馬改道往茶館方向跑去,沒想到老伴早就防著他這一手,氣得追到茶館,罵著說:“老鬼打個,是命重要還是茶重要?!崩险邏阎懽踊亓艘痪潴@天動地的話:“人不渴茶,要命干什么!”這話讓在場的茶者個個喝彩叫好。老伴望著喝茶人,無奈地說,這哪是人吶,就是一伙茶癲子。

說起愛茶,這個世界上還有哪個茶族敢在三曲灘人面前充六個指頭。桑園有個夏家村,村里出了個見茶眼開的人。一天,他家兩個女兒前來送節(jié),大女兒、大女婿開著小車,大包、小包裝了一后備箱。小女兒小女婿坐著電動車,只帶了兩包自家采的茶葉。剛進門,大女兒擺出一副有錢人的架勢,大聲叫著爹!媽!快來搬東西??汕皝斫佑睦系鶎Υ笈畠骸⒋笈鰫劾聿焕?,轉身對著小女兒夫婦眉開眼笑,他忙從小女兒手上接過那兩包茶葉捧手里高興地說:“呵呵,茶葉可是個好東西,還是小女兒、小女婿疼爹啊”。弄得一旁的大女兒、大女婿很沒面子,大女兒不高興地說:“老爹,你有沒有搞錯??!”老爹笑著說:“你們不知道老爹這輩子好殘了這杯開水么!”

人世間這些啼笑皆非的茶文化,只有三曲灘才出得起。

三曲灘有個田心村,一個張口閉口離不開酒的地方。

“田心人一天不喝酒,從古至今都冇有?!睕_著這句話,我找了個機會和田心人過了一次酒招,慢慢和田心人聊起了田心酒,也聊起了嗜酒如命的田心人。

田心人喝酒接地氣,他們講究土生土釀,村里人釀酒的方法很簡單,先將蒸熟的糯米和自家做的土酒藥放在一個大酒盆里拌勻,然后在中間弄個面碗大的酒,過些日子,酒中溢出甜甜的酒汁,再入井水,幾天后就可榨酒了。田心人釀酒很有一套,祖上還傳給他們一技物盡其用的絕頂手藝,釀酒人把榨酒后剩下的酒糟封缸發(fā)酵,再經(jīng)高溫高壓一點一滴出糟中精華,這種釀酒方法,他們叫“燒酒”。 潷出來的燒酒他們取了一個酒號,叫“家燒。田心家燒很上口,但一入肚腸,猶如五內(nèi)如焚,六腑俱裂,可田心人圖的就是這個勁。

喝水酒用大碗,喝燒酒仍用大碗是田心人的酒皿俗習。酒杯在這里很難派上用場,他們說,用酒杯喝酒吊酒癮。田心人骨子里似乎留下了上輩人的飲酒根脈,就連不滿周歲的孩子鬧哭,用筷子沾點酒往他嘴里一擱,便咧嘴而笑。看到田心人與酒如此結緣,我饒有興趣地問了同桌的一位老者:“大叔,您現(xiàn)在一天能喝多少酒?”他笑呵呵地摸了一下胡子說:“哎,老了,不行啦,冬酒一天也只能喝個五斤出關?!?/span>

老者的話,如雷貫耳。他讓我想起這里的張氏圖騰是否與張飛家族有什么瓜葛,不然,相隔近兩千年的張氏人喝酒都那么長江!黃河!

村上有位飲者,人稱野冬瓜。這綽號還要從上世紀六十年代初說起。一天,野冬瓜見自家園里長了一個大冬瓜,心里便起了餿主意。也不知他從哪學到這么一手,變著戲法在冬瓜上開一個小口子,又背著父母從家里弄來兩粒酒藥塞進瓜內(nèi),幾天后,瓜內(nèi)果然噴出陣陣酒香。那天剛好母親炒了一碗花生米,吃飯時,父親望著這碗花生米,一聲嘆息:“如果能弄點酒來那該多好呀?!蹦赣H在一旁說:“做夢吧,飯都吃不上還想著喝酒?!痹捯魟偮?,兒子將一壺酒放到桌前說:“老爹,吊酒癮了吧?!备赣H眼巴巴地望著孩子驚喜的說:“這年頭都能弄到酒,是搭(個)角色?!闭f著抓了幾顆花生米往嘴里一丟,順手提起酒壺深深吸了幾口說:“好酒,好酒哇……就是有點冬瓜味?!蹦赣H聽了氣得張口就罵:“我說好端端的一個冬瓜哪去了,你們得了酒癆哇。”“娘呀,這可是個野冬瓜?!眱鹤釉谝慌哉{(diào)皮地說。從此,野冬瓜這名字就這樣背上了。

田心人不但善飲且善勸。酒桌上我意外的發(fā)現(xiàn),他們的勸酒詞競上升到平仄韻律的高度。當著女人曰:“喝了田心酒,三八紅旗手?!薄熬起B(yǎng)女人神,傾國又傾城?!睂χ腥嗽唬骸熬剖侨说哪?,喝了當老板?!币惶滓惶?,耐人尋味。他們對酒當詞,也樽酒論文,甚至引經(jīng)據(jù)典。好在說,我田心人雖為一介農(nóng)夫,但上至天文地理,下到人情世故,仍無所不知。

田心人喝酒有一種地方主義甚至宗法思想的色彩。酒桌上有一整套規(guī)矩,誰上座、誰舉杯、誰篩酒、誰動箸甚至連酒壺的擺法都有講究,不可貿(mào)然。否則,以酒代罰。席上,有位叫火茍的田心人篩完酒后,酒壺一放,壺嘴朝里(壺嘴應朝外)。一位長者發(fā)話了:“老弟,按祖宗規(guī)矩,你看著辦吧。”話還沒說完,這位火茍老弟二話沒說,端起酒碗一飲而盡。那些個酒桌上的淺規(guī)則,田心人很拿它當回事。

都說正月十五鬧元宵,不到三曲灘誰知道怎么個鬧法。三曲灘人過元宵,總要把一個元宵節(jié)鬧得不亦樂乎、鬧得不可開交。

除夕的酒、大年的客,還沒過足三曲灘人的酒癮,鬧癮。過完大年,不還有元宵嗎,那就繼續(xù)喝,繼續(xù)鬧。

愛酒如命的田心人等不得十五過元宵,他們找了個理由叫十全十美,便選擇了初十。這下可好,你田心選了初十,那我們就十一、十二、十三、十四、十五,來個輪流坐樁,天天都是元宵節(jié),天天都喝個高興,鬧個痛快。

上元宵鬧完了,就鬧下元宵。下元宵也鬧完了,按常理,春節(jié)本該收攤。可又有甚者,再出新招。二月初一、初二,直到二月十五,這是南岸幾個村的出新花招。他們再也不好意思說過元宵節(jié)了,反正是我們出的新花招,那就干脆叫花招節(jié)吧。只要是喝,只要是鬧,三曲灘人什么招都使得出。

用人山人海、車水馬龍來比喻三曲灘人鬧元宵算是對號入座。望著漫山遍野趕東溪元宵節(jié)的小汽車,那架勢,知道的是趕元宵,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一個大型車展會。有誰見過一個地方過元宵還要出動警力來維持交通秩序,只有東溪!要不還指不定會鬧成個么樣子。

三曲灘人的元宵節(jié)全是給別人過的,而自己只是爭個臉面,累個半死。

上市、中市、下市人鬧元宵,就圖個客人多,管你是親戚還是朋友,管你是認識還是不認識,就怕你不來,來的都是客。那天,殺豬剝牛;那天,唱戲舞龍;那天,你家準備了五桌,我家就來個十桌、二十桌、三十桌……鬧個歡天喜地。

南下人鬧元宵就不一樣了,他們不比桌數(shù),就拼個官大官小。南下人很聰明,也很能干,多少南下人從提泥桶到當老總,他們總想在官場混個臉熟,今后也好行個方便。南下人請領導都要提前一個月打招呼,生怕請不到。你家請了正科級,我就請個副縣級給你看看,萬一副縣級請不到,弄個享受副縣級待遇的領導,也算占了副縣級的邊。要么,或玩點花樣:“哥們,縣里賈主席來我家過元宵了,請你過來作陪?!奔热皇强h里賈主席來了,當然不好怠慢,大家伙匆匆趕到。進門一看,哦,原來是連股級都夠不上的縣皮革協(xié)會賈主席??!反正吹點小牛皮也不礙事,只要哄得人來,只要鬧得高興,管他賈主席真主席。

三曲灘屬贛江西岸,正兒八經(jīng)的水西人。水西是出打鐵佬的地方,他們說話總像鐵錘打鐵砧,哐哐響。曲灘人就沒這份豪氣,他們喜歡一團和氣,喜歡你好、我好、大家好,這秉性適合做生意,適合酒肆茶樓。

老輩的三曲灘人有一個精明的頭腦,他們把住了這個近水樓臺先得月的大水口,做起了口岸文章。一個上市口走到下市口,不足一里路,竟建了八個碼頭,后來就有了“恩江排、贛江帆、酒肆茶樓三曲灘”的傳說,就有了同和隆、恰慶和、紫云齋、映波樓……這些三曲灘老字號,就有了和氣生財?shù)娜鸀┤恕?/span>

崇禎年間(1643),三曲灘破天荒走來了一個書香家族,有根有據(jù)的南宋八大家曾鞏家族的后裔。這支曾氏家族沒有繼承先祖的文脈家傳,他們另起鍋灶,在這塊土地上做起了藥生意。因長期受三曲灘人“和氣生財”的浸染,開了一個取名“仁和”的藥鋪。后來這地方也就叫“仁和店”了。

“仁和店”留下了一個很有趣味的傳說,也不知是哪年,有人從樟樹裝來三船白木耳,問了三曲灘好幾家藥店,店家都一一謝絕。無奈,船家只有到“仁和藥店”去碰碰運氣。幾個人來到“仁和藥店”,剛好碰到店老板曾毓訓在解小手,船家朝著他的背影喊了聲:“曾掌柜,我裝來三船白木耳,您要么?”此時的曾毓訓正好打了個尿顫,腦袋跟著動了幾下,船家也不問個青紅皂白,立馬吩咐下去,曾掌柜點頭答應了,起貨上岸。曾毓訓一時還沒反過來,走到藥柜前忙問伙計,這人說什么?伙計們說,船家說你答應了收下他們的三船白木耳。聽說是三船白木耳,他眼睛豁然一亮,忙改口說,對……是我答應收下這三船的白木耳。曾毓訓大笑三聲,這個船家還會算命呀!他拿著剛剛收到的四川藥房大掌柜的手跡,大聲讀著:“毓訓仁兄,天府乃火爐之地,時下白木耳告急,仁兄見字催收白木耳,多多益善,價錢好說。

三船白木耳上了岸,曾毓訓吩咐下去,好酒好菜招待船家。酒桌上,曾毓訓又談好了幾船白木耳大生意。

這些白木耳,曾毓訓掙了多少錢不得而知,只曉得后來曾毓訓在“仁和店”辦了書院,建了藥坊,一個占地5000多平方的曾家宅院也拔地而起。

保留至今的燕坊古村、仁和店古村、栗頭古村、雙園古村,不就是三曲灘人和氣生財?shù)奈幕圹E么。

一句“荷塘蠢公”不知在三曲灘喊了多少年。

荷塘人很會讀書,老輩荷塘人,就出現(xiàn)了廖吉仁、廖鈞移、廖培文、廖含章等一批讀書人。相傳,田心張家人騎著馬到荷塘接新人,私塾先生廖均移出個討親嫁女的對子,曰:“張長弓,騎奇馬,單戈獨戰(zhàn)(戦)?!钡攘税雮€時辰,張家無人應對。他一聲嘆息,只好以“好女子、嫁女家,生男為甥?!倍猿鲎詫α?。如今又有學霸廖佳玲,其文章不贊一詞,幾年后,她從荷塘大踏步走進了人民大學。

但有誰敢信,方圓十里見荷塘人就是一句“荷塘蠢公”。

原來事出有因:也不知哪年哪代,村里一孩童來到舅舅家客,午飯時,一碗雞腿端上桌,可每個雞腿都吊著一根紅線,像是在示意客人,這碗雞腿只是擺樣,不可動箸。荷塘來的外甥,那管得了這么多,反正是吃我娘舅的,他用手拿起一個雞腿就三下五除二了。做舅舅的走過來一看,搖著頭說:真是個“荷塘蠢公”。從此,“荷塘蠢公”讓荷塘人背了一代又一代。后來問起,才知道“蠢公”二字是三曲灘人長輩對晚輩的愛稱。

三曲灘人是勤勞的。他們的老祖宗曾留下一句話:“三曲灘人一天不擔桶,塘里鯉魚拱三拱。”

一個巴掌大的三曲灘圩,上蒼給上市、中市、下市安排了一塊泥沙小平地,他們就因地制宜干起了種菜的行當。這一干就干了幾千年。

三曲灘人的種菜技藝很另類,這里的菜園看起來就是一個方陣,整整齊齊。每垅菜畦的規(guī)格上升到數(shù)學的二元運算,垅土橫成排豎成行,不管是長方形還是正方形,都必須是一個平行四邊形。它讓我又想起,著名數(shù)學家曾昭安莫非就是在老家三曲灘打下的數(shù)學基礎。

三曲灘蔬菜,鮮嫩可口。吉水人喜歡,吉安人喜歡,南昌人也喜歡。在吉水做了幾年清官的縣委書記的韓志仲,每次回南昌過年,吉水的土特產(chǎn)一概不帶。一天,三曲灘人給他送來幾顆黃芽白,這位清官擋不住黃芽白的“誘惑”,就破了一回例吧,帶上幾顆,以博得一家人愛吃三曲灘黃芽白的心歡。

三曲灘是我的乳名,我已長大了。

如今的金子灘頭,是一座包羅工業(yè)、商貿(mào)、旅游、汽運、高鐵……的大金灘。

趕上好時景的金灘人,時不時也想著昨天的老酒肆、老茶樓、老碼頭,還有江邊那一盞盞小船上的漁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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