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田藝蘅《留青日札·卷五》云:“今人但知李太白《鳳凰臺》出于《黃鶴樓》,而不知崔顥又出《龍池篇》也。若夫《鸚鵡洲》,則又《鳳凰臺》之余意耳?!薄}記
關(guān)于唐代沈佺期《龍池篇》、崔顥《黃鶴樓》、李白《登金陵鳳凰臺》及其《鸚鵡洲》這四首詩,世人所謂先后屬于模擬與仿作,故而于此就將這四首詩加以說明及其進(jìn)行簡要解析是了。
一
仿擬,屬于一種按照已有的語言表達(dá)形式,臨時(shí)造出新的語言辭格。一般所模仿的為固定詞語或短語,也可以擴(kuò)大到句子、段落或篇章,甚至語體或風(fēng)格。根據(jù)仿照的對象可分為仿詞、仿句、仿篇、仿體或仿調(diào),如模仿的對象是固定短語,在有的著作中稱為仿語,主要是在剝體詩方面較為常見。如有郭沫若《反七步詩》,就是仿擬三國魏曹植《七步詩》之作所得了。
擬作,摹仿別人的風(fēng)格或假托其口吻而寫的作品,也是摹仿別人進(jìn)行寫作,尤其是在擬古詩方面最為常見。如在南朝梁蕭統(tǒng)編選《昭明文選》一書之中,就載錄有《蘇武與李陵詩》四首,即就是此類擬作。
二
如今我們依據(jù)唐代詩人沈佺期、崔顥與李白三人所處時(shí)代的先后順序關(guān)系可知,沈佺期《龍池篇》詩要早于崔顥《黃鶴樓》詩,而崔顥《黃鶴樓》詩又要早于李白《登金陵鳳凰臺》詩,并且李白《鸚鵡洲》詩也算是《登金陵鳳凰臺》詩的姐妹篇之作罷了。然而前人就對于他們這四首詩的體例關(guān)系,如在明代田藝蘅《留青日札》等書中均有論述而已。
〔一〕龍池篇
沈佺期是唐高宗和武后時(shí)期的詩人,以寫歌功頌德的應(yīng)制詩而聞名于世。其中有一首應(yīng)制詩《龍池篇》是其代表作,后人有道是唐代詩人崔顥《黃鶴樓》詩也是仿擬此詩體例所得了。
(一)
沈佺期乃何許人也?沈佺期,字云卿,相州內(nèi)黃(即今河南省安陽市內(nèi)黃縣)人氏。唐高宗上元進(jìn)士,為協(xié)律郎,后歷任通事舍人、給事中、考功郎。被流放歸后,為起居郎兼修文館直學(xué)士,后升任中書舍人,太子少詹事。
他是繼初唐四杰之后,唐高宗和武后時(shí)期的宮廷詩人,以寫應(yīng)制詩而聞名,這些應(yīng)制詩多為歌頌皇帝點(diǎn)綴升平之作。因與宋之問齊名,故號稱沈宋,被譽(yù)為律體詩開創(chuàng)者。原有文集十卷已散佚,明人輯有《沈佺期集》傳世。
清代彭定求《御定全唐詩·詩人小傳·沈佺期》云:
沈佺期,字云卿,相州內(nèi)黃人。善屬文,尤長七言之作。擢進(jìn)士第,長安中累遷通事舍人,預(yù)修《三教珠英》,轉(zhuǎn)考功郎給事中。坐交張易之,流驩州,稍遷臺州錄事參軍。神龍中召見,拜起居郎,修文館直學(xué)士,歷中書舍人,太子少詹事,開元初卒。
建安后,訖江左,詩律屢變,至沈約、庾信,以音韻相婉附,屬對精密。及佺期與宋之問,尤加靡麗,回忌聲病,約句準(zhǔn)篇,如錦繡成文,學(xué)者宗之,號為沈宋。語曰:“蘇李居前,沈宋比肩?!奔?,今編詩三卷。
(一)
唐代沈佺期在唐玄宗即位時(shí),曾寫了一首應(yīng)制詩《龍池篇》,全詩顯示了蓬勃生機(jī)以及帝王氣概的主題情懷。
〈一〉
唐代沈佺期創(chuàng)作了一首歌功頌德的應(yīng)制詩《龍池篇》,其全詩則如下寫道:
龍池躍龍龍已飛,龍德先天天不違。
池開天漢分黃道,龍向天門入紫微。
邸第樓臺多氣色,君王鳧雁有光輝。
為報(bào)寰中百川水,來朝此地莫東歸。
〈二〉
關(guān)于“龍池”之名,如有我國某些地理用詞以及唐代李商隱詩作等各種名稱。
<一>龍池,借指內(nèi)閣。例如清代蔣敦復(fù)《嘯古堂詩文集·滬城紀(jì)事》有云:“龍池機(jī)早代,燕省處方危?!?/span>
<二>龍池,鳳池,指中書省。例如唐代陳子昂《陳拾遺集·為陳舍人讓官表》有云:“參掌樞要,司言鳳綍,揮翰龍池?!?/span>
<三>龍池,琴底的二孔眼之一,上孔曰龍池,下孔曰鳳沼。例如宋代趙希鵠《洞天清錄·古琴辯》有云:“蓋謂于龍池、鳳沼之弦,微令有脣,余處悉洼之?!?/span>
<四>龍池,池名,唐中宗曾泛舟其中,玄宗即位后于隆慶坊建興慶宮而被包容于內(nèi),在今陜西西安興慶公園內(nèi)。例如晉代樂資《九州島要記·龍池》有云:“龍池,春秋飂叔氏有裔子董父好龍,舜遣養(yǎng)二龍于陶丘,是為豢龍氏,今池在焉?!?/span>
〈三〉
唐代沈佺期這首應(yīng)制詩《龍池篇》,被收入清代彭定求編訂《御定全唐詩》卷九十六中第六十七首,并在原題下注為“唐享龍池樂章第三章”,并與唐代詩人姚崇“享龍池樂章第一章”、蔡孚“享龍池樂章第二章”、盧懷慎“享龍池樂章第四章”、姜皎“享龍池樂章第五章”、崔日用“享龍池樂章第六章”、蘇颋“享龍池樂章第七章”、李乂“享龍池樂章第八章”、姜晞“享龍池樂章第九章”、裴璀“享龍池樂章第十章”,共同組成十章“郊廟歌辭·享龍池樂章”系列詩作,并且這些詩作在宋代郭茂倩編輯《樂府詩集》一書中也被全部收錄了。
這首應(yīng)制詩《龍池篇》,在明代趙宦光《寒山帚談》等書中則被簡稱為《龍池》之名。又與其《古意》(又名《古意呈喬補(bǔ)闕知之》或《獨(dú)不見》)詩一首,被我國古人認(rèn)為均有唐詩中第一之稱,也區(qū)別于唐代詩人崔顥《黃鶴樓》與杜甫《登高》等之詩,如在明代陸時(shí)雍《唐詩鏡·卷四》中評述道:“前四語法度恣縱,后四語興致淋漓,此與《古意》二首,當(dāng)是唐人律詩第一。”
在這首《龍池篇》詩題中有“篇”字者,如同三國魏曹植漢樂府舊題《白馬篇》(又名《游俠篇》)詩之類即是。
這首《龍池篇》詩創(chuàng)作于唐玄宗登基時(shí),并與其《興慶池侍宴應(yīng)制》詩一樣,描寫了池中的倒影,而把地面的宮殿與天上的世界融合為一體了。
后人所謂唐代詩人崔顥《黃鶴樓》詩,也是屬于沈佺期《龍池篇》詩仿擬體例所得,而在宋代后多家文獻(xiàn)資料中對此均有論述,如今我們可資參考。
〔二〕黃鶴樓
黃鶴樓作為一處古跡名勝與旅游勝地,在歷代騷人墨客中留下了許多千古絕唱,使得黃鶴樓自古以來就遐邇聞名,其中以唐代詩人崔顥七言古詩《黃鶴樓》最為著名。
(一)
崔顥乃何許人也?崔顥,汴州(即今河南省開封市)人氏。唐玄宗開元年間登進(jìn)士及第,先后官至太仆寺丞與司勛員外郎。
他早期詩作多寫閨情,流于浮艷輕薄。后經(jīng)歷邊塞,詩風(fēng)大振,忽變常體,風(fēng)骨凜然,尤其是邊塞詩以慷慨豪邁而雄渾奔放見長,明人輯有《崔顥集》傳世。
清代彭定求《御定全唐詩·詩人小傳·崔顥》云:“崔顥,汴州人。開元十一年,登進(jìn)士第。有俊才,累官司勛員外郎。天寶十三年卒,詩一卷。”
(二)
關(guān)于“黃鶴”以及“黃鶴樓”之名,則具體表現(xiàn)在人名、地名、物品、詩詞、文藝等多個(gè)方面是了。
〈一〉
關(guān)于“黃鶴”之名,如有傳說中仙鶴以及諸多人物等各種名稱。
<一>黃鶴,鳥名,即仙鶴。例如北周庾信《庾子山集·小園賦》有云:“黃鶴戒露,非有意于輪軒?!?/span>
<二>黃鶴,鳥名,即黃鵠。例如唐代崔湜《崔湜詩集·大漠行》有云:“近見行人畏白龍,遙聞公主愁黃鶴。”
<三>黃鶴,喻指賢才。例如唐代沈佺期《沈佺期集·黃鶴》有云:“黃鶴佐丹鳳,不能群白鷴?!?
<四>黃鶴,喻指大才。例如唐代岑參《岑嘉州集·送王大昌齡赴江寧》有云:“潛虬且深蟠,黃鶴飛未晚?!?/span>
<五>黃鶴,喻指一去不復(fù)返之物。例如南朝梁任昉《述異記·卷上》有云:“荀瓌憩江夏黃鶴樓上,望西南有物飄然降自云漢,乃駕鶴之賓也?!?/span>
〈二〉
關(guān)于“黃鶴樓”之名,如有“江南三大名樓”之一、明代管訥所作七言律詩以及明代王紱所作七言律詩等各種名稱。
<一>黃鶴樓,簡稱為鶴樓,三國孫權(quán)始筑夏口故城樓閣。例如明代喬世寧《丘隅集·送田郡博歸漢陽》有云:“鶴樓聞尚在,仙侶好相尋?!?/span>
<二>黃鶴樓,又叫作黃鵠樓,三國孫權(quán)始筑夏口故城樓閣。例如唐代顧況《顧逋翁詩集·黃鵠樓歌送獨(dú)孤助》有云:“故人西去黃鵠樓,西江之水上天流,黃鵠杳杳江悠悠。”
唐代李吉甫《元和郡縣圖志·江南道三·鄂州》云:“吳黃武二年,城江夏以安屯戍地也。城西臨大江,西南角因磯為樓,名黃鶴樓?!?/span>
宋代陸游《入蜀記·卷五》云:“黃鶴樓,舊傳費(fèi)祎飛升于此。后忽乘黃鶴來歸,故以名樓,號為天下絕景?!?/span>
〈三〉
黃鶴樓始建于三國時(shí)代孫吳黃武年間,歷代多次毀于戰(zhàn)火而重建。在三國時(shí)代先為孫吳江夏城的軍事樓,后逐漸發(fā)展為官商行旅的觀賞樓,現(xiàn)為國家五A級旅游景區(qū)與全國重點(diǎn)文物保護(hù)單位,
黃鶴樓是長江三樓(安徽安慶大觀亭、湖北武昌黃鶴樓、江西九江庾公樓)、江南三大名樓(江西南昌滕王閣、湖北武漢黃鶴樓、湖南岳陽岳陽樓)與中國四大名樓(江西南昌滕王閣、山西永濟(jì)鸛雀樓、湖北武漢黃鶴樓、湖南岳陽岳陽樓)之一,位于湖北省武漢市長江南岸蛇山峰嶺之上,自古享有“天下江山第一樓”和“天下絕景”之稱。屬于武漢市標(biāo)志性建筑物,又與晴川閣、古琴臺,合稱為“武漢三大名勝”。
黃鶴樓,人們原稱辛氏樓,后人為何以“黃鶴”來命名呢?歷來有三種不同的說法,然而各種說法大相徑庭了。
第一種說法認(rèn)為與三國費(fèi)袆登仙有關(guān),因?qū)懹小尔W鵡賦》而得名,見于無名氏《圖經(jīng)》中寫道:“費(fèi)祎登仙,嘗駕黃鶴返憩于此,遂以名樓?!?/span>
第二種說法認(rèn)為與仙人黃子安有關(guān),因辛氏樓建在黃鵠磯上,后人念“鵠”為“鶴”而以訛傳訛故稱,見于南朝梁蕭子顯《南齊書·卷十五·志第七·州郡下》中寫道:“夏口城據(jù)黃鵠磯,世傳仙人子安乘黃鵠過此上也?!?/span>
第三種說法認(rèn)為與帶有神話色彩的“仙人黃鶴”的傳說故事有關(guān),因辛氏為紀(jì)念一位幫其致富的仙翁而得名,見于無名氏《報(bào)恩錄》中寫道:“辛氏昔沽酒為業(yè),一先生來,魁偉襤褸,從容謂辛氏曰:'許飲酒否?’辛氏不敢辭,飲以巨杯。如此半歲,辛氏少無倦色,一日先生謂辛曰:'多負(fù)酒債,無可酬汝,遂取小籃橘皮,畫鶴于壁,乃為黃色,而坐者拍手吹之,黃鶴蹁躚而舞,合律應(yīng)節(jié),故眾人費(fèi)錢觀之。’十年許,而辛氏累巨萬,后先生飄然至,辛氏謝曰:'愿為先生供給如意。’先生笑曰:'吾豈為此?’忽取笛吹數(shù)弄,須臾白云自空下,畫鶴飛來,先生前遂跨鶴乘云而去,于此辛氏建樓,名曰黃鶴。”
(三)
如今我們所見唐代《黃鶴樓》詩,卻流傳有兩種不同的版本:一是唐代“敦煌詩卷”中崔顥的原作版本,二是清代金圣嘆所篡改的如今最流行版本。
〈一〉
<一>
昔人已乘白云去,此地空余黃鶴樓。
黃鶴一去不復(fù)返,白云千載空悠悠。
晴川歷歷漢陽樹,春草青青鸚鵡洲。
日暮鄉(xiāng)關(guān)何處在,煙花江上使人愁。
<二>
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余黃鶴樓。
黃鶴一去不復(fù)返,白云千載空悠悠。
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
日暮鄉(xiāng)關(guān)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
〈二〉
唐代崔顥《黃鶴樓》詩,被收錄在清代彭定求編訂《御定全唐詩》卷一百三十中第三十一首,也被選入南宋謝枋得選編《重訂千家詩》卷二七律中第十八首,然而在明代王世貞《藝苑卮言》與明代許學(xué)夷《詩源辨體》等書中詩題也省作《黃鶴》之稱。
現(xiàn)據(jù)學(xué)者李元洛在其自選集《唐詩之旅》中《溯洄》一文得出,崔顥《黃鶴樓》詩如今廣為傳頌版本,是清代才子金圣嘆所篡改而得。另據(jù)學(xué)者劉文祥研究得出人們陸續(xù)從敦煌莫高窟藏經(jīng)洞中發(fā)現(xiàn)大量詩作,人們將這些詩稿統(tǒng)稱為“敦煌詩卷”或“敦煌詩稿”,因存放年代最晚不超過宋代,據(jù)此可以認(rèn)為“敦煌詩卷”中的崔顥《黃鶴樓》詩才應(yīng)該是其原作。
崔顥《黃鶴樓》詩中首句,如在唐代芮挺章編選《國秀集》、唐代韋莊編選《又玄集》、唐代殷蹯編選《河岳英靈集》、宋代計(jì)有功所著《唐詩紀(jì)事》、宋代周弼編選《三體唐詩》與元代楊士弘編選《唐音》等書中均作“昔人已乘白云去”,而不是如今我們所見“昔人已乘黃鶴去”之句。
如今我們考證從現(xiàn)存的詩集版本可知,將崔顥《黃鶴樓》詩首句“昔人已乘白云去”改為“昔人已乘黃鶴去”,最早始于金代元好問編選《唐詩鼓吹》一書之中。而后在明代高棅編選《唐詩品匯》、明代唐汝詢編選《唐詩解》、清代沈德潛編選《唐詩別裁》與清代蘅塘退士編選《唐詩三百首》等書中也沿襲了《唐詩鼓吹》中的詩句了,并在《唐詩解》一書中《黃鶴樓》詩首句下還注為“黃鶴,諸本多作'白云’,非”而已。
關(guān)于崔顥《黃鶴樓》詩中第六句,在清代彭定求《御定全唐詩》卻作“春草萋萋鸚鵡洲”,而其他文字卻一字未改,這就與金圣嘆在《貫華堂選批唐才子詩》中所篡改的詩句有所不同,應(yīng)是《御定全唐詩》也遵循了原句罷了。
如今我們對兩種《黃鶴樓》詩版本比較可知,清代金圣嘆將崔顥原作第一句中“白云”改為“黃鶴”,第六句中“春草青青”改為“芳草萋萋”,第七句中“在”改為“是”和第八句中“煙花”改為“煙波”,雖然說其他文字沒有任何改動,但是在詩意上兩者卻差距甚遠(yuǎn)了。
〈三〉
清代俞樾《茶香室叢鈔·黃鶴樓》題解云:“崔顥《黃鶴樓》詩題下,自注云:'黃鶴乃人名也?!?昔人已乘黃鶴去’,則非乘鶴矣?!?/span>
清代金圣嘆《貫華堂選批唐才子詩·黃鶴樓》題解云:“此即千載喧傳所云《黃鶴樓》詩也,有本乃作'昔人已乘白云去’大謬,不知此詩正以浩浩大筆連寫三'黃鶴’字為奇耳。且使昔人若乘白云,則此樓何故乃名黃鶴?此亦理之最淺顯者,至于四之忽陪白云,正妙于有意無意、有謂無謂。若起手未寫黃鶴,先已寫—白云,則是黃鶴、白云,兩兩對峙。黃鶴固是樓名,白云出于何典耶?且白云既是昔人乘去,而至今尚見悠悠,世則豈有千載白云耶?不足是當(dāng)一噱已?!?/span>
(四)
唐代崔顥《黃鶴樓》詩,則是描寫了在黃鶴樓上遠(yuǎn)眺的美好景色,屬于一首吊古懷鄉(xiāng)的佳作。在我國古代格律詩中講求不用重復(fù)的字詞為佳,可是在崔顥《黃鶴樓》詩中卻有一些重復(fù)的字詞,由此就造成此詩有不和音律之嫌,因此就先后遭到古時(shí)一些評論家進(jìn)行批判是了。
崔顥《黃鶴樓》詩,屬于一首歷代所推崇的佳作,被后世稱為唐詩中七律第一,在后人一些論著有所評述,因而可見此詩有“意得象先,神行語外,縱筆寫法,遂擅長千古之奇”(清代沈德潛《唐詩別裁集·黃鶴樓》之語)罷了。
如在宋代嚴(yán)羽《滄浪詩話·詩體》中論述道:“唐人七言律詩,當(dāng)以崔顥《黃鶴樓》為第一。”又在清代毛奇齡《唐七律選·黃鶴樓》中論述道:“前人品此為唐律第一,或未必然,然安可有二也。”
后有宋代劉辰翁與清代黃生在評價(jià)唐代王孟(王維與孟浩然)詩歌時(shí),則認(rèn)為王維《送元二使安西》(又名《渭城曲》或《陽關(guān)三疊》)才是唐詩中第一之稱,也不是崔顥《黃鶴樓》之詩。如在宋代劉辰翁《王孟詩評·陽關(guān)三疊》中論述道:“更萬首絕句,亦無復(fù)近,古今第一矣?!庇衷谇宕S生《增訂唐詩摘抄·渭城曲》中評述道:“先點(diǎn)別景,次寫別情,唐人絕句多如此,畢竟以此首為第一?!?/span>
如有明清時(shí)胡應(yīng)麟等人,則認(rèn)為唐代杜甫七言律詩《登高》(又名《九日登高》)才是唐詩中第一之稱,并不是崔顥《黃鶴樓》之詩。如在明代胡應(yīng)麟《詩藪·內(nèi)編》中論述道:“然此詩自當(dāng)為古今七律第一,不必為唐人七言律第一也?!庇衷谇宕鷹顐悺抖旁婄R銓·登高》中論述道:“高渾一氣,古今獨(dú)步,當(dāng)為杜集七言律詩第一?!?/span>
又有明代陸時(shí)雍,則認(rèn)為唐詩中第一不是崔顥《黃鶴樓》與杜甫《登高》(又名《九日登高》)等詩作,應(yīng)當(dāng)是唐代沈佺期《龍池篇》以及《古意》(又名《古意呈喬補(bǔ)闕知之》或《獨(dú)不見》)詩二首為第一。如在明代陸時(shí)雍《唐詩鏡·卷四》中論述道:“前四語法度恣縱,后四語興致淋漓,此與《古意》二首,當(dāng)是唐人律詩第一?!?/span>
也有清代黃生,則認(rèn)為唐代王之渙《登鸛雀樓》(又作朱佐日之詩或朱斌《登樓》之詩)五言絕句之詩為第一,而不是唐代崔顥《黃鶴樓》為唐詩中第一。如在清代黃生《增訂唐詩摘抄·登鸛雀樓》中論述道:“兩對工整,卻又流動,五言絕,允推此為第一首。”
另有明代楊慎,則認(rèn)為宋代嚴(yán)羽所謂唐代崔顥《黃鶴樓》之詩為第一,應(yīng)當(dāng)是何仲默與薛采認(rèn)為唐代沈佺期樂府舊題七言律詩《獨(dú)不見》(又名《古意》或《古意呈喬補(bǔ)闕知之》)為唐詩中第一,而不是沈佺期《龍池篇》為唐詩中第一。如在明代楊慎《升庵詩話·黃鶴樓詩》中論述道:“宋嚴(yán)滄浪取崔顥《黃鶴樓》詩,為唐人七言律第一。近日何仲默、薛君,采取沈佺期'盧家少婦郁金堂’一首為第一,二詩未易憂劣?!?/span>
還有明代許學(xué)夷,則認(rèn)為崔顥《黃鶴樓》詩也不是唐詩中第一,而是崔顥《雁門胡人歌》(又名《雁門胡人》)才詩唐詩中第一。如在明代許學(xué)夷《詩源辨體·黃鶴樓》中論述道:“崔詩《黃鶴》首四句誠為歌行語,而《雁門胡人》實(shí)當(dāng)為唐人七言律第一。”
更有明代王世貞、明代王世懋與明代敖英等人,則認(rèn)為唐代王昌齡《出塞》詩二首中其一為第一,而不是唐代其他詩人所作之詩為第一了。如在明代王世貞《藝苑卮言·卷四》中論述道:“既而思之,若落意解,當(dāng)別有所取,若以有意無意,可解不可解間求之,不免此詩第一耳。”又在明代王世懋《王儀部集·藝圃擷余》中論述道:“于鱗選唐七言絕句,取王龍標(biāo)'秦時(shí)明月漢時(shí)關(guān)’為第一,以語人多不服,于鱗意止擊節(jié)'秦時(shí)明月’四字耳。”另在明代敖英《唐詩絕句類選·出塞》中論述道:“'秦時(shí)明月’一首,用修、于鱗謂為唐絕第一,愚謂王之渙《涼州詞》神骨聲調(diào)當(dāng)為伯仲,青蓮'洞庭西望’氣概相敵。”
如今我們由此可見由于每個(gè)人的評判標(biāo)準(zhǔn)各有不同,于是就造成個(gè)人的斷語各異了。然而后人大多是人云亦云而鸚鵡學(xué)舌了,到底誰是唐詩中第一呢?其實(shí)并沒有完全標(biāo)準(zhǔn)可言,并且還在先人一些著作中就各有評述,那些也只能是見仁見智而已。
(五)
〈一〉
相傳因崔顥所題《黃鶴樓》詩以后,還最早在宋代劉克莊《后村詩話》一書中附會了李白“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顥題詩在上頭”的“李白擱筆”的故事,后在元明許多文獻(xiàn)資料書中也有所引用或沿襲此說。
如今我們之所以說李白在黃鶴樓上題寫《登金陵鳳凰臺》詩,是因?yàn)榇揞棥饵S鶴樓》詩而擱筆作罷,就連詩仙李白題詩都不敢與崔顥媲美之詩,由此說明《黃鶴樓》詩影響巨大而非同一般,從而就是“李白讀之,不敢再題此樓,乃去而賦《登金陵鳳凰臺》也”(元代方回《瀛奎律髓·黃鶴樓》之語)罷了。
宋代劉克莊《后村詩話·前集》云:“太白過黃鶴樓,有'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顥題詩在上頭’之句,至金陵,遂為《鳳凰臺》詩以擬之?!?/span>
元代辛文房《唐才子傳·崔顥》云:“后游武昌,登黃鶴樓,感慨賦詩。及李白來曰:'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顥題詩在上頭。’無作而去,為哲匠斂手云。”
明代瞿佑《歸田詩話·黃鶴樓》云:“崔顥題《黃鶴樓》,太白過之不更作,時(shí)人有'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顥題詩在上頭’之譏?!?/span>
明代高棅《唐詩品匯·七言律詩》云:“李白登黃鶴樓,有'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顥題詩在上頭’之句,至金陵,乃作《鳳凰臺》以擬之?!?/span>
明代郎瑛《七修類稿·詩文類·黃鶴樓詩》云:“此崔顥詠《黃鶴樓》之詩也,舊有云李太白讀此不敢再題,故有'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顥題詩在上頭’之說?!?/span>
清代王琦《李太白詩集·登金陵鳳凰臺》云:“李白登黃鶴樓有'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顥題詩在上頭’之語,至金陵,乃作《鳳凰臺》詩以擬之?!?/span>
〈二〉
如今我們所見在唐代李白《李太白集》中共收詩作一千余首,其中有關(guān)黃鶴樓、江夏或漢陽之詩共有五十多首。而今在湖北武昌蛇山還留下了許多李白的遺址,如有擱筆亭、太白亭、李白讀書處等歷史遺跡。
我們?nèi)缃窨梢娫诶畎滓恍┰婎}或詩句之中,就直接寫到了“黃鶴”或“黃鶴樓”之名者,如有李白《望黃鶴樓》(又名《望黃鶴山》)、《與史中郎欽聽黃鶴樓上吹笛》(又名《黃鶴樓聞笛》)以及《黃鶴樓送孟浩然之廣陵》(又名《送孟浩然之廣陵》)等詩題即是,又如在李白《醉后答丁十八以詩譏余捶碎黃鶴樓》詩中寫道:“黃鶴高樓已捶碎,黃鶴仙人無所依。黃鶴上天訴玉帝,卻放黃鶴江南歸?!?/span>
擱筆亭,原名太白堂,如今屬于黃鶴樓景區(qū)白云閣西南一處景點(diǎn),是紀(jì)念唐代詩人在黃鶴樓上“崔顥題詩”與“李白擱筆”的故事所建造,有清代江夏縣令曾衍東為此撰寫一聯(lián)道:“樓未起時(shí)先有鶴,筆從擱后更無詩?!庇衷谇宕惐玖ⅰ饵S鶴樓名勝記》中寫道:“樓之東為亭者二,一擱筆亭,初名太白堂,重檐覆道,公私燕游之所。”
明代郎瑛《七修類稿·詩文類·黃鶴樓》云:“嘗言李白因崔顥題《黃鶴樓》詩既工,遂有恨不捶碎之說,故不再題而去,遂題《鳳凰臺》以擬之?!?/span>
明代楊慎《升庵詩話·捶碎黃鶴樓》云:“李太白過武昌,見崔顥《黃鶴樓》詩嘆服之,遂不復(fù)作,去而賦《金陵鳳凰臺》也,其事本如此。其后禪僧用此事,作一偈云:'一拳捶碎黃鶴樓,一腳踢翻鸚鵡洲。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顥題詩在上頭。’”
后經(jīng)清代學(xué)者陳詩在《湖北方域志》一書中進(jìn)行考證指出,關(guān)于“李白擱筆”之事,完全就是無稽之談,由于后人以訛傳訛“李白過武昌,見崔顥黃鶴詩,嘆服不復(fù)作,去而賦《金陵鳳凰臺》。其后禪僧用此事,作一偈:'一拳捶碎黃鶴樓,一腳踢翻鸚鵡洲。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顥題詩在上頭?!墙璐艘皇略O(shè)詞,非太白詩也。流傳之久,信以為真”(清代陳詩《湖北方域志·黃鶴樓》),于是造成“至謂白實(shí)擬之以較勝負(fù),并謬為'槌碎黃鶴樓’等詩,鄙陋之談,不值一噱也”(清代乾隆《御選唐宋詩醇·登金陵鳳凰臺》),然而李白本人只不過是“一拳拳倒黃鶴樓,一踢踢翻鸚鵡洲”(宋代白云守端《白云守端和尚廣錄·一拳》之語)與“我且為君捶碎黃鶴樓,君亦為吾倒卻鵡鸚洲”(唐代李白《李太白集·江夏贈韋南陵冰》)罷了。
如今既有人認(rèn)為李白并未擱筆,又有人對李白擱筆表示疑問或遺憾,也有人對崔顥不服氣而意氣用事,然而事實(shí)上就是“崔顥曾題黃鶴樓,上頭春色少人游”(宋代釋法應(yīng)《禪宗頌古聯(lián)珠通集·頌古》)與“崔顥曾題黃鶴樓,長沙拈起當(dāng)風(fēng)流”罷了,最終達(dá)到了“黃鶴樓詩崔顥題,古今吟詠韻難齊”和“黃鶴樓崔顥題后,秀才還曾題也未”而已。
(六)
在我國文學(xué)史上因崔顥《黃鶴樓》詩影響巨大,后世人們又出現(xiàn)了一些仿擬之作,因而如今我們所見此詩所具有的藝術(shù)魅力了。
民國魯迅《偽自由書·崇實(shí)》寫道:“闊人已騎文化去,此地空余文化城。文化一去不復(fù)返,古城千載冷清清。專車隊(duì)隊(duì)前門站,晦氣重重大學(xué)生。日薄榆關(guān)何處抗,煙花場上沒人驚。”
如今小可《擬<黃鶴樓>作》寫道:“先人已乘白云去,此地空余白云樓。白云一去不復(fù)返,門庭千載空悠悠。碧野歷歷梧桐樹,香草萋萋滄浪洲。日往他鄉(xiāng)何處去,漂泊路上使人愁。”
〔三〕鳳凰臺與鸚鵡洲
相傳唐代詩仙李白曾等黃鶴樓時(shí),見到崔顥題有《黃鶴樓》詩而李白擱筆了,后卻登鳳凰臺而仿擬崔顥詩體,寫了《登金陵鳳凰臺》一詩與其媲美,為世人所傳頌的一段佳話。其后李白在游鸚鵡洲時(shí),又寫了一首《鸚鵡洲》詩,應(yīng)當(dāng)屬于《登金陵鳳凰臺》詩的姐妹篇之作罷了。
(一)
李白乃何許人也?李白,字太白,號青蓮居士,祖籍隴西成紀(jì)(即今甘肅省天水市秦安縣),出生碎葉城(即今中亞吉爾吉斯斯坦首都比什凱克以東),后居劍南道青蓮鄉(xiāng)(即今四川省綿陽市江油市青蓮鎮(zhèn)李白故里)。他是戰(zhàn)國屈原之后最具個(gè)性特色、最偉大的浪漫主義詩人,素有“詩仙”之美譽(yù),與杜甫并稱為李杜,又與杜甫、白居易合稱為唐代三大詩人。
他的詩以抒情為主,表現(xiàn)出蔑視權(quán)貴的傲岸精神,對人民疾苦表示同情,又善于描繪自然景色,表達(dá)對祖國山河的熱愛。詩風(fēng)雄奇豪放,想象豐富,語言流轉(zhuǎn)自然,音律和諧多變,善于從民間文藝和神話傳說中吸取營養(yǎng)和素材,構(gòu)成其特有的絢爛色彩,達(dá)到盛唐詩歌藝術(shù)的巔峰。傳世詩文千余篇,著有《李太白集》三十卷。
清代彭定求《御定全唐詩·詩人小傳·李白》云:
李白,字太白,隴西成紀(jì)人。涼武昭王暠九世孫,或曰山東人,或曰蜀人。
白少有逸才,志氣宏放,飄然有超世之心。初隱岷山,益州長史蘇颋見而異之,曰:“是子天才英特,可比相如?!?/span>
天寶初,至長安,往見賀知章。知章見其文,嘆曰:“子謫仙人也?!毖杂诿骰?,召見金鑾殿,奏頌一篇。帝賜食,親為調(diào)羹,有詔供奉翰林。
白猶與酒徒飲于市,帝坐沉香亭子,意有所感,欲得白為樂章,召入而白已醉。左右以水颒面稍解,援筆成文,婉麗精切。帝愛其才,數(shù)宴見。白常侍帝,醉使高力士脫靴。力士素貴恥之,摘其詩以激楊貴妃。帝欲官白,妃輒沮止。白自知不為親近所容,懇求還山。帝賜金放還。乃浪跡江湖,終日沉飲。永王璘都督江陵,辟為僚佐。璘謀亂兵敗,白坐長流夜郎,會赦得還。族人陽冰為當(dāng)涂令,白往依之。
代宗立,以左拾遺召,而白已卒。文宗時(shí),詔以白歌詩、裴旻劍舞、張旭草書為“三絕”云。集三十卷,今編詩二十五卷。
(二)登金陵鳳凰臺
唐代李白登金陵鳳凰臺而創(chuàng)作了一首懷古詩《登金陵鳳凰臺》,以登臨鳳凰臺時(shí)的所見所感而起興唱嘆,把歷史變遷與傳說故事結(jié)合起來描寫,用來表達(dá)深沉的歷史感嘆與清醒的現(xiàn)實(shí)思索。
〈一〉
唐代李白因登金陵鳳凰臺而創(chuàng)作了《登金陵鳳凰臺》之詩,屬于一首懷古抒情之作,其全詩則如下寫道:
鳳凰臺上鳳凰游,鳳去臺空江自流。
吳宮花草埋幽徑,晉代衣冠成古丘。
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鷺洲。
總為浮云能蔽日,長安不見使人愁。
〈二〉
關(guān)于“金陵”之名,如有宋代黃庭堅(jiān)詩作等名稱。
<一>金陵,四川省銅陵山。例如唐代王勃《王子安集·為人與蜀城父老第二書》有云:“山分玉字,水向金陵?!?/span>
<二>金陵,中晚唐人常稱潤州,如今江蘇省鎮(zhèn)江市的別稱。例如宋代王楙《野客叢書·北固甘羅》有云:“李勉至金陵,屢贊招隱寺標(biāo)致,蓋時(shí)人稱京口亦曰金陵?!?/span>
<三>金陵,北魏拓跋珪陵墓,在今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和林格爾縣原盛樂城西北處。例如北齊魏收《魏書·帝紀(jì)第二·太祖紀(jì)》有云:“永興二年九月甲寅,上謚宣武皇帝,葬于盛樂金陵?!?/span>
<四>金陵,如今江蘇省南京市的古稱,因戰(zhàn)國楚威王年間滅掉越國后在今清涼山(又名石城山)設(shè)置金陵邑而得名。例如南朝齊謝朓《謝宣城集·鼓吹曲·入朝曲》有云:“江南佳麗地,金陵帝王州?!?/span>
〈三〉
<一>
關(guān)于“鳳凰”之名,如有旅游風(fēng)景區(qū)、文藝作品、人物角色等各種名稱。
[一]鳳凰,鳳形飾物。例如唐代溫庭筠《溫飛卿集·南歌子》有云:“手里金鸚鵡,胸前繡鳳凰?!?/span>
[二]鳳凰,泛指美琴。例如清代仇兆鰲《杜詩詳注·陪柏中丞觀宴將士》注云:“指鳳凰,彈琴也?!?/span>
[三]鳳凰,琴名。例如漢代劉歆《西京雜記·卷五》有云:“趙后有寶琴曰鳳凰,皆以金玉隱起,為龍鳳螭鸞古賢列女之象?!?/span>
[四]鳳凰,比喻德才高尚的人。例如清代孫枝蔚《溉堂集·詩余·將之屯留省五兄舟次》有云:“鳳凰無茍棲,鴛鴦肯獨(dú)止。”
[五]鳳凰,車名,因以鳳凰為車飾故名。例如唐代顏師古《漢書·揚(yáng)雄傳第五十七》注云:“鳳皇者,車以鳳皇為飾也。”
[六]鳳凰,又叫作鳳皇,古代傳說中的百鳥之王。例如唐代韓愈《昌黎先生集·與崔群書》有云:“鳳皇、芝草,賢愚皆以為美瑞?!?/span>
[七]鳳凰,比喻地位高貴的人。例如唐代李延壽《南史·范云傳》有云:“昔與將軍俱為黃鵠,今將軍化為鳳凰,荊布之室,理隔華盛?!?/span>
[八]鳳凰,帝王宮中的池臺樓閣。例如唐代楊炯《楊盈川集·同詹事府官寮祭郝少保文》有云:“昭昭北斗,宮號文昌,隱隱西掖,池名鳳凰?!?/span>
[九]鳳凰,帝王宮中的宮殿名。例如南北朝無名氏《三輔黃圖·未央宮》有云:“武帝時(shí),后宮八區(qū),有昭陽、飛翔、增城、 合歡、蘭林、披香、鳳凰、鴛鴦等殿?!?/span>
[十]鳳凰,古代雜戲所用的器物。例如北齊魏收《魏書·志第十四·樂志》有云:“造五兵、角牴、麒麟、鳳凰、仙人、長蛇、白象、白虎及諸畏獸、魚龍、辟邪、鹿馬仙車、高絙百尺、長橋、緣橦、跳丸、五案以備百戲?!?/span>
<二>
關(guān)于“鳳凰臺”之名,如有唐代杜甫詩作以及我國地理用詞等各種名稱。
[一]鳳凰臺,宮苑中的樓臺。例如唐代駱賓王《駱臨海集·上吏部侍郎帝京篇》有云:“復(fù)道斜通鳷鵲觀,交衢直指鳳凰臺?!?/span>
[二]鳳凰臺,古臺名,在今甘肅省成縣東南部鳳凰山上。例如北魏酈道元《水經(jīng)注·漾水》有云:“上承濁水于廣業(yè)郡,南逕鳳溪中,有二石雙高,其形若闕,漢世有鳳凰至,故謂之鳳凰臺?!?/span>
[三]鳳凰臺,古臺名,在今江蘇省南京市南面在金陵鳳凰山上。例如清代趙宏恩《江南通志·輿地志·古跡》有云:“鳳凰臺,在江寧府城內(nèi)之西南隅,猶有陂陀,尚可登覽。宋元嘉十六年,有三鳥翔集山間,文彩五色,狀如孔雀,音聲諧和,眾鳥群附,時(shí)人謂之鳳凰。起臺于山,謂之鳳凰臺?!?/span>
〈四〉
唐代李白《登金陵鳳凰臺》被收錄于清代彭定求編訂《御定全唐詩》卷一百八十中第十七首,然而在元代方回《瀛奎律髓匯評》、明代田藝蘅《留青日札》、明代李攀龍《唐詩廣選》、明代趙宦光《寒山帚談》、清代張惣《唐風(fēng)懷》、清代屈復(fù)《唐詩成法》與清代毛奇齡《唐七律選》等書中詩題均作《鳳凰臺》,而在清代毛奇齡《唐七律選》中省作《金陵鳳凰臺》與明代高棅《唐詩品匯》中又省作《鳳臺》之名,諸如此類簡稱都與通稱《登金陵鳳凰臺》有別了。
這首《登金陵鳳凰臺》詩是唐代律詩中膾炙人口的杰作,以登臨鳳凰臺時(shí)的所見所感而作。一說是天寶年間,李白奉命賜金還山,被排擠離開長安,南游金陵時(shí)所作。一說是李白流放夜郎遇赦返回后所作,也有人稱是李白游覽黃鶴樓后,想與崔顥《黃鶴樓》詩爭勝而作,
李白“此詩以《鳳凰臺》為名而詠鳳凰臺,不過起二語已盡之矣”(元代方回《瀛奎律髓匯評·登金陵鳳凰臺》),不但寫出“三山自石頭及鳳凰臺望之,杳杳有無中耳,及過其下則距金陵才五十余里”(宋代陸游《入蜀記·卷一》)之景,而且也是“金陵鳳凰臺,在城之東南,四顧江山,下窺井邑,古題詠惟滴仙為絕唱”(宋代張表臣《珊瑚鉤詩話·卷一》)之作,然而“人謂此必又?jǐn)M《黃鶴樓》似也”(清代趙臣瑗《山滿樓箋注唐詩七言律·鸚鵡洲》),因?yàn)椤疤状嗽娕c崔顥《黃鶴樓》相似”(元代方回《瀛奎律髓匯評·登金陵鳳凰臺》),所以“太白此詩全摹崔顥《黃鶴樓》而終不及崔詩之超妙”(清代高步瀛《唐宋詩舉要·七言律詩》)罷了。
(三)鸚鵡洲
唐代李白創(chuàng)作了一首拗體七律《鸚鵡洲》詩,全詩意境渾融,情感深沉。此詩通過對鸚鵡洲的描繪,抒發(fā)了抱負(fù)不得施展的悲憤之情。
〈一〉
唐代李白創(chuàng)作《鸚鵡洲》詩,屬于一首拗體七律詩,其全詩則如下寫道:
鸚鵡來過吳江水,江上洲傳鸚鵡名。
鸚鵡西飛隴山去,芳洲之樹何青青?
煙開蘭葉香風(fēng)暖,岸夾桃花錦浪生。
遷客此時(shí)徒極目,長洲孤月向誰明?
〈二〉
關(guān)于“鸚鵡”以及“鸚鵡洲”之名,如有中藥、文藝作品以及清代宋湘詩作與上海第一家國家級海洋公園等各種名稱。
<一>鸚鵡,酒器名。例如明代何景明《大復(fù)集·明月篇》有云:“空持夜被貼鴛鴦,空持暖玉擎鸚鵡?!?/span>
<二>鸚鵡,鸚鵡杯。例如宋代張?jiān)伞稄堅(jiān)?/span>集·滿庭芳·壽富樞密》有云:“香檀緩,杯傳鸚鵡,新月正娟娟?!?/span>
<三>鸚鵡,比喻有才之士。例如唐代紀(jì)唐夫《紀(jì)唐夫詩集·送溫庭筠尉方城》有云:“鳳凰詔下雖沾命,鸚鵡才高卻累身。”
<四>鸚鵡,屬鸚形目的對趾足鳥。例如唐代段成式《酉陽雜俎·羽篇》有云:“鸚鵡,能飛,眾鳥趾前三后一,唯鸚鵡四趾齊分?!?/span>
<五>鸚鵡,漢代袮衡所作《鸚鵡賦》。例如清代仇兆鰲《杜詩詳注·奉贈太常張卿垍二十韻》注云:“禰衡在黃祖座,作《鸚鵡賦》,筆不停輟,文不加點(diǎn)?!?/span>
<六>鸚鵡,鸚鵡洲。例如宋代姜夔《白石道人歌曲·清波引》有云:“予久客古沔,滄浪之煙雨,鸚鵡之草樹,頭陀黃鶴之偉觀,郎官大別之幽處,無一日不在心目間?!?/span>
<七>鸚鵡洲,在今湖北省武漢市西南長江中,相傳東漢末年江夏太守黃祖長子射在此大會賓客時(shí)有人獻(xiàn)鸚鵡,因文人禰衡所作《鸚鵡賦》而得名。例如唐代孟浩然《孟襄陽集·鸚鵡洲送王九之江左》有云:“昔登江上黃鶴樓,遙愛江中鸚鵡洲。”
〈三〉
唐代李白《鸚鵡洲》被收錄于清代彭定求編訂《御定全唐詩》卷一百八十中第二十二首,然而在明代許學(xué)夷《詩源辨體》等書中也省為《鸚鵡》之名。此詩當(dāng)作于唐肅宗上元初年,李白借描寫鸚鵡洲的艷麗春景以及古人禰衡的悲慘遭遇,反襯自己飽經(jīng)顛沛流離之苦的孤寂心情。絕不是有人所謂對崔顥《黃鶴樓》詩的簡單仿擬之作,與崔詩相比較而言,而有異曲同工之妙與別具匠心之處,實(shí)際上“猶是《鳳臺》余韻,情景覺稱,終覺豪勝”(明代高棅《唐詩品匯·鸚鵡洲》)而已。
這首《鸚鵡洲》詩屬于拗體七律,前兩聯(lián)不合律,后兩聯(lián)合律,正因未完全合律,前人曾將此詩看作七言古詩。我們?nèi)缃袼娎畎赚F(xiàn)存七律共十二首,大都是諸如此類者,同整個(gè)創(chuàng)作比較,正真七律詩比較少。關(guān)于這個(gè)問題的原因,前人多有論述,有人認(rèn)為李白不善和不愿作七律,也有人認(rèn)為李白反對作七律,然而人們各據(jù)其理,從而是見仁見智了。
此詩以“鸚鵡洲上有茂林神祠,遠(yuǎn)望如小山,洲蓋禰正平被殺處”(宋代陸游《入蜀記·卷三》)為題材,屬于“李白《鸚鵡洲》詩,調(diào)既急迅,而多復(fù)字,兼離唐韻,當(dāng)是七言古風(fēng)耳”(清代毛先舒《詩辯坻·唐后》)之作,然而“太白七言,絕無蘊(yùn)藉,《鸚鵡洲》一首,氣格高岸”(明代陸時(shí)《唐詩鏡·鸚鵡洲》)罷了,
〔四〕
我國古人所謂唐代崔顥《黃鶴樓》詩,屬于仿擬了沈佺期《龍池篇》詩之作。然而李白《登金陵鳳凰臺》詩,又是仿擬了崔顥《黃鶴樓》詩之作,并且《鸚鵡洲》詩也屬于《登金陵鳳凰臺》詩的姐妹篇之作而已。前人對于他們這四首詩是先后仿作的關(guān)系,在多種文獻(xiàn)資料中均有闡述,我們?nèi)缃駨闹芯涂梢娨话吡恕?/span>
(一)
元代方回《瀛奎律髓匯評·鸚鵡洲》云:“鸚鵡洲在今鄂州城南對南樓,黃鶴樓在城西向漢陽。太白此詩,乃是效崔顥體,皆于五六加工,尾句寓感嘆,是時(shí)律詩猶未甚拘偶也?!?/span>
明代周珽《唐詩選脈會通評林·登金陵鳳凰臺》云:“讀此詩知太白眼空法界,以感生愁,勍敵《黃鶴樓》,一結(jié)實(shí)勝之。”
明代王夫之《唐詩評選·登金陵鳳凰臺》云:“與崔顥《黃鶴樓》落句語同意別,宋人不解此,乃以疵其不及顥作,覿面不識,而強(qiáng)加長短,何有哉?太白詩是通首混收,顥詩是扣尾掉收。”
清代徐文弼《匯纂詩法度針·登金陵鳳凰臺》云:“緣先《黃鶴樓》詩在其胸中,拘拘字句,比較崔作謂為弗逮,太白固已虛心自服,何用呶呶?”
清代乾隆《御選唐宋詩醇·登金陵鳳凰臺》云:“崔顥題詩《黃鶴樓》,李白見之,去不復(fù)作,至金陵登鳳凰臺乃題此詩,傳者以為擬崔而作,理或有之?!?/span>
(二)
明代王世貞《藝苑卮言·卷四》云:“太白《鸚鵡洲》一篇,效顰《黃鶴》,可厭?!?/span>
明代胡應(yīng)麟《詩藪·內(nèi)編》云:“崔顥《黃鶴樓》、李白《鳳凰臺》,但略點(diǎn)題面,未嘗題黃鶴、鳳凰也?!?/span>
明代王世懋《王儀部集·藝圃擷余》云:“崔郎中作《黃鶴樓》詩,青蓮短氣,后題《鳳凰臺》,古今目為敕敵?!?/span>
明代許學(xué)夷《詩源辨體·黃鶴樓》云:“太白《鸚鵡洲》擬《黃鶴樓》為尤近,然《黃鶴》語無不煉,《鸚鵡》則太輕淺矣?!?/span>
清代王闿運(yùn)《湘綺樓說詩·黃鶴樓》云:“起有飄然之致,觀太白《鳳凰臺》、《鸚鵡洲》詩學(xué)此,方知工拙?!?/span>
清代方東樹《昭昧詹言·盛唐諸家》云:“崔顥《黃鶴樓》,此千古擅名之作,只是以文筆行之一氣轉(zhuǎn)折。五六雖斷寫景而氣亦直下噴溢,收亦然,所以可貴。太白《鸚鵡洲》,格律工力悉敵,風(fēng)格逼肖,未嘗有意學(xué)之而自似?!?/span>
(三)
宋代嚴(yán)羽《李太白詩集·鸚鵡洲》云:“崔顥《黃鶴樓》祖沈佺期《龍池篇》而脫卸,李白《登金陵鳳凰臺》復(fù)倚《黃鶴樓》而翩毿?!洱埑仄窚喨徊昏彛饵S鶴樓》寬然有余,《登金陵鳳凰臺》構(gòu)造,亦新豐凌云妙手。”
明代趙宦光《寒山帚談·龍池篇》云:“《詩原》引沈佺期《龍池篇》,崔顥篤好之,先擬其格,作《雁門胡人歌》,自分無以尚之,別做《黃鶴樓》,然后直出云卿之上,視《龍池》直俚談耳。李白壓倒不敢措詞,別提《鸚鵡洲》,而自分調(diào)不如也。于心終不降,又作《鳳凰臺》,然后可以雁行無愧矣?!?/span>
清代張惣《唐風(fēng)懷·鸚鵡洲》云:“其去皆出于《黃鶴樓》、《龍池篇》二作,與《鳳凰臺》同一機(jī)抒,而天錦燦然,亦一奇也?!?/span>
清代毛奇齡《唐七律選·鸚鵡洲》云:“初唐沈詹事《龍池篇》已發(fā)其端,崔顥《黃鶴樓》便肆意為之,于《金陵鳳凰臺》效之最劣,此則生趣勃然矣?!?/span>
清代屈復(fù)《唐詩成法·鸚鵡洲》云:“青蓮自《黃鶴樓》以后,屢為此體,然皆不佳。此首稍勝《鳳凰臺》,究竟只三四好,以下音節(jié)已失,字句非所論矣。然此理甚微,看沈《龍池篇》與崔顥《黃鶴樓》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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