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春色醉紅塵
吳世柱
龍雨送春,山著新綠,人著紅裝。駐足田園驛站,新茶紅酒。茶潤春色,酒醉紅塵,更有纖云弄巧,金風(fēng)玉露,自然醮著春的色彩,于紅塵凡世,畫一幅《紅塵春色》。笑看身后,一騎飛奔惹紅塵,滾滾萬丈,淹了來路足跡。驀然回首,隨塵而至的卻是有約知音。前路知己,原一直如影隨形。
行千里、柔情似水。江南彼岸的晚煙,彌漫著飯的清香;江面倒映的夕陽,蘊(yùn)含著妻的溫柔。泛波江南,檣櫓搖碎了無數(shù)月光,波鱗鱗撒入東流。何處尋?曾經(jīng)山長水闊不知處,情心游離,無歸無宿。然此時此刻,卻循著江岸曲悠,覓那溫情而去。檣櫓與手的印跡,曲折在江南彎曲的河流。鳴奏在水一方。那飄飄入鼻的飯香,凝結(jié)成“家”。朱戶、軒窗還有一位江南女子,正輕吟淺唱、蹙眉顧盼。悠然在這江面,賞春中萬物,登山則情滿,觀海則情溢。心有歸宿,自是怡然而樂。
天空銀月如盤。楊柳飛花春晴,吟到江南幾程?古人愛情詞句里的意境鮮活,突現(xiàn)人間動景:紅依稀、綠依稀,順江而行的紅船,彩旗飄展,沿江鼓樂齊鳴。東都有子,迎娶南國。冬蘊(yùn)的愛情,隨春綻放,芳香四溢,飽滿而果。紅船擺滿的百合,惹起心香無數(shù)。春笑了,展花紅無數(shù);水柔了,繞千里曲折;山綠了,著新裝而伺。江山多嬌,紅塵萬丈,花添紅粉,柳長絲碧。紅船行處,有江魚伴郎;鼓樂起時,七仙作伴娘。浩蕩蕩,春、江、花、月、夜,醉了江南。
心融此境,情染夕陽。于此情此境,無飲自醉。想那南國,佳人也正倚軒窗,面飛紅霞吧?情路依依,回眸文案上紙張文句,寫了無形的情路。芳菲入紙,情路清晰。動情處,撫摸幾字,卻引喜淚數(shù)滴。仿若用身影定格的過往,又一一閃現(xiàn)眼簾。情至深處,愛憶往昔,欲再走一遭楊柳岸,覓那曉風(fēng)殘?jiān)拢荷S昏,情滿舊時臺階。人道情長路苦,人道每問芳樹,人道有情終屬,緣份幾何?情份幾許?芳樹不耐冬,冬逝海棠紅。紅塵萬萬,縱里尋她,千轉(zhuǎn)百回,卻只在某時某刻的相遇。
香飄南國紅豆熟,南國自是相思處。“弱柳千條杏一枝,半含春雨半垂絲。樹名從此號相思。”自古真情如是,紅豆春發(fā),幾枝招搖,滿墜的是冬的等待,冬的孤寂。而此之后,花綻紅塵,鮮蕊含露,吐開滿腹情竇。紅船輕搖,旌歌漫飄,那曲折的過往已經(jīng)成了一江春水,融進(jìn)了萬古亙流的歲月。那一江的春水,成了不止的畫筆,永遠(yuǎn)抒寫愛的主題。在山川、在河流,用情用愛,滋潤江山,吟成愛的史詩。一杯紅酒便醉了紅塵。
百鳥朝鳳,世紀(jì)佳緣。玉指纖纖,扣住就是一生;情意深深,相擁就是一世。正如山水纏繞,才有江南如畫般的美景;正如泰山偉岸,才能捕捉云的飄逸。忽然讀懂,情緣,是一道連接大山的彩虹,瞬間可結(jié)束山與山的相思,然稍縱即逝。而永恒的,卻是遙遠(yuǎn)的牽掛,夜窗的期盼,平凡的一聲問候,簡單的一縷炊煙。莫回首,留思量,任那情歌信天飄游,握住的手,浪漫終老。
合歡夜開,映那花燭之夜,不安了一江春水。江南晚煙又升,迎娶的紅船可曾靠岸收帆?想那紅綢、絲帶牽系新人的喜悅,是這春日里最艷紅的一筆。江南春色,有酒有樂;紅塵有愛,才惹仙人慕羨。于是,知道生于塵世,與知音舞文弄墨,淡茶素飲也勝卻天堂無數(shù)。
喜弄絲竹伴月,月下柳飄如發(fā),發(fā)似伊柔。憶春暖時節(jié),擁幾星柔月欲眠,卻任柔月放暖,暖得齊魯漫山紅葉。還有管弦輕樂,隨云繞入山際。矗立等候,那艘紅船駛進(jìn)愛的港灣。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不是長。當(dāng)紅船入港,于是,一切都醉了……
留一份古典心境
趙 虹
熄了案燈,任一汪新月的光影斜斜地淌進(jìn)書房,一股古典的暗香便幽然浮起,于是我沉醉于一片古檀氣息般的紫紅色中。
我崇尚上古的大隱高賢,他們或散發(fā)泛舟于江湖之上,或相聚醉飲于林中的風(fēng)月之下,抑或拽杖踟躇、輟行在山野斜徑間,那份閑云野鶴般地從容自在,非恬淡空靈心境所不及也。其幽遠(yuǎn)而瀟灑,以承受山林之逸氣清幽而益發(fā)滋潤。此刻心儀其行狀,來體味一種可浸潤枯涸心緒而又曠日久遠(yuǎn)了的那份古典心境。
一縷蘭之幽香,隨唐詩宋詞的繞梁余韻而出,讓人感觸到的是唐的博大深厚和宋的婉約清秀;一曲京昆的悠揚(yáng),珠喉遏月伴一闕元人小令的鏗鏘,使人頓覺秋雨朦朧間的凄厲冷艷;魏晉時雖有五柳先生“采菊東籬”的淡描輕吟,亦纏綿出嵇康那一曲瀟灑豪邁的《廣陵散》絕奏之后的肝腸寸斷,還馥郁出一個曾于東床膽腹者那篇洋洋灑灑的《蘭亭集序》的墨韻辭香,更有其子徽之一番歸舟剡溪時的那段風(fēng)流絕唱。就在那個訪戴冬夜中,剡溪的雪,就已為當(dāng)世之隱贏得了萬世的飄飄灑灑。
古無隱者,太史公如椽大筆下就不會鐫刻出《伯夷叔齊列傳》,史家奏出的是洪鐘大呂般的絕響回風(fēng);世無高士,便不存阮籍傲嘯長吟于蘇門山中的襟懷舒展。蘇子曾臨赤壁而高歌一曲《大江東去》,嘆“人生如夢”、惜古往今來之英雄何在?嘉軒亦登山于“驀然回首”間恍然一瞬,便感悟出稍縱既逝的人生體驗(yàn)。最有趣者莫過于南梁任昉之《述異記》中的《爛柯》,內(nèi)中述的是“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的仙家皓嘆。
修短合度,一桿雖是加健卻仍不失其纖柔的竹管羊毫,既能在簡牘上鈐刻出強(qiáng)健霸悍的秦篆漢隸,也可于連史毛邊上揮灑出清麗飄逸的魏晉風(fēng)骨。其濃墨重彩于盛唐時的磅礴氣度,更善在泥金小箋上書寫出“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fēng)殘?jiān)?#8221;的黯然韻致。于絹狀般柔弱的古宣上計(jì)白當(dāng)黑,然墨分五色,卻為這煌煌的史冊留下了一抹典雅倜儻的千古風(fēng)流。
說起黑白,自然也想到了紋枰之間的天地六合,于陰陽交錯中重復(fù)著古人并不重復(fù)的清流弈譜,那份骨格清秀、眉宇間疏朗霽闊的瀟灑,而與兀自在電腦前的枯滯手談相比,自是多了一股血脈相通般的性靈氣息,卻少了心理上勝負(fù)輸贏中斤斤計(jì)較般的些許沉重,僅此一念之差,原本為移情悅性的坐隱,便傾刻間墮入了是非紛爭的名利場中。更不要說目眩五色!其實(shí)好色之心人皆有之,可舉目四望,滿眼中盡皆性感而妖冶的渾圓之物,一如怡紅公子之于渾粗的男人一般,使人心性亦為之蠢濁而拙陋,卻極難覓得那個于《仕女圖》中走下的、清瘦如梅花的纖巧女子,自也是紅袖添香、清雅可人。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青蓮居士醉臥長安,這一醉就是千年,那股醇醇醺醺的酒香也似乎透過了這千年的風(fēng)塵,隱隱地浮蕩在我萎頓了許久的鼻下,喚醒了我沉沉的嗅覺。不禁翹首于窗外,望一彎銀月如鉤,神往起不僅為李白醉過,且被東坡吟過、小杜恨過的那輪皎皎明月......
當(dāng)書房里這片淡淡而可憐的月光行將消逝之際,在我心靈深處,也暗暗地留下了這份古典心境,若元代張養(yǎng)皓一曲《雙調(diào).雁兒落帶清江引》;又如王維別高二時,于渭城雨中所唱的《陽關(guān)三疊》;更像陸羽遺下的那半盞殘茶,盡管銷盡了茗煙繚繞彌散、四溢宜人的清香氤氳,但那無盡的茶痕--卻總也抹不掉我心中那一絲揮之不去的憾赧。
(感謝“濟(jì)寧市作家協(xié)會”博客及成岳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