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親15歲時就嫁給比她大15歲的父親。后來,父親要遠離日本人占據(jù)的臺灣,到北平去打天下,母親和三歲的我留在臺灣。
母親在客家村和板橋兩地住了兩年,才跟到北平去。母親纏過足,個子又小,而客家女人都是大腳,勞動起來有力有勁。但是,嬌小的母親在客家大家庭里仍能應付得很好,妯娌們輪流燒飯,她一樣輪班,小小的個子,得站在一個矮凳上才夠得到,但她從不說苦。我脾氣雖然急躁,卻極能耐苦,這一半是客家人的本性,一半也是得自母親。
自父親去世(母親才29歲),一直到我成年,我們從來都沒有太感覺做孤兒的悲哀,這是因為母親,她事事依從我們,從不擺出一副苦相,真是所謂“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了。
母親常說:“一斤肉不值四兩蔥,一斤兒不值四兩夫。”意思是說,一斤肉的功用抵不過四兩蔥。一斤兒子抵不過四兩丈夫。用有實質的重量來比喻人倫,實在是有趣。
母親沒怨過父親,甚至于我們一起回憶父親時,我如果說父親這樣好那樣好,母親會很高興地加入說。如果我們忽想起爸爸有些不好的地方,母親就一聲也不言語。她不好駁我們,卻也不愿隨著孩子回憶她丈夫的缺點。
母親說:“食夫香香,食子淡淡?!币馑际钦f,妻子吃丈夫賺來的,是天經地義,沒有話說,所以吃得香;等到有一天要靠子女養(yǎng)活時,那味道到底淡些。這些話。說明母親對父親的愛情之深、之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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