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學記憶
文|木木
父母因為家庭成分不好,大學畢業(yè)后被分配到某村醫(yī)院工作,我就是在這個村上的小學。
學校在小村的中央,一幢古舊的四合院落就是學校的全部了。
院落不大,四面各兩間房,南北的房子要大些,大門用厚厚的木板做成,門口有很高的門檻,窗戶是那種木頭格子的。院子中間安放一個水泥做的乒乓球臺,四角是用碎磚頭壘的支座,由于年久失修,常見周圍有散落的磚頭塊,偶爾見老師用來打球,但我們卻以爬上去玩抓石子的游戲為樂,因此也常常被老師警告。
院落雖然有些破舊,但房屋墻壁厚重,地基牢固,沒有絲毫變形,是那時候村里最宏偉的建筑,估計以前應(yīng)該是本地一個地主置辦的家業(yè),解放后被充公,也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了?,F(xiàn)在的許多官員好像沒有那時的地主會持家。
課桌用的是長木板,兩端用磚頭墊起來,我們坐在自己帶來的小板凳上上課。教室里沒有電,遇到下雨或陰天的時候,大家就簇擁在門口聽老師講故事,還記得老師講過一個九頭怪報仇的故事,回家后還講給弟弟聽。
學習的課程大都忘記,只記得課本上有華國鋒主席帶戴著紅領(lǐng)巾接見小朋友的插圖,還有課文里“我們目前的任務(wù)就是要打倒一切修正主義”的片段,老師沒有講過修正主義是什么意思,后來直到我大學畢業(yè)的所有考試中也從沒考過,所以到現(xiàn)在也搞不太清楚這個修正主義到底是什么東西。
對于那時的老師也已記不太清,聽父母說好像是從村里選上過學的人來教課,因此老師們都很年輕,但卻可以享受不用去田地里干農(nóng)活的優(yōu)厚待遇。
唯有對一位姓崔的老師還有些印象,因為她頗具感染力的笑聲那時每天在院落里回蕩?,F(xiàn)在想來她應(yīng)該是個熱心的人,也很喜歡在那里教課,但有一次上數(shù)學課時,不知道是沒拿課本還是什么原因,她把乘法口訣中的“七七四十九”教成了“七七四十一”,以至于學生們都私下偷著笑話她。
后來有一次,她趕集時見兩個學生爬到樹上折樹枝,怕出危險,好心勸他們下來,誰知兩個學生不領(lǐng)情,在樹上擠眉弄眼地大喊“管不著,管不著,七七四十一,七七四十一!”,她一氣之下哭著跑回了家。她一直教我們那些學生到二年級,三年級開始,我們就搬到村里新建的學校去了。
圖文無關(guān)
新學校占地有10畝,四排教室,每排五間,都是用石頭壘成的新房子,教室里通了電,安裝了玻璃門窗。教室的一邊是一個籃球場,環(huán)球場有跑道,老師的辦公室在球場的旁邊。除原來的老師外,學校又從縣城抽調(diào)來新老師。
體育老師是縣城來的,記得他講了一大通道理來向我們說明體育運動與勞動的區(qū)別。我在放學后是不太用干活的,而大多數(shù)同學回家后還要到地里幫忙勞作,就覺得在操場上瞎跑,還不如到家里多干點活,體育老師也非常無奈。
有一位女老師頗得村民的喜愛和稱贊,都夸她教書好。因為他們經(jīng)常聽到她帶領(lǐng)學生讀書的聲音,大部分是這樣的情景——“勤!勤!勤奮的勤!暢!暢!暢想的暢......”,整齊嘹亮的聲音透過學校的圍墻,傳到田野,大家聽到后就停下手里的活,豎起大拇指,仿佛覺得孩子跟了她,學就沒有白上。
我在新學校的學習成績還算不錯,雖然很少考第一,但總在前幾名,有一次得了全級第一,家里給我做了頓紅燒肉。
由于平常不用干農(nóng)活,生活條件也好些,同學們對我這種“外來戶”多少有些嫉妒,把我們叫做“機關(guān)猴子”。每當我把這些事情告訴父親時,他總是摸著我的頭,不去深究。在我的印象中,村民們對醫(yī)院的醫(yī)生都很友善,記得他們有時把蘿卜和大白菜送到家里來,父親總是非常激動,拉著他們的手送出好遠。
我的課余生活基本都是與同齡的伙伴在家附近玩。打彈弓、滾鐵環(huán)、好人抓壞蛋、藏貓等都是我們常玩的游戲,常常是到了天黑也不回家,母親就站在院子里大喊。
后來因為父親的影響,學會了打乒乓球,并且進步神速。很快,醫(yī)院的大人們就很少有我的對手,但常常輸給一個叫劉成仁的人,他個子不高,皮膚黝黑,是在其父親退休后接班來醫(yī)院上班的,比我大不了幾歲,主要是負責打掃衛(wèi)生。
劉成仁最大的愛好就是練氣功,他住的房間里有一堆碎磚頭,據(jù)他說是在平常練習的時候用手劈開的。他也常常拿起一塊磚頭,一邊做示范一邊向我講解練習的秘訣,我總是央求他劈一塊看看,卻終未得見,直到有一天見他手上吊個繃帶掛在脖子上,才知道他在用手砍磚頭時掌心開裂,縫了五針。
小學快畢業(yè)的時候,有位村民的兒子好多天不能排大便,送到醫(yī)院來的時候,捂著肚子哭,疼得滿地打滾,父親也很難確定是什么病癥,情急之下,用手一點一點把大便摳出來,孩子立刻就不疼了,孩子的父親跪在地上就磕頭。
在這之后,快到冬天的時候,父親正在為過冬的煤如何運回家發(fā)愁,孩子的父親推著車子來到我家,對父親說“走,我?guī)湍惆衙和苹貋怼?,煤運回后,他又用錘頭把煤塊都砸成拳頭大小,一锨一锨堆到放煤的小棚里,擦了擦臉上的汗,沒喝一口水就走了。
這件事過去了三十多年,父親在去年離開我們前,病重住院期間,還又對我提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