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游領著我們東走西逛，一路講著法國人的木訥和笑柄，最出奇的是說法國人喜歡發(fā)呆，一個人要杯飲料能在街邊坐半天。這是一種生活方式，好比中國人閑著喜歡曬太陽、打麻將。我留意他說的，果然看見好幾條街道邊有三三兩兩的法國人坐在那，滿正經(jīng)地看著街面。街上人少，大樓窗門緊閉，墻面和空中沒有廣告霓虹燈，除了偶爾行走的人，就是電車和汽車。這些人直勾勾地望著這些，的確有點犯呆。
巴黎的“呆”很安然自我。無論建筑還是人，均無想象中喧鬧。從白天到黑夜，巴黎的氣息猶如一個高傲的貴婦或者滿懷愛情的少年。這時尚都市，隨處可見風流倜儻的男男女女，或匆匆趕路，或佇立凝神，那身姿和服飾讓人覺得生命是如此優(yōu)雅美麗。在你的眼神流淌在街道時，坐在街邊的發(fā)呆人就會送來一個微笑，安然自我，友好善意，不帶半點雜念。
巴黎的“呆”極度通透。走在巴黎街道，視野開闊，不感到心堵，不會覺得天空突然被劈成兩半，或者一面大墻突然橫在眼前遮擋住視線，一個人隨心所欲地走，舉目猶如身在曠野，分外舒暢和自由。從巴黎城內(nèi)任何一個角度仰望天空，天都是廣袤高遠，無限遼闊。乘船在塞納河上，因兩岸建筑不高，河面顯得異常遼闊，視線可以遠眺至極，撲面而來的陣陣空氣讓你覺得那不是從河上吹過來的風，而是流淌、彌漫在這座老城里的悠長而又深邃的大氣。呼吸這暢快大風，胸膛會不由自主地張開。
巴黎的“呆”深藏著偉大的靈魂。走在流光溢彩的香榭麗舍大街，走過灰蒙蒙的一塊塊歷史鋪就的青石小路，從每一扇緊閉的門窗，到每一縷吐綠的嫩芽，我搜尋大師足跡，嗅著他們的芬芳。這異國，我從心底里喜歡——因為巴爾扎克，因為《人間喜劇》，因為哲學角度的文學巨著《驢皮記》，巴爾扎克啟蒙了我的文學意識，至今我還念念不忘那個不能遏制生命欲望，始終想過強烈生活的文學青年拉發(fā)埃爾。
在巴黎，極少張揚的現(xiàn)代建筑，據(jù)說城市建筑不準超高25米（埃菲爾鐵塔例外）。巴黎路不寬，跑在高速上，如果不去辨認路牌文字，跟中國道路沒啥區(qū)別。唯一可辨的，就是建筑風格與高度。沿著巴黎街道行走，人煙稀少，即便商店、廣場、餐館、車站都這樣。城市干凈得像被洗過。街邊人行道上一排排簡單的桌椅，是街邊餐館和咖啡廳專門擺在門口供客人落座閑聊的，很像所謂占道經(jīng)營，巴黎所有臨街經(jīng)營店鋪都這樣擺，位子窄小。但巴黎人喜歡，要上一杯咖啡或飲料就可以坐上半天，看似啥事沒有，誰知道腦子里想啥。
看著這些呆得安靜安然、從容自我的人，我的心情開始松弛：人，其實是不容易靜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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