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總停留在奶奶的床頭，床那頭是奶奶,或是剝棉花、或是納鞋底；床這頭是我，一盞油燈、一本書，或是趴在床頭，或是坐在燈前。 上個世紀(jì)，一個發(fā)大水的日子，奶奶逃難到家鄉(xiāng)，唯有一雙兒女的祖父母收留了奶奶，同時也確定了奶奶的身份“童養(yǎng)媳”，那年奶奶十二歲！在那個特殊的年代，堂祖父的因病早逝，堂祖母遠(yuǎn)嫁，留下了三歲和一歲的兩個堂姑婆，于是十二歲的奶奶還有個身份“母親”。從此開始奶奶苦難的一生！
也許是童婚，從小爺爺奶奶的關(guān)系就不好，在我讀初中以后，曾有一次，因為一個小矛盾，爺爺還打過奶奶。只是在奶奶過世的十年里，爺爺經(jīng)常會嘮叨奶奶受過的苦。在我們不在家的日子里，邁著他幾十年前就已經(jīng)瘸了的腿到奶奶的墳頭除草、排水！
奶奶一輩子沒享過福，在幾個子女家境慢慢好起來的時候，她選擇了離開！迄今，只要提起奶奶，小姑姑總是淚流滿面。還有小堂姑婆，每年只要是奶奶的祭日，幾十里的鄉(xiāng)間土路，她老人家都要邁著她蹣跚的腳步去看看奶奶。直到現(xiàn)在，家里人提前奶奶，總會念道她的好。奶奶在世的幾十年里，從未和鄉(xiāng)里鄰間的任何人紅過臉，即使是偶有從家門前路過的“落難客”，奶奶總要力所能及的給予幫助。哪怕只是一碗水、一把米，或是一個靜靜小息的板凳。奶奶出殯的那天，天空一直下著小雨，幾乎村里的老人都有來送行。
奶奶是個閑不下來，且愛干凈、愛面子的人。每天都是房前屋后，忙個不停。僅有的幾身衣服，還有床鋪，常年都是干干凈凈的，每次姑姑們回娘家都是和奶奶一起睡。一年到頭，很少去親戚家走動，只是每年回娘家省親是奶奶最開心的時候。奶奶愛面子，很少走親戚，也見不得別人的臉色，如果主人神情有稍微的一點異常，奶奶一定會起身離開。即使在臨終前，奶奶都換了一身干凈的衣服。現(xiàn)在想來，我也繼承了奶奶的很多的性格！
鄉(xiāng)下的夜，黑的比較早，躺在床上，聽奶奶的“人之初、性本善”，偶爾也會聽到奶奶講她在重慶教大學(xué)弟弟的童年往事：那時候，在田間、地頭都能聽到小舅爹的讀書聲，從未上過一天學(xué)的奶奶就是從小舅爹那里聽來的《三字經(jīng)》。只是多年以后，奶奶已垂然老去，油燈下多了一個我。上小學(xué)以后，讀完課本，喜歡把姐姐的自讀課本要來，每天臨睡前，總要讀上幾遍。有時候，看到好看的篇目，奶奶要催上好幾遍才肯睡下。
小時候，和奶奶睡一起直到初中住校。讀小學(xué)的時候，媽媽給2毛錢的早飯錢，我總喜歡買一份“鍋盔”，自己吃掉外面的硬殼，留下里面軟軟的面團(tuán)，中午回家的時候給奶奶?；蚴桥加袔酌X的零用錢，會給奶奶買幾塊“珀珀糖”——白白的方塊糖，吃在嘴里冰冰涼涼的，甜而不膩。那時候，奶奶的牙齒已經(jīng)不好了，最喜歡吃的就是面團(tuán)和“珀珀糖”。初中以后，每次回家，奶奶都要從她的老柜子摸出幾塊發(fā)糕、甜棗——都是一些親戚朋友送給她吃的。更多的時候，她拿出來的都是已經(jīng)變質(zhì)的零食。奶奶總是這樣，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是給這些孫輩們捂著，每每家里來了客人、做了好菜，總是最后一個吃！
小時候，也特別迷戀電視劇，特別是什么神仙、鬼怪的。那段時間上映《蜀山奇?zhèn)b傳》正是隆冬時節(jié)，鄉(xiāng)下，總是早早洗好澡，坐在電視機前。每每看完電視都是10點到11點，然后就不管不顧的鉆進(jìn)被窩。這個時候，奶奶都是摸著我冰冷的腳，放在她的胸口，只是那種冰冷的感覺直到長大了才懂。然后就是喜歡《聊齋》，鬼怪、狐仙之類的總讓我著迷，但我又膽小，每每看完，總要擔(dān)心受怕很久。奶奶看到膽小的我總問我：“如果有一天她離世了，是不是我連她睡過的房間都不敢進(jìn)了？”那時候總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多年以后，我回家躺在奶奶曾經(jīng)過世的房間，總是一覺到天亮。華麗的放逐、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