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中最好的四個所在是瀟湘館、蘅蕪苑、怡紅院、稻香村。元春選出的這四個處所每一個都大有深意,住在其中的人,也都各有不凡,林黛玉選擇瀟湘館,瀟湘館又排在大觀園群居之首,曹雪芹自然大有深意。
(元春說)此中‘瀟湘館’、‘蘅蕪院’二處,我所極愛,次之‘怡紅院’、‘浣葛山莊’,此四大處,必得別有章句題詠方妙。
瀟湘館是大觀園的第一處巡幸之所,可謂巧奪天工,賈元春推崇此處為大觀園之冠。下旨讓眾人住到大觀園后,林黛玉直接挑選了這處房舍,也沒人和她競爭。
林黛玉具有仙人之姿。賈寶玉一見就說她是“神仙一般”的妹妹。薛寶琴眼中的林黛玉,同樣冠絕大觀園。
“(寶琴)又見林黛玉是個出類拔萃的,便更與黛玉親敬異常?!?/p>
黛玉在大觀園姐妹中出類拔萃,也唯有薛寶釵能夠匹配,他人不如黛玉,當(dāng)退后一步。而薛寶釵的性格不適合瀟湘館氛圍,瀟湘館非林黛玉莫屬。客觀事實瀟湘館就是為林黛玉量身打造的。
林黛玉住進(jìn)瀟湘館,隨后眾人起詩社,賈探春贈她一個“瀟湘妃子”的雅號,瀟湘妃子從此成了林黛玉的代稱。
探春因笑道:“你別忙中使巧話來罵人,我已替你想了個極當(dāng)?shù)拿捞柫??!庇窒虮娙说溃骸爱?dāng)日娥皇女英灑淚在竹上成斑,故今斑竹又名湘妃竹。如今他住的是瀟湘館,他又愛哭,將來他想林姐夫,那些竹子也是要變成斑竹的。以后都叫他作‘瀟湘妃子’就完了?!贝蠹衣犝f,都拍手叫妙。林黛玉低了頭方不言語。
賈探春這段話說出來幾點。
第一,林黛玉愛哭,與典故湘妃千里尋夫流盡而亡的故事契合。
第二,瀟湘館竹子多。“湘妃”灑淚于竹成斑,是謂“湘妃竹”。竹子對應(yīng)林黛玉的氣質(zhì),瀟湘妃子又是仙人,契合林黛玉神韻。
第三,指出林黛玉想“林姐夫”而哭,指出林黛玉與“丈夫”勞燕分飛,不得廝守。
以上三點,最重要的是第一、第三兩點。第三點伏線在五十八回,梨香院三官故事中,藕官曾將死去的菂官作為嫡妻,后來的蕊官當(dāng)成續(xù)弦,對賈寶玉觸動非常大。在賈寶玉心中,林黛玉就是嫡妻,而薛寶釵等于是他續(xù)弦。“林黛玉哭林姐夫”的典與之對應(yīng),但寶黛二人結(jié)果卻不是林黛玉死在賈家,而是林黛玉被賜婚嫁給異國,這與第一點有關(guān)。
瀟湘妃子得名瀟湘館,賈探春給林黛玉取名之時,就說有“千里尋夫”之意。林黛玉不可能千里尋夫,卻會千里思賈寶玉?!额}帕三絕》第三首:
彩線難收面上珠,湘江舊跡已模糊;
窗前亦有千竿竹,不識香痕漬也無?
“窗前亦有千竿竹”明確指出林黛玉已經(jīng)不在瀟湘館,窗前竹和身邊人都不是舊日知心人。
賈探春給林黛玉取名瀟湘妃子時二人忽略了一點,瀟湘妃子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人,娥皇女英哪一個?瀟湘妃子只代表林黛玉說不通。當(dāng)日娥皇女英二女同嫁一夫,才有后來的瀟湘妃子故事。根據(jù)賈探春的杏花簽,她遠(yuǎn)嫁后得了貴婿成為王妃,而林黛玉的芙蓉花簽比探春的遠(yuǎn)嫁影射更明確。直接用了王昭君遠(yuǎn)嫁的詩句“莫怨東風(fēng)當(dāng)自嗟”。這都證明林黛玉會遠(yuǎn)嫁,會像王昭君一樣成為王妃。
探春杏花簽是“日邊紅杏倚云栽”,隨后一句“芙蓉開在秋江上”,分明指向林黛玉,脂硯齋曾在評價嬌杏和英蓮時作出暗示【甲戌眉批:好極!與英蓮“有命無運”四字,遙遙相映射。蓮,主也;杏,仆也。今蓮反無運,而杏則兩全,可知世人原在運數(shù),不在眼下之高低也。此則大有深意存焉?!?/p>
蓮是林黛玉,杏不正是賈探春。此是二人遠(yuǎn)嫁后命運?!盀t湘妃子”兩個人,黛玉和探春同嫁是毋庸置疑的。其他相互關(guān)聯(lián)線索還有很多,之前說過這里不說。
還有一點,瀟湘館原本叫“有鳳來儀”,非鳳不可居,是賈元春改成了瀟湘館。這一改就使得一個人變成兩個人。聯(lián)系賈寶玉送給林黛玉的北靜王轉(zhuǎn)增的皇帝御賜鹡鸰香念珠被林黛玉擲而不取。林黛玉和賈探春遠(yuǎn)嫁明顯與北靜王、皇帝以及賈元春有莫大關(guān)系。也只有林黛玉被賜婚,賈寶玉才不得不接受這個現(xiàn)實。林黛玉也不得不為了保全賈家委曲求全。最終二女同嫁后,林黛玉很快淚盡而亡,客死異鄉(xiāng)。
瀟湘館對林黛玉的影射極深,等于隱藏了林黛玉一生的命運秘密。而這種影射的解題人不是賈寶玉,而是賈元春和賈探春。八十回后林黛玉絕不可能死在賈家,她在《葬花吟》中也做了交代“愿奴脅下生雙翼,隨花飛到天盡頭,天盡頭,何處有香丘”。瀟湘館可謂林黛玉一生寫照。
【文/君箋雅侃紅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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