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時代,青年都有著帶有鮮明的時代印記的追求。
在錢學森高中畢業(yè)的時候,他充滿著“實業(yè)救國”的理想,即“習西夷之長,救中國之短”。那時候,他關(guān)注的目光是在鋪軌上飛駛的火車。
自從1825年世界第一條鐵路在英國正式通車,那冒著黑煙在鐵道上飛快前進的火車頭,就成了工業(yè)革命的寫照,成了資本主義高速發(fā)展的縮影。
1865年,外國人只在北京鋪了示范性的一里鐵軌,那呼哧呼哧奔跑著的龐然大物,令國人大驚,“詫所未聞,駭為妖物,舉國若狂”。
1895年,清政府在甲午戰(zhàn)爭中敗北。當時,英國鐵路已橫貫全國,長達26000多千米,美國也已經(jīng)達到一年內(nèi)能夠建造鐵路一萬多千米。鐵路,象征著速度,象征著國力,象征著工業(yè)化的程度。
中國的革新派們 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李鴻章、湖廣總督兼兩江總督張之洞、首任臺灣巡撫劉銘傳、海軍衙門幫辦曾紀澤(曾國藩的長子),先后上書:“急造鐵路”!
由詹天佑總工程師設計的中國第一條鐵路 京張鐵路,終于在1909年8月11日通車。然而,中國的國土如此遼闊,大批鐵路亟待興建。錢學森決心獻身于“鐵道救國”。
雖然北京有著北京大學、清華大學那樣的名牌大學,但是錢學森卻要報考上海的交通大學,那是因為鐵道機械工程,屬于鐵道部主管,當時只有直屬鐵道部的上海交通大學才設有最棒的鐵道機械工程專業(yè)。
1929年9月,錢學森考取交通大學機械工程系,攻讀鐵道機械工程專業(yè)。如今,當人們稱呼錢學森為中國“航天之父”、“導彈之父”的時候,幾乎忘掉了錢學森當初是學鐵道機械工程的。
錢學森以總分第三名的成績考取交通大學。錢學森記得,當時總分第一名的是錢鐘韓,后來成為工程熱物理和自動化專家,曾任南京大學工學院院長、中國科學院技術(shù)科學部學部委員(即院士);總分第二名是俞調(diào)梅,后來成為同濟大學教授,武漢長江大橋、上海寶山鋼鐵廠顧問。
1927年8月25日國民政府定都南京,1928年6月20日把北京改為北平。錢學森從北平來到上海,周遭的環(huán)境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北平洋溢著濃厚的千年古都氣氛。在那里念完蒙養(yǎng)院、小學、中學的錢學森,一口京腔。然而,上海是一座新興的充滿商業(yè)氣氛的南方大都市。北方人往往不習慣南方的生活,對于錢學森來說,上海卻是格外親切的,因為這里是他的出生地 “阿拉上海人”,雖說他不會講“阿拉”上海話。
交通大學坐落在上海市區(qū)西南的徐家匯。這“徐家”得名于晚明文淵閣大學士、著名科學家徐光啟,徐家當年在此建農(nóng)莊、立別業(yè),而“匯”則是得名于地處肇嘉浜與法華涇兩水匯合之處。徐家匯曾是法租界,地標式的建筑是始建于清光緒二十二年(公元1896年)的徐家匯天主教堂,全然是法國中世紀教堂樣式,尖頂?shù)母璧率界姌歉哌_50米。在天主教堂與交通大學之間,是創(chuàng)辦于清道光三十年(1850年)的徐匯中學,一律法式紅磚樓房。當年傅雷就是在這所中學接受了法語教育,以至終身從事法國文學的翻譯。
交通大學是中國歷史悠久的大學之一。交通大學的創(chuàng)辦人是晚清洋務運動的代表人物盛宣懷。他亦官亦商,既有著“清太常寺少卿、大理寺少卿、太子少保、輪船招商局督辦、電報局總辦、郵傳部大臣”之類官銜,又是頗有實力的實業(yè)家。盛宣懷又號稱中國的“鐵路大王”,清政府任命他以四品京堂候補督辦鐵路總公司。他很有魄力,力倡“科教救國,實業(yè)興邦”,居然兩年之內(nèi)一口氣創(chuàng)建兩所大學:1895年在天津創(chuàng)辦北洋大學堂,1896年則在上海創(chuàng)辦了南洋公學,兩所大學皆以美國哈佛大學、耶魯大學為藍本,以培養(yǎng)高級人才為辦學目標。這北洋大學堂就是天津大學的前身,這南洋公學就是交通大學的前身。至今,步入交通大學校門,仍可以在校門附近的一塊石碑上,見到刻著“南洋公學”四個大字。南洋公學的首任督辦,便為盛宣懷本人。
南洋公學在建立之初,就以鐵路交通作為主要的教學和研究目標。
南洋公學幾經(jīng)改名:1912年南洋公學改稱上海工業(yè)專門學校。1921年交通部長葉恭綽把上海工業(yè)專門學校、唐山工業(yè)專門學校、北平鐵路管理學校及北平郵電學校合并為交通大學,分別稱各校為“交通大學上海學校”、“交通大學唐山學校”及“交通大學北京學校”。孫中山先生曾親蒞交通大學上海學校,勉勵師生“奮發(fā)學習,掌握科技,以期在不遠的將來迎頭趕上歐美強國”。到了錢學森進入上海交通大學的時候,當時的名稱又改為“鐵道部交通大學上海本部”,直屬國民政府鐵道部,當時的鐵道部部長兼交通大學校長是孫中山的公子孫科,鐵道部次長黎照寰兼任副校長。在1942年,交通大學更名為國立交通大學。如今的上海交通大學、西安交通大學、西南交通大學、北京交通大學和新竹交通大學均源自交通大學。
在上海所有的大學之中,唯有交通大學的校門與眾不同,赭紅色宮門,朱戶碧瓦,一對高大的石獅子雄踞左右,這在北京比比皆是,而在上海絕無僅有,這顯示交通大學的“官辦背景”。當年,南洋公學剛成立的時候,采用了中國牌坊式的木質(zhì)建筑結(jié)構(gòu),也是為了強調(diào)這所大學的“公立”身份。不過,當錢學森進入上海交通大學的時候,還沒有這座宮門式校門,那是在錢學森從上海交通大學畢業(yè)一年之后才建成的。那時候,校門口橫著一條通向肇嘉浜路的小河,幾年前這里建了一座鋼筋水泥橋,取代了建校之初的木橋。
走進那扇強調(diào)“官辦”、“公立”的中式校門,迎面是一大片草坪,而在草坪四周卻矗立著一組用紅磚或者紅磚與青磚相間砌成的歐式建筑,仿佛無言地在那里宣稱,這是一座“官辦”的西式大學。盛宣懷在創(chuàng)辦南洋公學的時候,就是“以美國哈佛大學、耶魯大學為藍本”,聘請美國人福開森親自設計并督造西式三層主樓 建于1899年的中院。此后,同樣風格的上院(1900)、新中院(1909)、圖書館(1919)、體育館(1925)、總辦公廳(1933)相繼落成,構(gòu)成了一座上海的“哈佛大學、耶魯大學”。錢學森踏進交通大學校園之際,迎接他的就是這樣一組歐式建筑方陣(除了總辦公廳在稍后建成)。
錢學森入學之后不久,經(jīng)孫科撥出??睿陆ǖ膶W生宿舍落成了。這幢歐式的馬蹄形樓房,回廊曲折,紅磚白縫,中間三層,兩翼二層,非常漂亮,叫執(zhí)信西齋。這名字是為了紀念國民黨元老朱執(zhí)信先生。錢學森于大學四年級時住進了執(zhí)信西齋。學校規(guī)定一年級時8人一間,二年級時6人一間,三年級時4人一間,到四年級,便是2人一間了。每間房間只住兩位學生,不僅在當年實屬罕見,即便在今日的大學生宿舍里也不多見。
1930年3月12日《交大三日刊》上,曾有一學生撰寫了《為新宿舍成功告畢業(yè)及離校同學》一文。文中這樣描述執(zhí)信西齋:
“她的美麗,像朝霞映著鮮花,像雨后的牡丹,像出浴的少女,一排粉紅色墻,圍護著黑色的瓦,玻璃窗子等距離地嵌在墻上,兩盞乳白色的電燈,伸出門外。”
“一進這門,是那黃色美麗的墻,馬蹄形的長弄中,整天燃著電燈 ”
“每一個房間的門,都對著長弄中,你隨便走進哪一位室中,白天是有充足的陽光和空氣,晚間有電燈照著通明,嫩黃色的墻,白色的天篷,赭紅色的地板和窗臺,褐色的書架、書桌和椅子,嵌著鏡子的衣柜,舒服的鐵床。”
執(zhí)信西齋可以說是當年中國設施最完善的大學生宿舍,就連美國、法國的大學考察團前來參觀之后,都驚訝在中國的大學里竟然有如此優(yōu)雅的宿舍。
南洋公學建校之初,從麻省理工學院和哈佛大學購來成套教科書,依照美國大學課程進行教學。后來,上海交通大學逐漸明確“以理科為基礎、工科為重點、兼有管理學科”,以美國麻省理工學院為藍本。這樣,到了20世紀30年代,上海交通大學有了“東方的MIT”(即東方的麻省理工學院)的美譽。
可以說,錢學森雙腳跨進上海交通大學校門,等于一只腳踏進了美國的麻省理工學院。當時,上海交通大學畢業(yè)生到歐美留學,從來無須再入學考試,可見上海交通大學與歐美大學達到了“接軌”。錢學森從上海交通大學畢業(yè)之后去美國麻省理工學院求學時,發(fā)現(xiàn)許多課程與在交通大學學習的完全一樣。錢學森曾說,當時他發(fā)現(xiàn)“上海交大的課程安排全部師抄此校的,連實驗課的實驗內(nèi)容也都是一樣的。上海交大是把此校搬到中國來了!因此也可以說上海交大在當時的大學本科教學是世界先進水平的。”上海交通大學照搬麻省理工學院模式,是因為“麻省理工學院的工科教育安排是本世紀初的模式,對培養(yǎng)一種成型的工程技術(shù)的工程師是有效的”。錢學森在上海交通大學讀本科時,就已經(jīng)讀了美國麻省理工學院的研究生課程,他要求免修這些課程,得到了麻省理工學院批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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