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適:逆襲的人生,心懷家國人民,終封侯拜將,一首燕歌行傳天下
“邊塞詩”是唐詩的一大類型。那“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zhàn)幾人回”的豪情,那“城頭站鼓聲猶震,匣里金刀血未干”的壯烈,洋溢著盛唐的雄壯和奔放。但是,戰(zhàn)爭是殘酷的,生命是無價的。保家衛(wèi)國的戰(zhàn)爭理所當然,而好大喜功的過度求戰(zhàn)卻違背了人類的終極宗旨。而大唐文學中的璀璨明珠——邊塞詩則以其獨特的視角來審視當時的社會現(xiàn)實。高適作為邊塞詩杰出代表,便是本文的重點,其經典詩作《燕歌行》,稍后作詳細賞析。高適先后十三年內,四次出塞,到過西北和西南,可謂足跡遍布祖國大地。他“以詩人為戎帥”曾率軍在前線作戰(zhàn),參與平定“安史之亂”,見證了開元、天寶全盛,也目睹了王朝的衰落殘敗。正因為這般經歷,賦予了他“永愿拯芻蕘”的崇高社會責任感、“萬里不惜死”的愛國激情、“他日云霄萬里云”的豪情壯志和“撫劍悲歌對秋草”的憂患意識,這些都反映在他的詩歌中,譬如為國立功的豪情壯志,對墮落現(xiàn)實的不滿及征人思婦的離愁別緒,還有對壯闊蒼涼、絢麗多姿的邊塞風光及異域風情的闡述,可謂比比皆是,又鞭辟入里。高適晚年被封為“渤??h侯,食邑七百戶”,也是唐代著名詩人中惟一被封侯的人,成為唐朝地位最顯赫的詩人,這時候很多人會質疑,被官至宰輔的張九齡呢?張九齡固然爵位也很高,但不過是“始興開國伯,食邑五百戶”,這才有《舊唐書》的說法,“有唐以來,詩人之達者惟適而已”。其實高適的一生并非一帆風順,甚至可以說一路坎坷,甚至是詩人中極其落魄的人,為什么這么說?金庸武俠小說里的丐幫,他就是其中一員,從現(xiàn)代角度來看,鑒于其歷史地位和成就,應該封他一個名譽幫主。浪蕩不羈為少年。同李白一樣,高適從小就認為自己是天生,就該做大事,根本不屑于從小事做起。我們小時候應該也是這樣的想法,可惜長大了,大部人的棱角也沒了。也許是放浪不羈,高適從小游手好閑,不認真準備科舉考試,也沒想過走考進士這條路以謀取功名?!短撇抛觽鳌逢P于少年的高適有一段記載:“少性拓落,不拘小節(jié)。恥預???。隱跡博徒,才名更遠。”京城拜官又無門。弱冠之年,赴京求官,滿懷信心,本以為靠著如蘇秦、張儀這般三寸不爛之舌,便可以拜相封侯,有點天真卻很可愛。他的《別韋參軍》便記錄過這段經歷。事與愿違去流浪。既然碰了一鼻子灰,帝都生活費又這么高,你看那房價餐飲費,實在遭不住。高適想到城市套路深,那就去邊塞吧。于是,北上薊門,漫游燕趙,南下寓于淇上。燕山一帶發(fā)生北部游民族侵犯唐朝境時,高適再次主動請纓,求取功名,然而戰(zhàn)事瞬息萬變,竟然結束了,抱恨而歸,在梁、宋間(也就是現(xiàn)在的河南商丘一帶)四處蹭吃蹭喝還被嫌棄,在他的《邯鄲少年行》也有記載,可謂度日如年,貧困潦倒。其實從這首詩已經可以看出高適的性格。他厭惡官場的權錢,向往的是仗劍天涯的豪氣。與官場的 “不見即今交態(tài)薄,黃金用盡還疏索”相比,“千場縱博家仍富,幾度報仇身不死”的游俠更符合他的胃口。旅館寒燈又一年。常年游歷,苦不堪言,即使過年都沒辦法跟家人團聚,提起來都是一把辛酸淚呀。除夕之夜,聽客棧外爆竹聲聲,心中五味雜陳。也許是記住了孟子那句話:天將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高適這樣安慰自己,大丈夫歷經磨難,但也免不了傷感,他的這首《除夜作》感情真摯,極為感人,多數(shù)人也都讀過。不為五斗米折腰。天寶八年(749年),在張九齡的弟弟張九皋引薦,高適被任命為封丘縣尉。這是高適第一份正式編制,終于入朝為官了,雖然只是個芝麻小官,畢竟有機會就是好事,本準備好好把握,發(fā)揮才智,然而每日“拜迎長官”還要忍受“鞭撻黎庶”的精神折磨,此時的高適想到陶淵明的經歷,沒多久就辭官了。走進官場的高適,總覺得這與自己的理想和現(xiàn)實格格不入,與好友痛飲幾日,一路西去。此前他還寫過《別董大二首》,千里黃云白日曛,北風吹雁雪紛紛。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何嘗不是寫給自己呢?后入隴右節(jié)度使哥舒翰幕府掌書記,他的邊塞詩創(chuàng)作也日漸成熟。而后歷經安史之亂,升侍御史,拜諫議大夫。后又任又任彭州、蜀州刺史和劍南西川節(jié)度使等官職,這些經歷不再一一細說。《唐才子傳》評高適說:“年五十始學為詩,即工,以氣質自高,多胸臆間語。每一篇已,好事者輒傳播吟玩。”其實這個說法不太對,高適名流千古的《燕歌行》就寫于開元二十六年(738年),高適大約出生于 702年,此時不滿40歲。在這首詩的序有記載:開元二十六年,客有從御史大夫張公出塞而還者,作《燕歌行》以示適。感征戍之事,因而和焉。意思是一跟隨幽州節(jié)度使張守珪出塞的朋友寫了一首《燕歌行》拿給高適看,高適也用同一個題目寫了一篇,表達內心感受,成就了這一邊塞詩經典,也被譽為高適的第一大篇宏作。《燕歌行》為樂府《相和歌辭·平調曲》舊題,最先用《燕歌行》作詩的是曹丕,而后蕭繹、庾信沿用,以閨怨為主,多表達思婦懷念征夫之意。高適卻不落窠臼,把筆觸延伸到了戰(zhàn)爭中來,以慷慨悲涼、雄健激越的筆法,全方位描寫了邊疆戰(zhàn)事的狀況,大大拓寬了樂府舊題的寫作范圍。這一首詩由此奠定了高適邊塞詩旗手的地位,火傳遍大江南北,一舉成名。下面來一句句看這首詩。全詩28句,雖然挺長,但我們把它分為四段,還是很好理清脈絡的。前八句:出征。將軍為什么出征呢?因為“漢家煙塵在東北,漢將辭家破殘賊”。東北起了烽煙,邊疆報警,將軍辭家?!皥笾黛o邊塵”是出征的理由,但這絕不是出征的唯一理由。因為“男兒本自重橫行,天子非常賜顏色”。將軍有強烈的立功之心,皇帝也極盡鼓勵 “賜顏色”。將軍的求勝心,天子的開邊志,這些本無可厚非,但加上了“本自”和“非?!保瑢④姷暮么笙补?,天子毫無警惕的縱容也顯而易見。“摐金伐鼓下榆關,旌旆逶迤碣石間”。大模大樣,浩浩蕩蕩,隊伍出征。敲鑼打鼓,直奔榆關,旌旗在碣石山間獵獵飄揚。出征的場面和陣容真是宏大。而此時的敵方也在準備迎戰(zhàn),邊疆告急文書紛至沓來,一場大戰(zhàn)即將開始。其中一個“飛”字,暗示了軍情之危急,一個“照”字,暗寫出單于對他們早已有所準備??梢灶A見,唐朝將士想要取得此戰(zhàn)勝利,并非易事,已經說明戰(zhàn)事慘烈。“山川蕭條極邊土,胡騎憑陵雜風雨”。在極北的邊地,山川蕭條,草木凋零,自然環(huán)境如此惡劣,而彪悍迅速的“胡騎”,則像狂風暴雨般卷地而來。雙方在此展開了你死我活的廝殺。而此時,那位求功心切的將軍呢?他正在很遠的營帳中,悠閑地觀舞賞曲。戰(zhàn)士在舍生忘死的戰(zhàn)斗,將軍在輕歌曼舞中陶醉,兩個極不協(xié)調的場景,兩個鮮明的對比,震撼人心。這樣荒唐腐敗的主帥,怎么可能不失敗呢?“大漠窮秋塞草腓,孤城落日斗兵稀”,這就是失敗的場景。孤城落日,衰草連天,荒涼的景象,兵敗的慘狀。經過一天的戰(zhàn)斗,士兵們死傷無數(shù)。日落時,還能作戰(zhàn)的人已經少之又少了。“身當恩遇常輕敵,力盡關山未解圍”,將軍的不負責任,付出了慘重的代價。這是對將軍輕敵的譴責;是對無畏戰(zhàn)士的同情。最后這一句直接回應上文,正面點出“恃恩輕敵”是戰(zhàn)爭失敗的最主要原因,將士們用盡全力也未能突圍,此前所有榮光都將不復存在。前面從出征,寫到戰(zhàn)場的廝殺,再到戰(zhàn)場的失敗,通常情況下,全詩應該收尾。但詩人卻宕開一筆,轉寫征人和思婦了。“鐵衣遠戍辛勤久,玉箸應啼別離后”,征人走得那么久,又那么遠,他們的妻子淚水也流了那么久;“少婦城南欲斷腸,征人薊北空回首”,家中思婦肝腸寸斷,邊疆戰(zhàn)士頻頻回首;“邊風飄飄那可度,絕域蒼茫更和有”,思婦遙望邊關,卻到不了遙遙邊關,征人時時回首故鄉(xiāng),他也望不到故鄉(xiāng)。像極了前不久那張紙條遺體捐贈紙條:我老婆呢?令人掩面而泣。以上三聯(lián),一句征人,一句思婦,錯綜交匯,鏡頭不斷變換,悲情不斷加深。他們雖然相隔萬里,卻是互相思念。但卻是“絕域蒼茫更和有”,相去萬里,永無見期。“殺氣三時作陣云,寒聲一夜傳刁斗”。鏡頭不再轉換,而是切回戰(zhàn)場。舉目望去,上空的烏云,仿佛由殺氣凝成;側耳傾聽,只有那帶著寒氣的宵柝聲。剛才的家鄉(xiāng)、妻子都是身陷重圍的征人頭腦中的想象。一聲刁斗,打斷了他們的思緒,也敲破了寒夜,迎來了黎明,突圍戰(zhàn)馬上開始。是誰把征人推到這種絕境的呢?這里放入的一段深化了主題,突然想到邁克爾·貝執(zhí)導的影片《珍珠港》,日軍偷襲珍珠港前夕,伊弗琳與丹尼的兒女情長,與戰(zhàn)爭交織在一起,更顯戰(zhàn)爭的殘酷。尾四句,戰(zhàn)士們突圍無望,決心以死殉國。“相看白刃血紛紛,死節(jié)從來豈顧勛”。天亮了,殘存的士兵們和敵人展開了肉搏。只見白刃揮舞,血肉橫飛。戰(zhàn)士們這樣舍生忘死難道是為了立功受獎嗎?不是,他們只為了盡軍人的職責——守疆護國。戰(zhàn)士的質樸、勇敢和“男兒本自重橫行”和“美人帳下猶歌舞”做出了強烈的對比,將軍的可恨可憎,士兵的可敬可悲,尤為顯見。也自然催發(fā)出——“君不見沙場征戰(zhàn)苦,至今猶憶李將軍”。這是詩人的悲憫和禮贊。艱苦而殘酷的戰(zhàn)爭,讓數(shù)以萬計的士兵飽嘗痛苦,詩人在慨嘆:那體恤士兵的李廣多么叫人追念呀。以古對今,希望唐王朝也有像李廣一樣愛兵如子的將軍。全詩筆力矯健、慷慨淋漓,既有是對無良將軍的諷刺,也有對遠離故土、征戰(zhàn)邊疆兵士的深切同情,更是對兵士一心報國的歌頌。全詩大氣磅礴,氣勢宏偉,又含蓄深情,既有保衛(wèi)國家的決心,也有對家鄉(xiāng)對親人的思念,任何時代都是大家與小家并存,戰(zhàn)死前夕,忍不住空回首,這一細節(jié)把握觸人心弦,難怪這首詩能成為整個唐代邊塞詩中的壓卷之作,此詩能夠被千古傳誦,實非偶然。唐玄宗開元后期,大唐東北戰(zhàn)事不斷。開元二十四年,安祿山冒險攻打奚和契丹,大敗而歸。公元26年,烏知義再次輕率對奚和契丹用兵,又是慘敗收場。但是,幽州節(jié)度使張守珪卻謊報大獲全勝,向朝廷邀功求賞。高適聽聞這件事,很是感慨憂慮,寫了這首《燕歌行》。很可惜,當時的大唐王朝,上至皇帝下至百官,沒有人讀出高適的憂慮。唐玄宗繼續(xù)盲目開邊,繼續(xù)加重東北節(jié)度使的兵權。伴隨著安祿山權力的增大,他的野心也在增大,終于舉起叛旗,發(fā)動了“安史之亂”。雖然最后以失敗而告終,但卻終止了大唐的盛世。我們常說,盛唐的邊塞詩是昂揚的。是的,這首《燕歌行》也不失昂揚。但它在昂揚的氣勢中,加入深沉的反思,讓全詩情感飽滿,閃耀著人性的光芒,不愧是一篇邊塞詩的“良心”之作。投稿 | 1552802132@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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