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則思變”,這話沒錯。但怎么變?從哪開始變?1978年,變化的日子終于來了。這年年底,北京召開了十一屆三中全會。不久,公社和大隊派人到南坑通知,說次日要召開一個社員大會,傳達會議精神,會場就設在生產(chǎn)隊長沈騰香家的曬場上。
那天一早,她就在場地上打掃衛(wèi)生,之后又從屋里搬幾張老桌子出來,合拼后發(fā)現(xiàn),桌面顏色斑斑駁駁,很是難看。她想了想,就轉(zhuǎn)身回屋,把自己陪嫁過來的一張漂亮的被單抱出來當桌布鋪上了。細心的她,還找了塊紅紙,叫人寫了“會場”兩個字,貼在被單的下端。
那一天,傳達會議開得很熱烈。但不料,宣布將實行生產(chǎn)責任制時,會場卻亂了:有人叫好,有人反對,有人搖頭,而更多的人則沉默著。幸好,經(jīng)過再三動員,會開到日頭過午,終于達成一個看法:先派人出去看看,再做決定。散會后,沈騰香發(fā)現(xiàn),發(fā)言時大家情緒很激動,茶杯的水也濺了不少在被單上,結果弄得被面黃漬一片,怎么洗也洗不掉。
會后派幾個黨員去鄰村察看,他們轉(zhuǎn)悠了幾天回來報告說,附近各村大部分都開始搞責任田了,于是南坑也就學著把山田按人口分了。但種什么才有收益呢?聽說五十里外有個村子有荒山種果的經(jīng)驗,沈騰香便組織人前去考察。這一去果真大開眼界,也學到了經(jīng)驗。于是聯(lián)名向上面申請,想用縣里農(nóng)業(yè)資金無息貸款給村民,讓他們在荒山上種油奈。恰好當時縣里也在提倡治理荒山,種樹種果,可謂不謀而合。然而,萬事開頭難,盡管一再動員,有些村民還是躊躇再三,認為南坑山荒水缺,種果樹要三年才能有收成,又無經(jīng)驗,萬一有個閃失,豈不又人財兩空,還背一身債?
這時,沈騰香又站出來了,說她在娘家就知道油奈是怎樣種植的,因此胸有成竹。于是,天寒地凍中,她把箱子里的那張被單簡單折疊一下,當作棉衣披在身上,和村里另一個黨員走進村民家中,細心問詢,拉家常似的把自己所看到和所想的一切和盤托出,又舉例說理,娓娓道來,倒是把許多村民慢慢給吸引住了。好不容易,多戶村民表示愿意試試,于是陸續(xù)上山了,最多的一戶種了900多株。其間,風風雨雨,汗伴日落,三年過后,荒山上飄蕩著果香,滿山掛滿沉甸甸的果實。種得最多的那一戶,成了當時轟動一時的“萬元戶”。其他的種果戶,也都收益不少,一個個笑得合不攏嘴。這一下沒種果的村民急傻了眼,紛紛要求貸款種果樹。還有一些原來怎么說都不聽的村戶,竟一聲不響,主動上山種果樹去了……
40年過去了。如今的南坑修了一條通往縣城的公路,城里人隔三岔五都開車到這里游玩。這又怎么回事?原來南坑逐漸走向富裕后,大力整頓環(huán)境,把村里的豬圈都拆除了,養(yǎng)殖戶到山上集中養(yǎng)殖;同時配套嚴格的環(huán)保設施,聘請了保潔員,專門收集生活垃圾,集中處理;溪河也設置了河長護理,岸畔栽滿了樹木花卉……并搞起了鄉(xiāng)村旅游項目。
如今來這里的人,一下車,便見淡藍的天幕下,黛山連綿,田園如織,農(nóng)家房舍,錯落有致。最是那一灣清澈的溪水,蜿蜒而來,叮咚作響,兩岸修竹茂林,浮嵐飛翠,鳥聲鳴囀。細一看,溪邊供觀光休閑的木棧道,游客或舉步或探身,連同竹影波光,如在畫中。
有意思的是,如今已是南坑村黨支部書記的沈騰香,箱子里還收藏著當年的那一張被單,她曾對人說:“這張被單是我們南坑村融入改革開放40年的一個見證,我會永遠保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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