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城李·溪沙洲
文/李松欽
前言
晴川歷歷漢陽樹 芳草萋萋鸚鵡洲。登上武昌的黃鶴樓，憑欄遠眺，我們就如同崔顥一樣，能清清楚楚看到長江對面漢陽的晴川道、鸚鵡洲。
江有大洲，河有小洲。婺水流到流經(jīng)我們沙城李（村名）時，水乖乖地閃到兩邊，河中出現(xiàn)一個洲：無名洲。
可能因為家鄉(xiāng)多水，對水見怪不怪的緣故，河、溪與江，在我們看來，是不分的。一條大河有人稱為溪，有人稱為江；而一條小溪可以稱為河。
我們沙城李人就稱婺源星江河為溪，故稱這個河中的無名洲為“溪沙洲”。
01
在早期人民公社的大部分時間里，人們還吃不飽穿不暖，于是在溪沙洲上種玉米。
因為我小時候經(jīng)歷了人民公社時期的末梢，有些人家還吃不飽穿不暖。人生在世，吃穿二字，所以對缺吃少穿的經(jīng)歷，人們總是記憶很深。
故我對溪沙洲上種玉米印象很深，雖然那時我很小。
溪沙洲上種玉米，大家也擔心洪水。每到梅雨季節(jié)發(fā)大水，生產(chǎn)隊的隊長們就聚集在河邊，一副憂國憂民的樣子，在談?wù)撝樗畷粫_走了玉米，這一年是不是白白里忙碌。
記憶中，小時候雖然有洪水，但是好像都不大。洪水來的時候，好像玉米只有凳子那么高，一般情況下可以存活。洪水退后，人們趕緊去溪沙洲把掛在玉米苗上的垃圾清理掉，把傾斜的玉米扶扶，就可以了。
改革開放后，家鄉(xiāng)才有大洪水，甚至才出現(xiàn)百年未遇的超級大洪水。是否因為市場經(jīng)濟商業(yè)化了，森林、植被、河床被破壞造成的？不知。
02
玉米是秧苗時，白天怕被牛吃了；到了晚上呢，怕野兔、角麂來偷吃。玉米長包子時，又怕有人偷，也怕鳥來啄食。
所以從頭到尾要派人守夜，于是生產(chǎn)隊里在溪沙洲上搭了個棚，派人看守。
小時候鳥真多，一般是用一個竹筒竹節(jié)做成的驅(qū)鳥器趕走那些討厭的鳥，和曬谷時趕鳥的工具一樣。
終于，收獲玉米了！這是個大事件！也是個大喜事！就如過年前生產(chǎn)隊里撈塘魚（即草魚）、分塘魚，殺豬、分豬肉，殺牛、分牛肉一樣轟動。
社員一字長蛇陣排好，隊長一聲令下，頭上纏著花花綠綠頭巾、手上挎著籃子的婦女開始掰包蘆（即玉米棒子）。滿一籃了，倒進谷籮。
隊伍過后，猶如篦子篦了一遍一樣，玉米棒子無一落網(wǎng)。
男人們則負責把一籮框一籮筐的玉米棒子去挑生產(chǎn)隊倉庫。
男挑女掰，歡歌笑語，一幅和諧快樂的勞動畫面。
03
大人歡樂勞動，我們小朋友也沒有閑著，尋找遺漏的玉米棒子，并忙著砍包蘆桿（即玉米桿）。
要玉米桿干什么呢？吃！那時還沒有甘蔗，只有茅蔗。
茅蔗很甜，但皮厚桿實難咬開；即使咬下也連皮帶肉；只能連皮帶肉吃；一不小心，皮會劃破嘴，故稱茅蔗，形容皮像茅草一樣鋒利。
即使茅蔗是難啃的骨頭，關(guān)鍵它還很少，因此就砍玉米桿來吃。
于是一幫小朋友拿著鐮刀，跟在掰包蘆的婦女后面砍包蘆桿?？骋恢?，用嘴咬咬看看甜不甜。甜的留下，不甜棄之。
慢慢地有經(jīng)驗了：往往長勢茂盛的包蘆桿，不甜；而毫不起眼的小桿子，甜，也許濃縮的都是精華。還有：地中間的包蘆桿，因為肥被分享了，不甜；地四周的，甜。
如果能夠收獲一個大人漏摘的玉米，小朋友會高興得跳起來，喜不自勝！大家也眼饞，羨慕不已。
就是那樣的年代！
04
半天下來，砍了不少了，捆起來，然后鳴金收兵。
小朋友馱著一捆玉米桿，滿載而歸，滿滿的成績感與自豪感！
收獲玉米的時候是秋天，需要赤腳淌過有點冰涼的河水。因為心情超好，水也不覺得冷了。
這就是帶給我們小朋友收獲的溪沙洲！它還帶給我們快樂。
05
俯瞰整個溪沙洲，形狀像海南島。
溪沙洲上游地勢平緩，由上而下地勢逐漸增高。而兩邊的河恰恰相反，從上到下地勢逐漸降低，落差大，形成很多急水灘。
被溪沙洲分流的兩條河，一寬一窄。
那邊河窄。從上游到下游有很多小急水灘，兩個急水灘中間有很多小潭。小時候，這里被外地人淘砂金淘出很多水坑，不會游泳的小朋友不小心滑進去很危險。
在正中間，有個較大的水潭，“水尤清冽”，周邊“青樹翠蔓，蒙絡(luò)搖綴，參差披拂。”“潭中魚可百許頭，皆若空游無所依，日光下澈，影布石上。佁然不動，俶爾遠逝，往來翕忽。似與游者相樂。”
這個水潭是小時候我網(wǎng)魚必到之處，每次不多不少很穩(wěn)定地網(wǎng)到那么些魚。
06
這邊河寬。上下游各有一個急水灘，中間為一片淺水區(qū)。
小時候，上游急水灘里經(jīng)?？匆姶筌婔~（即青魚）逆流而上，威風凜凜。軍魚的背鰭幾乎都露出水面了，像潛水艇。
可惜，軍魚這個獨行俠遇到了它們的克星，村里明焰哩專在這個急水灘炸軍魚。3秒自制的炮，一炸一個準。
淺水區(qū)“全石以為底，近岸，卷石底以出，為坻，為嶼，為嵁，為巖。”桂魚、黃牙頭、鯰魚，還有一些不知名的魚，就喜歡匍匐或藏身于這些巖石下面或洞中，于是這里是摸魚的好地方。
摸魚不僅有趣，還有收獲，小時候，幾乎人人參與，為大朋友與小朋友的最愛。記得那時，摸魚比釣魚的人還多。
07
溪沙洲的上游是一片寬闊的水面，照樣是我們小朋友玩樂的地方。
不遠處是我們村的渡船。渡船來來回回，載著來來往往的人，也載著他們的生活，載著他們的希望。
渡船下面和溪沙洲上面這片地方，河寬水多魚多，小時候經(jīng)常炸魚。人們一窩蜂趕來拾魚，大人拾魚快樂，我們小朋友游泳快樂。
平時，我們在這里扔石頭，打水漂。寫到打水漂，突然就想起了裘千仞的鐵掌水上漂。金庸老人家祖上曾經(jīng)居住于婺源，是不是鐵掌水上漂的靈感就來自打水漂呢？不知。
溪沙洲使得河流落差變大，所以兩邊的急水灘在它下游急速沖成一個大深潭，這就是令人望而生畏的、大水牛見了也繞著走的的“牛欄旋”。
關(guān)于牛欄旋的形成，人們無法從地形地勢與水勢流勢去分析，就說里面有水鬼在作怪，嚇得小時候的我們見了牛欄旋就繞行。
牛欄旋下游就是“鳥子石”。鳥子石是河中的一個巖石島，是鳥休息的地方。小時候我們也游過去在島上玩。島上鳥屎很多，確認鳥確實喜歡這里。
鳥子石旁邊的河邊水草豐美，是放牛的好地方。
08
溪沙洲造成河流在這一段河河汊汊的，地形非常復(fù)雜；同時也造成生物多樣性，不僅魚蝦鱉多，浮游生物也很多。故，這一帶是弄魚和放鴨的好地方。
這一帶河中水草茂盛，常見的水草溫絲與鴨舌是上好的豬草。小時候除了討豬草（即打豬草）外，沒事就下河摸溫絲與鴨舌。
另外，這一帶河岸上除了青草碧綠、茅草蒼蒼外，因為水多地濕，還長著高大的藤蔓植物和灌木，這些是可以作為柴火來討的。
放牛、放鴨、弄魚、討柴、摸水草，這些，小時候我都親身經(jīng)歷過。
09
每當枯水季，人們通常還從溪沙洲淌水過河。
河里，河岸，遍布大大小小的鵝卵石。
聰慧的人們就地取材，用大石頭碼起一條水壩式的石路，人們通過石路到達溪沙洲，再從溪沙洲經(jīng)過石路到達河對岸，竟可以不用脫鞋！
沙城李這個溪沙洲雖然不是很大，卻帶給小時候的我無數(shù)的記憶和歡樂。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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