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里龍門】
1
大雪下了好幾天,白佛的山,沒有香客。一個人獨行在這白茫茫的一片。那只諾大的手在山前擋著風雨,擋著塵埃,直指蒼穹。
冷冷的天,明亮的陽光,從山的這邊走到那邊,山的懷里,一片暖暖的開闊的空地,不遠處是雪里泛著模糊的青,裊裊的翠煙。
雀兒銜著食,銜著枝,從這邊飛到那邊,枝丫來回的顫動,抖落了倏倏而灑的雪。
2
白佛的眼,在夜里睜開,把佛的靈性和光芒投射在這不大的山。山并不高,只因了這隋朝的雕刻,讓這雪夜沒了塵埃,泛著柔和的沉靜的藍色的光。夜,誰在觀音的像前,眉頭緊縮,眼里沒有光芒,頭腦煩亂而空空,一動不動,如入定的老僧。外面此起彼伏的炮仗聲,雪飄進來。他茫然不知。他望著觀音,觀音望著他。
彌漫的雪,迷蒙的生命,他麻木的瑣碎的生活。
3
在這塵埃的世界,誰是你的觀音娘娘,誰是你今生今世的菩薩。
在牙牙學語的年代,在故鄉(xiāng)月牙狂歡追逐的時刻,不言那恍如隔世的鄉(xiāng)愁。
在那遠遠的云端,在沒有花季沒有雨季沒有前路沒有未來懵懂掙扎的年少時光,沒有什么值得記念,沒有什么值得回憶,只那望著黑板發(fā)呆,抱著書本翻了幾百遍的發(fā)黃的教材還穩(wěn)穩(wěn)地躺在那個年代,連上面的灰塵都不忍拂去的小心翼翼的藏進了自己的心底,把青春年少的夢想張揚激情苦悶全都深深地融進了那發(fā)黃的紙頁。眼里再沒了塵埃,沒了夜與晝,沒了黑白。茫茫飛著的灰白的雪,一直倏倏地落,飄進了他的發(fā)絲,飄進了他的唇,飄進他的眼。
4
在異鄉(xiāng)的漂泊,他想不起那時的光,想不起白佛的眼,在昨夜的夢里,他夢見小時老屋后的地上潔白的雪和雪里映著的潔白的柔和的月。
他麻木他困惑他沉思,我是傻的孩子,不知如何對這陰霾的夜晚,我是落魄的孩子,丟失了檸檬色的月,我是沒有愛的孩子,只因那時光的塵埃,我記不起爺爺在寒冷的夜里圍在火爐邊的笑談,記不起,月下母親喊你回家的聲音,記不起姐姐的紅紗巾丟在了哪里,記不起,尋不回那丟失的世界。
他喃喃自語,從眼角里淌下來一行淚水,還有另一行淚水,飄進來的灰的雪,白的雪,打濕了他的衣衫。
他抬頭望去,在夜里,在雪里,娘娘的目光那樣慈祥,溫潤的眸子望了他一眼。
5
紫煙繚繞,夢境在山里回旋。
天亮了,一束紫藤蘿,彎彎曲曲,枯枝倒懸于空。
白佛望著山前枯瘦的樹枝,望著朦朧的雪里的綠。
一個人行走,走在白佛的懷里。
山里的雪,灰白的雪,倦然而臥,像泊在岸邊的船,像天邊的青鳥,撲打著遠處的陽光。
【泰山天燭】
1
一場不溫不火的雨,整日整夜地下,看山間那浩浩蕩蕩的水勢,看那飛天流瀑,竟然也有了暴雨的性格,四月一場無花的夢境,走來一個如花盛開的世界。
誰也沒有看見那孤夜的一盞燈亮了多久,誰也沒看見那困頓瑟縮一春的倦容,在何時進入夢鄉(xiāng),睡意朦朧里猛然的一抖,搖落了夢境,搖落可那夢里亂紛紛的飛花片片。
2
誰在這如夢初醒的空山新雨后,獨享受這大山的寂寞,還有靈動,那棱角分明的怪異嶙峋的山石,仿佛在述說什么,又仿佛什么也沒說,只有靜默只有靜默,傻傻呆呆地望著這歡騰而下的山間流瀑,和大山滿眼的充滿訴說欲望,欲言又止?jié)M含羞澀的綠意朦朧。
那個月夜,誰在夢里,打開了月亮之門,梵婀玲的裊裊繚繞的樂音,在空中飄飄搖搖起起伏伏,繚繞了誰久未擱下的,那個秋夜露水般的心事,歡喜還是落寞,無處言說,只消一句,花開花落,再不必說那個澀澀的下弦月,任那花飛花謝,任那空山新雨搖蕩,這暮靄里的花開陌陌,和山的低聲述說。
3
偶然的一場春雨,帶著夏的風格,潮濕了一個季節(jié),那個如幻亦真的青澀時期,在誰的夢里起起落落。
打開月亮的門,打開那個靈魂四處漂泊的時節(jié)。
4
一個庸俗不堪的凡人,明明一無所有,拿把濟公的破蒲扇,四處游走的魂靈,沒一個敵人,也沒一個朋友,卻還想著包容這整個光怪陸離的世界,修仙修佛修這空靈的,穿越古今融通萬物的三界,那消失殆盡的殘夢,沒一點飛天的靈動,也沒了那綠野仙蹤。
淺淺的一個夢,跌落那滿地的紫色的小花,輕輕的一聲嘆息,夢里花落知多少,只看那滿城煙雨。
【絲路三星】
1
坐在絲綢之路的零起點,在花語紛飛凌亂無依的五月。
千樹萬樹梨花已開過千萬年,我沿著歷史課本里千里眼的目光,聽著順風耳的召喚,來到星星的家園——三星堆,它為什么叫這個名字,那里有三顆星星嗎,那三顆星星又代表了什么。
2
飄過芬芳,也飄過霜雪,有岷江的奔騰咆哮一瀉千里,有岷山的騰挪跌宕霜天萬里的滋養(yǎng),三星堆——一個不負世人,穿越亙古滄桑的詞語。
雪落暗夜或水流落花的時刻,端起一杯瀘州老窖或綿竹大曲,讓星星的回憶溫暖,瑟縮的夜,不要一聲安慰,不用一滴憐憫的眼淚,熱乎乎的酒曲,閃著星星的光芒,照亮了閃閃爍爍若明若暗的夜,溫暖了夢的混沌,和那雪落花落塵埃跌落的不可言說,一陣跌跌蕩蕩的風飄過,潮濕了誰夢里如巫如魔的囈語,驚醒了蒼涼四顧茫茫然然的山野。
3
天邊,一彎新月光,從零出發(fā),沿著,貫通古今打通東西的絲綢之路,照亮了那一千零一夜的傳說。
沿著歷史明明滅滅的時光隧道,千里眼看到了什么,順風耳又聽到了什么,伊索寓言格林童話,侏羅紀的恐龍還是四十大盜的,寒星閃耀的夜。
4
一個遠古氏族的村落,一條遒勁的蒼龍護衛(wèi)著綠銹的銅樹,幾只上古的鳥在樹枝,唱著喋喋不休的歌。
星星述說絲綢花語的傳說,沒有寒風蕭瑟沒有雨打落花的落寞,天邊,一彎新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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