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荷塘除了滿眼的碧綠，就是點點粉紅和月白了。一陣風過，密密匝匝的荷葉順著一個方向傾斜過去，像舞蹈一般整齊化一，在高低起伏中形成了碧波蕩漾的幻景。風是清涼的，挾裹著水的濕氣，荷的芬芳，拂在臉上，沁人心脾，炎炎暑氣被一掃而光，整個人也就變得寧靜而涼爽了。這可能就是李漁在《閑情偶寄·芙蕖》中所說的“避暑而暑為之退，納涼而涼逐之生”的情景吧。
荷花的綠色觀賞期長達8個月，群體花期在2~3個月左右。但賞荷還是要等到六月。春暖花開之時，桃紅柳綠，花絮飛飛，此時的荷如尚未發(fā)育的少女，“小荷才露尖尖角”呢。而到了六月，荷已經(jīng)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L姿綽約，妖嬈嫵媚，婀娜多姿，冰清玉潔，仿佛任何的美麗辭藻堆砌在它的身上都不為過，是真正的“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的美麗時節(jié)了。站在這樣的荷塘邊，或舉目遠望，或凝神靜聽，怎能不讓人心曠神怡呢！
荷花又稱蓮花、芙蕖、水芝、水芙蓉、菡萏、芙蓉、六月春、水蕓、紅蕖、水華、荷華、溪客、碧環(huán)、玉環(huán)、鞭蓉、鞭蕖、水旦等等，屬雙子葉植物毛茛目睡蓮科。我國早在三千多年即有栽培，現(xiàn)今在遼寧及浙江均發(fā)現(xiàn)過碳化的古蓮子，1973年發(fā)現(xiàn)的“河姆渡文化”遺址中，就有蓮的花粉化石，經(jīng)測定，距今7000年。這說明，至少在7000年前，蓮在我國就已經(jīng)分布，甚至已作為食用了?？梢娖錃v史之悠久。
荷花全身都是寶，藕和蓮子能食用；蓮子、根莖、藕節(jié)、荷葉、花及種子的胚芽等都可入藥，可治多種疾病?！侗静菥V目》中記載說荷花，蓮子、蓮衣、蓮房、蓮須、蓮子心、荷葉、荷梗、藕節(jié)等均可藥用。荷花能活血止血、去濕消風、清心涼血、解熱解毒。蓮子能養(yǎng)心、益腎、補脾、澀腸。蓮須能清心、益腎、澀精、止血、解暑除煩，生津止渴。蓮葉能清暑利濕、升陽止血。藕節(jié)能止血、散瘀、解熱毒。荷梗能清熱解暑、通氣行水、瀉火清心。蓮葉、蓮花、蓮蕊等也都是人們喜愛的藥膳食品。炎炎夏日，喝上一碗荷葉粥，不僅有清暑熱，散瘀血的作用，經(jīng)常食用還有駐顏益色，祛病延年的功效。剛剛盛開的荷花不僅好看，還很清香好吃?；詹说膹N師們精心選用盛開的荷花烹制的“荷花雞”、“荷葉粉蒸雛雞”、“糖熗花香藕”和“三色鮮蓮湯”相傳為歷史上鐵面無私的包公喜愛的“四蓮菜”，沿傳至今，已成為傳統(tǒng)的合肥名菜。
即使成了“霜中敗葉，零落難堪，似成棄物矣；乃摘而藏之，又備經(jīng)年裹物之用。是芙蕖也者，無一時一刻不適耳目之觀，無一物一絲不備家常之用者也。有五谷之實而不有其名，兼百花之長而各去其短，種植之利有大于此者乎？”（《閑情偶寄·芙蕖》）李漁把荷的實用價值上升到無人能及的高度了。據(jù)科學研究證明，由于蓮藕地下莖能吸收水中的好氧微生物分解污染物后的產(chǎn)物，所以荷可以幫助污染水域恢復(fù)食物鏈結(jié)構(gòu)，促使水域生態(tài)系統(tǒng)實現(xiàn)良性循環(huán)，成了工業(yè)廢水污染水域的天然“過濾器”了。這可能是荷對這個日漸污濁的世界的又一大貢獻吧。
荷不僅僅有食用、藥用、觀賞價值，還是我們寄托感情、抒懷言志的象征。中國古代民間就有春天折梅贈遠，秋天采蓮懷人的傳統(tǒng)。由于“蓮”與“憐”音同，所以古詩中有不少寫蓮的詩句，借以表達愛情。如南朝樂府《西洲曲》：“采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低頭弄蓮子，蓮子青如水?！薄吧徸印奔础皯z子”“青”即“清”。這里采用諧音雙關(guān)的修辭，表達了一個女子對所愛的男子的綿長的思念和純潔的愛情。晉樂府《青陽渡》：“青荷蓋綠水，芙蓉披紅鮮。下有并根藕，上有并頭蓮。”也是借以表達一種“在天愿作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這樣終身相守的美好心愿和堅貞情感吧。北宋周敦頤寫出了“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名句后，荷花之盛名遠在陶淵明鐘愛的菊花、唐代人鐘愛的牡丹之上，其“君子之花”的地位是無人能撼動了。
荷的生命力是極其頑強的。只要有水的地方，隨便扔進幾節(jié)藕頭，到了第二年一定會長成一片新綠的，再過一年，便是滿塘蔥蘢了。
記憶中的那灣荷塘是呈“S”形流轉(zhuǎn)過去的，到了夏天，一眼望不到邊的綠荷把村莊圍攏，仿佛也把暑熱擋在了村莊之外。孩子們在荷塘里嬉戲不愿上岸，老黃牛也賴在水里不肯起身，青蛙被捉弄得不停地練習跳遠的本領(lǐng)，它們兩條細長的后腿柔軟而又有韌性，用力一蹬，就從一張荷葉上跳到另一張荷葉上，或是潛入水中隱藏起來，更多的時候，在沒有人打攪的情況下，它們伏在荷葉上安靜地看蝴蝶和蜜蜂在荷花間輕狂地飛舞，聽麻雀瑣碎的嘰喳聲，它們光滑細膩的皮膚或碧綠，或碧綠里摻雜著幾條嫩黃作點綴，那美侖美奐的色彩與荷葉的綠渾然天成般地溶在一起，是一場再美不過的行為藝術(shù)表演了。而到了夜晚，仿佛一天的靜默終于找到了喧泄的出口，它們便放開歌喉大聲歌唱了。辛勞了一天的人們大都在自家的屋外支起床鋪露宿，遠處蛙聲陣陣，近處鼾聲雷雷，四周一片漆黑，星光卻格外璀璨，那樣的夜晚，我的夢總會做到很遠很遠的地方……
現(xiàn)在，我在遠方，在城市燥熱而混濁的空氣中，在這個聽不見蛙鳴的夜晚，想象著家鄉(xiāng)的六月荷塘應(yīng)該還是曾經(jīng)的模樣吧……
【本文插圖為楊詠墨先生畫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