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媽的樂與憂（九）
中午一點，母親總算睡著了。坐在桌前，透過窗子看著院子里的那棵杏樹，有點發(fā)呆。樹上的青杏已經(jīng)長得指甲蓋那么大了，一串串的把枝條壓得彎彎的，真若有風(fēng)吹來，不是枝條折斷，就是杏子吹落?？粗粗趺从X得母親就像這棵杏樹，撐著這一樹杏子，實在是太疲倦了。
昨晚念叨了一晚上，說她要走了。睡了沒多會兒，凌晨一點多就又開始了，說什么連累人了，要干干凈凈地走。我雖然不迷信，知道這是她意識混亂的表現(xiàn)，可不發(fā)燒，脈搏正常，后半夜，這樣念叨，怎么不讓人心里緊張。
自己念叨了一會兒就睡著了，我也趁空抓緊睡。昨晚媽起夜了四五次，每次都得扶著起來，折騰得我也昏沉沉的。
這使我想起十幾天前那場驚嚇。弟弟電話說抓緊回來，媽怕是不行了。當(dāng)我連夜飛到鄭州，凌晨兩點多趕到家里時，摸摸她的手暖暖的，脈搏都正常，怎么就要走了。第二天告訴我們，她走到半道又拐回來了。意識清醒了，自己要求把老衣又脫了。我清楚，母親是在鬧氣。妹妹說頭一天晚上咬著牙，死活不吃東西，灌也灌不進(jìn)去。
昨天上午我把拍到的牡丹花視頻讓她看的時候，她還很高興，說到和二弟在王城公園看牡丹，說到和我在三門峽看牡丹，蠻有興致的?？赏砩暇陀植怀燥埩耍逍『⑺频睾逯粤艘稽c。
我理解，當(dāng)一個人覺得自己不能自理，自尊會受到挑戰(zhàn)。當(dāng)年她有夢想，再大的困難也難不住她，那股不服輸?shù)膭蓬^，什么困難她也能克服，簡直就是一個女強(qiáng)人。而今愿望實現(xiàn)了，我們兄妹幾個都各自有了自己的家庭和事業(yè)。而她自己現(xiàn)在生活不能自理，靠輪椅推來推去。在村里轉(zhuǎn)的時候，人們對她挺熱情的，但她自己總覺得自己沒用了，往日那種剛強(qiáng)沒有了，她不愿意過這種吃吃睡睡拉拉的無聊日子。
這個時候需要的是關(guān)心。我自己也反省了一下，是不是晚上睡得迷迷糊糊給她擦尿的時候使性子了，傷了她的心。有時候，也真是很無奈。昨晚睡前說好了穿上紙尿褲，可她還是給挖了個窟窿，穿著那玩意兒肯定不舒服。
忽然聽到母親叫我，快把老衣拿來穿上，我要干干凈凈走。
有了上一回的驚嚇，這回我有了主見，拿什么老衣，又是在使性子。我坐在床邊，抓著她的手，告訴她，我在這，誰也不敢欺負(fù)你，好好地，不要胡思亂想。
暫時安定了，但這種情況能維持多久，我不敢想。但我堅信愿安慰和陪伴一定會化解她的這種情緒。正是：
是寶劍及鋒而利，寒氣凝威，硝煙蓄勢，風(fēng)平浪靜待收鞘；
為大人標(biāo)范以行，已圓初夢，也失壯心，神喚仙呼也穩(wěn)魂。
悠雲(yún)作于拾葉齋
2022/0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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