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讀黃山谷的:竹筍初生黃犢角,蕨芽已作小兒拳。欣欣然想起茶芽在春風(fēng)里搖曳,片片都是春的精靈,一棵茶樹就是一樹繁華世界。
一畦春水轆轤聲,多么明媚的二月二。我問周玄,還不采茶去?周玄睡眼惺忪說,還不到時候。
茶醉人。他昨晚是斗茶了,被艷艷茶湯放倒在一夜酣夢里。我稀罕喝茶,卻又避免有福重享。你說是同年的茶餅、一個寨子的茶、都是古樹茶、都用的傳統(tǒng)工藝制作,我還是不忍心下手,仿佛是把美玉和美玉碰撞,碎了誰我都心疼。世界上都沒有完全相同的倆片葉子,你還想把茶分個高低?誰能說來自同一棵茶樹的兩餅茶在幾年后口味還相同?你難道沒看出來同一卵子的雙胞胎長著長著都會有自己的思想。茶,還怎么說孰好孰壞?
周玄說:好茶,還是有一定的標(biāo)準(zhǔn)。比如人泡茶如待它愛子,用心烹制享盡天時地利;喝茶的人眼前茶湯明亮澄澈,色澤雅致;品嘗有順滑的口感,味蕾蘇醒,喉韻裊裊。能讓人惦念的都是好茶。他又重重地強調(diào):切莫拘泥外在,不能因文害義。就像人,心是最重要的,它決定眼光、格局和人生。太在意年份、產(chǎn)地、樹齡,你會走入喝茶的誤區(qū)。我擊掌連贊。我是個外行,喝茶沒太多道脈,可我喝了念念不忘的,不是周玄存的寶貝就是朋友送他分享的好貨。
我喝了一杯熟普,紅艷艷,艷艷紅,好像干紅還掛杯。我斟在瓷碗里,又分在暖過的玻璃盞里,還是喜歡用晶瑩通透的玻璃盞喝熟普,那好像盛著一盞心,搖搖晃晃,溫溫潤潤,喝一盅,心就軟軟的,胃就暖暖的。我說好茶。周玄笑話我顛覆了自己的觀點,不是說茶不分好壞嗎?我笑他醉了。我明明說不要刻意的斗茶。好茶自明辨,無需多言,茶湯會出賣謊言。
我當(dāng)然知道茶農(nóng)、茶商和茶販子的區(qū)別。昨天有人騙喝我的棗香老茶磚給我大講特講陸羽的《茶經(jīng)》。我笑吟吟給壺里注水,他說陸羽真的是茶仙,一個茶的前世今生,來龍去脈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連烹茶的器具都和五行五臟器對應(yīng),五行八卦在茶里就是相生相成均衡和諧。我點頭稱是。他連喝我四杯茶,才講到風(fēng)爐的裝飾上:連葩、垂蔓、曲水、文方。我估計,他是背了幾段來給我科普的。第五泡沖好,我說下午還有事情,下次聽。他樂滋滋地走了。我洗了茶具,看著含苞的馬蹄蓮想,為何很多人還沒有潔白的馬蹄蓮單純呢,茶真的要喝得云里霧里才好嗎,難道只有吟唱詩詞,三句不離普洱茶國標(biāo)和《茶經(jīng)》才算懂茶嗎?
陸羽的《茶經(jīng)》里根本沒有寫到普洱茶。我算過時間帳,老先生他十九歲時逢著天寶戰(zhàn)爭,三年后就是安史之亂。大唐和南詔國四十二年都不來往,這中間還談什么文化交流?老先生寫茶,必親赴產(chǎn)地,考察二十年才得寫。等到南詔國和唐朝交往恢復(fù),老先生已快離世,分明是普洱茶錯過了茶圣,也算是一件憾事。哪里能喝個普洱茶就把老先生拉出來做文章的道理?
我說今天二月二,抬個頭,下午喝茶。周玄又笑話我:斗茶?我肯定地說:此斗非彼斗。我們的斗是共享,美美與共??墒呛壬柽€是熟茶?這個問題,有時比哈姆雷特的生存還是毀滅都讓人煎熬。環(huán)肥燕瘦,生茶熟茶都是心頭好,割舍誰?不過,今天人人好像都獲了重生,異口同聲說:有啥喝啥。
龍?zhí)ь^,喝杯茶,消消心里不平和積郁,醇香的茶湯化解一冬的心結(jié),眼看著春分將近,一切都會抬頭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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