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亮(181~234)瑯琊郡陽都人(今山東省臨沂),杰出的政治家、思想家、軍事家,幾乎是中國人智慧的化身。不但其傳奇性故事為世人傳誦,而且它還是古人理想中的“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完美偶像。據(jù)說他擇婦“重才”,竟在南陽娶了一位“阿丑”老婆,這與同時代的呂布配貂蟬,孫策、周瑜娶大喬、小喬,曹丕納甄氏等“英雄美人”故事相比,后人總感到有一絲缺憾。
諸葛亮娶“阿丑”,《三國志》、《三國演義》中都沒有說明。但南朝劉宋史學家裴松之(372—451)在注釋西晉史學家陳壽(233--297)的《三國志.諸葛亮傳》時,引用了在東晉史學家、襄陽名士習鑿齒(?- 約383 )所著《襄陽耆舊記》(又叫《襄陽記》)的一段記載:《襄陽記》曰:“黃承彥者,高爽開朗,為沔南名士,謂諸葛孔明曰:‘聞君擇婦,身有丑女,黃頭黑色,而才堪相配'??酌髟S,即載送之。時人以為笑樂,鄉(xiāng)里為之諺曰:‘莫作孔明擇婦,正得阿承丑女'”。這件事發(fā)生在諸葛亮25歲(公元205年)那年,從此以后就傳言“諸葛亮娶了個丑老婆”,一直流到1800年的今天。
《襄陽耆舊記》云“漢末,諸蔡最盛,蔡諷姊適太尉張溫,長女為黃承彥妻,小女為劉景升(劉表)后婦,瑁之姊也”。即黃承彥的夫人諸葛的岳母蔡氏是襄陽豪族蔡諷的大女兒,小女兒是荊州刺史劉表的后妻,蔡諷的姐姐嫁了當朝太尉張溫(后被董卓所殺),荊州大將水軍都督蔡瑁是黃承彥的小舅子。論起來,諸葛亮的岳父黃承彥與劉表是“連襟”,劉表是諸葛夫人黃小姐的姨父,蔡瑁是黃小姐的舅舅,劉表的兒子劉琦、劉琮是黃小姐的姨表兄弟。按照習慣,諸葛亮也應叫劉表一聲“姨父”,叫蔡瑁一聲“舅舅”,劉琦、劉琮應叫諸葛亮一聲“表姐夫”。看《三國演義》時,往往“蔡瑁、張允”同時出現(xiàn),特別是“蔣干中計”的那段精彩描寫。這位張允是劉表的外甥,論起來也與諸葛亮同輩表親。
史料中對諸葛亮的岳母蔡氏的相貌沒有描述。但《后漢書.劉表傳》載 “身長八尺余,姿貌溫偉”的劉表,“寵耽后妻,每信受焉”,這是對劉表后妻、諸葛夫人的小姨蔡夫人的側面描寫,按漢代度量換算,“八尺余”是1.84米以上的個頭,且姿貌溫偉,這么一位皇族出身的堂堂偉岸男子竟能“寵耽”蔡夫人,且言聽計從,說明蔡夫人必定是一位南國美人。
這就不免使人產(chǎn)生疑問,黃小姐的姑姑能嫁給當朝太尉,肯定是一位佳麗。姑姑是佳麗,姨媽是美人,如果沒有發(fā)生遺傳基因突變,黃小姐的母親黃氏也決不會是丑姑,黃承彥既是沔南名士,又高爽開朗,縱不風流倜儻,也不致粗陋猥瑣,黃承彥即使相貌平平,按照一般的血統(tǒng)遺傳常識,也不會生出一位“阿丑”丫頭!高爽開朗的沔南名士黃承彥對諸葛亮說“身有丑女,黃頭黑色”首先是黃承彥的自謙說法,其次是玩笑式地試探諸葛亮的道德情懷?!吧谏铋|無人識”的黃小姐縱使貌似天仙,其父黃承彥也自會謙虛地說“俺家的黃毛丑丫頭”,決不會自夸為“俺家天仙美妞”。對諸葛亮的相貌,《三國志.諸葛亮傳》云“亮少有群逸之才,英霸之器,身長八尺,容貌甚偉,時人異焉”,《三國演義》中則進而描寫為“面如冠玉,頭戴綸巾,身披鶴氅,眉聚江山之秀,胸藏天地之機,飄飄然當世之神仙也。”顯然,諸葛亮是一位身高1.84米的山東“帥哥”,如果黃承彥老先生的女兒真的是黑面皮的黃毛“阿丑”(當時的頭發(fā)以黑為美,還沒進入染黃、染紅的摩登時代),他怎么好意思把一個“黃頭黑色”的阿丑“推銷”給一位具有“英霸之器”的帥哥呢?豈不違背了儒家“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德標準!這種“損人利己”的事,豁達開朗的黃承彥是決不會做的。諸葛亮之所以能毫不遲疑的滿口答應,說明他能從黃老先生親口提媒擇婿的口吻中預測出七八成,既然“才堪相配”,那必然是“才貌雙全”。對不識內(nèi)情的人諸葛亮也會學著岳父的謙虛稱自己的如花美眷為“賤內(nèi)”“拙內(nèi)”或“內(nèi)丑”,于是世人以為諸葛亮真的娶了一位阿丑做妻子。《襄陽記》中所載“ 鄉(xiāng)里為之諺曰:‘莫作孔明擇婦,正得阿承丑女'”,稍加品味,就會發(fā)現(xiàn),這個孔明擇婦“鄉(xiāng)諺”可能是當時士大夫圈內(nèi)的反語調(diào)侃,意思是說諸葛亮“不怕阿丑”,反倒娶了“黃家靚女”。因為,一般平民百姓不可能直接稱呼的上層的沔南名士黃承彥為“阿承”,也不可能直呼黃家的乘龍快婿婿為孔明,象“擇婦”這樣文雅的詞匯也不大可能進入諺語俚歌。
插曲:民間倒是有這樣一個“諸葛亮招親”的傳說,黃承彥是諸葛亮的老師,他有個女兒名叫“黃月英”,不但才藝高深,而且長得花容月貌(但是諸葛亮從未見過)。黃小姐常聽父親提到諸葛亮學識人品俱佳,很是傾慕,就大膽托父親主動提親。并故意讓父親在諸葛亮面前說自己很丑,想試探諸葛亮是不是一個以貌取人的凡夫俗子。黃承彥乃襄陽高爽豁達名士,他早就相中了諸葛亮,于是就不拘世俗小節(jié),親自登門為女兒提親,并把女兒說的奇丑無比。沒想到諸葛亮不計較“阿丑”,竟痛快地一口答應了。結婚那天,為不讓諸葛亮先看到她的容貌,黃月英特意在頭上蒙上一塊紅布垂到胸前,考驗一下諸葛亮是否不敢“亮丑”在揭紅布時猶豫遲疑。沒想到新娘一到家,諸葛亮在眾賓客面前毫不遲疑地揭開了紅布。面對花容月貌的黃月英,等待觀看黃家“阿丑”賓客們頓時大嘩,諸葛亮也喜出望外。后來世人結婚,新娘蒙紅蓋頭據(jù)說就是從諸葛亮娶親那兒學來的。
當時襄陽名門望族,除了蔡氏、黃氏,還有龐氏、蒯氏、馬氏、習氏、向氏等家族。龐氏有龐德公(諸葛亮的老師,龐統(tǒng)的叔父)、龐山民(龐德公的兒子)、龐統(tǒng)(比諸葛亮大2歲)、龐林(龐統(tǒng)的胞弟);蒯氏有荊襄謀士蒯良、蒯越兄弟、蒯祺(蒯越的兒子);馬氏有馬良、馬謖兄弟;習氏有習禎(與龐統(tǒng)齊名);向氏有向朗、兄子向寵、向充兄弟、兒子向條等。諸葛亮的大姐嫁給了蒯祺(《襄陽府志》),諸亮小姐嫁了龐山民(《襄陽記》) ,龐林娶了習禎的妹妹,習禎的妹妹與諸葛亮的大姐就成了叔伯妯娌。
諸葛亮的大姐夫蒯祺官至魏房陵太守,《三國志·劉封傳》載:建安24年(公元219年),(劉備)命(孟)達從秭歸北攻房陵,房陵太守蒯祺為達兵所害。是年,諸葛亮39歲,他的大姐夫蒯祺死時,至少有40多歲?!断尻栮扰f記》載: (龐德公)子山民,亦有令名,娶諸葛孔明小姊,為魏黃門吏部郎,早卒。子煥,字世文,晉太康中,為舸太守。
馬良比諸葛亮小6歲,《三國志.馬良傳》載,諸葛亮入蜀。良留荊州,與亮書曰:“聞雒城已拔,此天祚也。尊兄應期贊世,配業(yè)光國,魄兆遠矣?!?/span>所以信中不稱官銜爵位而稱“尊兄”,兩人深厚的情誼,充滿字里行間。裴松之在這封信后批注道:“臣松之以為良蓋與亮結為兄弟,或相與有親”。
由此看來,諸葛亮不是普通的躬耕隴畝的“布衣”,他與襄陽各豪族大姓之間形成了一偌大的關系網(wǎng):黃承彥是諸葛亮的岳父;劉表不但是諸葛亮的叔叔諸葛玄舊交(劉表是魯恭王的后代,原籍山東鄒縣,諸葛亮的父親諸葛珪曾做過泰山丞,可能與此有關)而且是妻姨父,蔡瑁是妻舅;龐德公既諸葛亮的老師又是二姐的公爹,龐山民是他的姐夫,龐山民是龐統(tǒng)的堂兄,即諸葛亮的二姐是龐統(tǒng)的堂嫂;蒯祺是他的大姐夫;龐、習兩家聯(lián)姻,與習家又成為姻親;諸葛亮與馬良可能是結拜兄弟;與名士向朗是司馬徽的同門弟子,向朗是“學兄”。要不一個無依無靠的“山東外來戶”怎么能安然“躬耕于南陽”,而受到名人推薦而享受到劉皇叔“三顧茅廬”的禮遇呢?(其實這“三顧茅廬”在《三國志.諸葛亮傳》中只有“凡三往,乃見”五個字,而羅貫中在《三國演義》中卻精彩地“演義”了兩個章回)。
諸葛亮“揮淚斬馬謖”(馬良的弟弟)的場面也是很動人,馬謖對諸葛亮說: “明公視謖猶子,謖視明公猶父(古人事兄若父,諸葛亮比馬謖大9歲),愿深惟殛鯀興禹之義,使生平之交,不虧于此。謖雖死無恨于黃壤也。”于是,十萬之眾,為之垂泣。諸葛亮親自臨祭,待其遺孤若親生。這都說明諸葛亮與馬家關系也非同一般。
向朗,在劉表死后,歸附劉備。劉備派他統(tǒng)管秭歸、夷道、巫山、夷陵四縣軍事民政;入蜀后,先后任巴西、房陵太守,步兵校尉,丞相長史,光祿勛。向氏兄弟向寵、向充隨諸葛亮入蜀,對蜀漢忠心耿耿,對諸葛亮感情深厚,“秭歸之敗,寵營特完”即劉備伐吳,秭歸之戰(zhàn)一敗涂地,惟向寵部隊保存完好,后升中部督,負責管理宮廷宿衛(wèi)軍。諸葛亮在《出師表》中也特別贊揚“性行淑均,暢曉軍事,試用于昔日,先帝稱之曰能”。向充,官歷聲射校尉、尚書。
習禎,《襄陽記》曰: “習禎有風流,善談論,名亞龐統(tǒng),而在馬良之右。隨先主入蜀,歷洛、郫令,廣漢太守……子忠,官至尚書郎”。孫子習隆為步兵校尉。
諸葛亮死后,蜀國各地要求為其立廟祭祀,朝議均以不合“禮秩”而拒絕,于是國人就在道陌間舉行“野祭”。景耀六年(263),職位不高的步兵校尉習隆、中書侍郎向充實在看不下去,就鼓起勇氣上書奏請后主,建議采取折衷辦法,不在成都建廟,將廟建在漢中靠近諸葛亮墓地的沔陽,后主答應。從中既可以體察到后主劉禪對這位“相父“的嘉寵,也可以看出習、向兩家對諸葛亮的深厚世交親情。
諸葛亮死后九年,兒子諸葛瞻長到了十七歲,后主將女兒許配給他,諸葛瞻成了駙馬。諸葛家與后主又成了兒女親家。
諸葛亮在荊楚、益州的姻親及社會關系還遠不止此,今擇其主要關系而簡單敘及,僅以史家所刪刈之繁蕪,補綴正統(tǒng)“綱鑒”之不足。
聯(lián)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