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詩學習之五十四
李商隱的《自喜》
自喜蝸牛舍，兼容燕子巢。
綠筠遺粉籜，紅藥綻香苞。
虎過遙知阱，魚來且佐庖。
慢行成酩酊，鄰壁有松醪。
這是唐代詩人李商隱的詩《自喜》。
詩并不難理解，起句直接破題，自己喜歡自己的“蝸牛舍”。讀到此很容易想起劉禹錫的《陋室銘》，“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大詩人住在小屋里，不耽誤他出好作品。劉禹錫的陋室環(huán)境是“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李商隱的也不差，有剛破殼而出的竹筍，有含苞待放的芍藥，有敏而躲開陷阱的老虎，有可以佐酒的魚。這里寫的居住環(huán)境，和隱士差不多。這種“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的生活，詩人自得其樂。
詩的最后寫得既幽默又有個性。慢行，這里指的是散漫自由，是逃避塵世的一種處事模式。隔壁有自家釀制的酒，說明山村農(nóng)人的勤奮，也體現(xiàn)詩人與鄰里的和諧相處。記得田園詩人陶淵明也有去鄰居討酒的故事，他在《乞食》中寫道“饑來驅(qū)我去，不知竟何之。行行至斯里，叩門拙言辭。主人解余意，遺贈豈虛來。談諧終日夕，觴至輒傾杯”。與鄰里酒足飯飽后談天說地也是樂事。
自喜是人在窘迫時的自慰。想一想大圣人孔子當年困于陳蔡，依舊弦歌不輟，安慰自己，也安慰門生。顏回身居陋巷，一瓢飲，一簞食，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
自喜是人生進取的一種表現(xiàn)。大文豪蘇軾一生經(jīng)歷了多次波折，但他已經(jīng)看慣風風雨雨，他能夠“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而且已經(jīng)進入了“也無風雨也無晴”的境界；曾因兩度游玄都觀寫桃花詩出名的劉禹錫，雖然感嘆“巴山楚水凄涼地，二十三年棄置身”，但他時刻保持著“沉舟側(cè)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的積極姿態(tài)。
自喜是笑對人生的一種態(tài)度。一直是“中原北望氣如山”的愛國詩人陸游曾經(jīng)寫過三首《自喜》詩。在79歲那年寫的是“身閑仙不遠，食足富何加。庭臥長生犢，園開手種花。狂歌聲跌宕，醉草筆橫斜。八十明年是，衰殘豈復嗟”。反映了詩人空懷報國志，不得不靜心田園，在植翠培紅，狂歌奮筆的日子里，依然是老驥伏櫪。
詩魔白居易也寫過三首《自喜》詩，其中一首七律的前四句是“自喜天教我少緣，家徒行計兩翩翩。身兼妻子都三口，鶴與琴書共一船”。好個“鶴與琴書共一船”。白居易若不是“不合時宜”地第一個站出來上奏緝拿刺殺宰相武元衡，引起權(quán)貴們不滿，也不會被貶謫到江州司馬；若不是在江州，白居易又怎能寫出流傳百代的《琵琶行》。
李商隱仕途不順，政治斗爭的漩渦沒有給他旋到理想的彼岸，卻差點把他淹死。面對此種境遇，自喜是他胸中塊壘的宣泄，自喜是他繼續(xù)生活的動力。
讀李商隱《自喜》感
軒外繁華市，絲弦隔燕巢。
詩心留墨海，鶴發(fā)望棠郊。
菡萏欲抽角，牡丹初閉苞。
榮枯由代謝，溪畔學誅茅。
悠雲(yún)作于虢州拾葉齋
2022/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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