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編輯雜記（12）】無論你叫“孫麗麗”還是“曉荔”，哪個編輯遇到你都是一種幸運
▲風(fēng)華正茂時的孫麗麗在《時代郵刊》供職期間，我聯(lián)系時間最長、交流最舒服、刊發(fā)其作品最多的女作家，是江蘇的孫麗麗。在《時代郵刊》供職的15年間，粗略統(tǒng)計了一下，孫麗麗共給我投稿610多件，被我編發(fā)的作品應(yīng)該不少于100件。這個“投稿量”是很大的，這個“采用率”也是很高的。同時，她投給其他媒體的作品，見報見刊的幾率也是很大的，而且有一些還需“特約”或“專欄”。因此，她的作品雖然不是特別多，但特別“流行”、特別“吃香”，不少作品自然就會被文摘報刊轉(zhuǎn)載，也自然被全國各地中學(xué)語文考試試卷中的“閱讀題”選用。查閱郵箱發(fā)現(xiàn)，孫麗麗給我投來的第一篇作品，叫《為了靈魂而寫作》。當(dāng)年看過此作，我就在想，這個張愛玲式的女作家，正在把她豐富的內(nèi)心訴諸文字，正在一點一點地構(gòu)筑著她的“靈魂家園”。我沒有奢望她會成為“張愛玲第二”，但我隱隱感到她的確是在沿著張愛玲走過的路，踽踽前行。孫麗麗在投給我的“處女作”時，署名“曉荔”，以后她還署過“孫荔”，后來我慫恿她署本名“孫麗麗”，她給我投來的多數(shù)作品也就用了本名。其實，我知道，用筆名“曉荔”或“孫荔”，會比本名“孫麗麗”雅致很多；而且，我可能不知道，她之所以那么喜歡一個“荔”字，一定是至少有一個故事或者一種寓意的，她沒有主動跟我描述，我也不便去胡思亂想，或者說猜想本就是一種多余。看了那么多孫麗麗的好作品，與她真誠交流了這么長時間，自然就知道了她的許多經(jīng)歷、許多思想、許多情感，自然也就感到我們成了“親密無間”的“好朋友”——盡管，我們一個在湖南一個在江蘇，一個是編者一個是作者，兩個人從來沒有見過面吃過飯。這種狀況，讓我對“朋友”的話題多了一層思索?；蛟S，有的朋友天天見面聊天，不見得就是“知心朋友”；而有的朋友雖然未曾謀面，卻可能“心心相印”。孫麗麗投給我的600多件作品，大抵可以分為三類，一是寫自己的“心靈獨白”，二是寫“文化苦旅”，三是虛構(gòu)“小人物”，最近幾年特別喜愛寫“民國亂世下的小人物”。▲滿身書卷氣的孫麗麗不知為什么，不管孫麗麗寫哪種類型的作品，我總能讀出她內(nèi)心的那份“孤獨”。在我們長期而深入的交流中，我或許能夠猜到甚至真實感受到孫麗麗的“孤獨”，是有現(xiàn)實來源的。她說，我生活在蘇北的一座小城，常在小城的月光下散步，走著，走著，走到寂靜深處，我知道自己是孤獨，我的影子比我更孤獨。她說，選擇芬芳的年華，以一種近乎隱居的方式生存，是因為病痛和內(nèi)心的需求。病痛曾讓我陷入一片混沌和迷惘中，把我曾經(jīng)的夢想，扯得支離破碎，花樣年華，卻展現(xiàn)出一種蒼涼和荒蕪。后來讀佛經(jīng)，知道生前經(jīng)受過病痛折磨的人，是猶如涅磐般的重生。她說，張愛玲說：“在沒有人與人交接的場合，我充滿了生命的歡悅?！边@話說到我心里去了。我講不了幾句話，頭就犯暈，身體的緣由很少與人交往，喜歡安靜地和茶一道坐著，聽樹葉悄然落地的聲音。她說，我想我的前世一定在江南，那個結(jié)著丁香夢的姑娘，寂寥雨巷，點點滴滴的幽怨。記得那日在江南小鎮(zhèn)，細雨，從灰瓦上落下來，滴到天井里，讓我覺得時光錯亂，恍若隔世。▲文化苦旅中的孫麗麗她說，我喜歡音樂霧一般環(huán)繞我，音樂與文字纏繞，將無處安放的思緒融進文字里。淙淙的琴聲，如檐下雨滴，空寂，光陰一寸一寸短去，女人韶華留不住。愛上那古涼音樂下，沉靜曠遠的心境，歲月瀲艷如流光。琴聲如訴，如一雙溫暖的大手輕輕撫摸著靈魂。她說，我這樣蟄居的人，迷上文字里一種憂傷的美麗，常常與我心中的人事對話，常常和小說里的人物幽會，做一位窗外聽琴的女子，演繹的愛情與我絕緣，只求將真情貫穿文字始終，暗夜里聽見淚水落在鍵盤上的聲音……如果我是一個演員，我一定是入戲太深。她說，記得剛工作時，我常把自己埋進英語小說里，走路也在背誦英語單詞，那時我還做著我的翻譯夢。一位風(fēng)韻猶存的中年女同事說，你們看，你們看，那個傻子在陽光下發(fā)呆呢。她說，我只想過一種風(fēng)清云淡的生活，人與現(xiàn)實糾纏一起，已耗盡精力，為什么不能在現(xiàn)實之外，尋找一點詩和夢，草葉的清香，宋詞的清麗與婉約？她說，選擇了與文字為伴，行走在字句間，擷取一抔暖意，妙語清詞滌蕩身心。我習(xí)慣了用它來拯救自己，梳理和自我療傷，以獲得一顆寧靜的心，人，最終追求不過心靜如水。她說，我生活在文字構(gòu)筑的夢境里，鍵盤聲聲如雨滴，情緒起落如飛鳥，任由眼前繁花錯落，花事一場，愛恨情愁輪番上演。可哪一份情思，經(jīng)得起流年輾轉(zhuǎn)？世間諸事早已定，一盞茶涼，一榻風(fēng)霜。像曾經(jīng)的我，曾經(jīng)渴望一生被人收藏好，像瓷器一樣，免我驚，免我憂，可最終收藏我的只有文字。▲《時代郵刊》上的孫麗麗
她不止一次地問我，她這樣的女子，是不是在發(fā)三千年前的呆，在想三千年前的桃花，開得怎樣的艷？我不知道怎樣回答她。因為，我從她的作品與她的交流中，分明看到了一個女作家孤獨而堅毅前行的身影，分明感受到了一個女作家真誠的美麗與憂傷。這是一個作家對一個編輯的豐厚饋贈，這也是一個編輯對一個作家的由衷欽佩！其實，孫麗麗的作品并不完全是“孤獨寫作”，即便是她寫“孤獨”的作品，也并不是冷冰冰的“孤獨”，而是中間總有一種溫暖在流淌，哪怕這種溫暖很微弱，也能總給人帶來一絲亮光、一種希望。而且，更難得的是，孫麗麗有一些“親情故事”，寫得深情綿綿，讀來有一種別樣感動。那篇我經(jīng)常與她談?wù)摰摹痘ㄩ_天下暖》，就讀得我暖意融融、浮想聯(lián)翩，讀得我經(jīng)常想起我的母親。給我投稿多了，被我編發(fā)的作品多了，為了減輕我的“工作負(fù)擔(dān)”，也為了更好地保持作家作品的“原色”，孫麗麗后來給我投稿時，同一篇作品，總是根據(jù)我們雜志的篇幅要求，費心費力修改，附上兩種不同字?jǐn)?shù)的版本，供我選用。這種“用心”，讓我感慨萬千。我只能在心里對她說：無論你叫“孫麗麗”，還是“曉荔”或“孫荔”，哪一個編輯遇上你，都是一種幸運！此花，便是與我們肌膚相親，溫暖人心的棉花。古詩云：“五月棉花秀，八月棉花干。花開天下暖，花落天下寒?！泵藁ㄗ匀慌c別的花不同。出身農(nóng)家的畫家齊白石，獨對棉花情深款款，他的大寫意畫《棉花》，棉桃黑白分明，蓬肞飽滿，讓人仿佛看到田野里一片又一片的“云朵”在盛開。記憶里母親種了一小片棉田，是地溝邊的一片荒地，母親拔掉亂草，揀出石頭，用爪鉤把土地整平，小心冀冀地將棉花種下。由于護理得好，棉花長勢頗旺，花開如蝶翅般，嬌艷地攏在一起，守護著蕊，風(fēng)過，沙沙作響，多數(shù)是那種瓷實的白。密密的枝葉下，飽滿的棉桃兒綴在枝條上，有的不勝重量，枝條彎下來，有的垂在地上，低處的棉桃有的開始裂嘴，露出淡淡乳黃色的棉絮，地頭通風(fēng)處，有的迫不及待，吐出雪白的棉絮。母親說地頭陽光充足，通風(fēng)好，棉桃成熟得早。棉花生長過程中，有時像淘氣的孩子，總愛節(jié)外生枝，生出一些小杈杈，為節(jié)省養(yǎng)分，母親忙著掐掉杈子，不幾日小杈兒又長出來了，母親為此常累得腰背酸疼。棉花長高了時，要專心結(jié)桃，母親還要給它們挨個“打尖”。除此外種棉花還要捉蟲、打藥、摘花等，母親像守護孩子一樣守著棉田，說這樣我們寒冬的棉衣就有了著落。在慵懶微熏的冬陽下，隨便一展眼，各種花色棉被擺在散著香味的陽光下，這樣棉被會像花開時一樣，蓬松、柔軟，貯滿陽光的溫度，裹在身上特別舒適和溫暖，“軟炊豆飯可支日，厚絮布襖聊過冬?！泵藁ㄒ婚_，天下就暖了啊。 《梁書·高昌傳》記載：其地有“草，實如繭，繭中絲如細纊，名為白疊子”。在古代，棉花曾被種在花園里作為“花”來觀賞。也有不少詩人，為棉花題詩作賦。如白居易的“吳綿細軟掛布密，柔如狐腋白似云”，王維的“撞布作衣裳”，杜甫的“光明白疊布”，張籍的“木棉花發(fā)錦江西”，蘇軾的“江東賈客木綿裘”等詩句，讀來都是那樣情景交融。棉花，再熟悉不過的鄉(xiāng)間植物，總覺它是母親花。棉花一生花開兩次，花期的棉花圣潔如玉，枝枯葉蔫生命枯槁時，終于迎來了棉花的綻放，那雪白的棉花，像極了母親的蒼顏白發(fā)，亦像綿延不盡的母愛，吐出棉，紡成紗，一針針織成游子身上的衣。棉花，有著記憶的溫暖，只有散著陽光味道的棉被才能讓我安然入眠，映照著心靈，讓我走近母親，走近故鄉(xiā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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