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酒風爛漫,絕不是當秘書的料
“天若不愛酒,酒星不在天。”
“開顏酌美酒,樂極忽成醉?!?/span>
“對君莫拒杯,春風笑人來?!?/span>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span>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自古圣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span>
“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span>
“且樂生前一杯酒,何須身后千載名?!?/span>
“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消萬古愁?!?/span>
“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處是他鄉(xiāng)。”
李白冒著酒氣從遠方而來,口里念念不忘吟誦他的酒后詩,每句都是上講究的哲言。他的悲歡離合必須用酒澆灌,然后再順其自然地綻開詩情緒,落紙成詩。
無酒不詩,每詩必酒,成為李白酒詩創(chuàng)作的定式。若在無酒壯態(tài),李白也能長談,也能交流,也能保持清醒。但是,詩便與他慪氣絕緣,憋得他詩性泛濫,卻找不到出口,患開了酒依賴癥,恨不能頭撞南墻。
都說李白是浪漫主義詩人,這多出自純文學層面考究。李白是“詩仙”,浪漫詩于“仙”們的專利。他還是人門受過洗禮的道士,更是“酒仙”了。甚至,他的“酒仙”遠比“詩仙”名頭大。
“酒仙”能寫詩,而且寫成了“詩仙”,那可不是鬧著玩的。所以小小的詩浪漫,蓋不住酒性情,他比浪漫還要超脫一個層次。率真、灑脫、狂傲、曠達、逍遙,這等詞性集一身,他變得無比爛漫。
寫喜寫慶寫歡寫樂,酒催發(fā)下的爛漫情懷,不用刻意,自然會順水推舟。李白并沒限于這個類型,他獨特處在于,寫愁寫悲寫苦寫怨,雖從本意出發(fā),但能寫出非本意超本意的境況,讀之不愁不悲不苦不怨,有種爛漫的情懷引體向上,會感覺他的詩有溫度有韻律有力量。
待到酒風爛漫時,他在詩中笑。
本文的開篇詩句,僅是李白詩篇的摘抄,選之又選,選出十句耳熟能詳?shù)?,遠遠代表不了李白酒詩的基本面。
前段時間有好事者為中國古詩詞排行,李白的《將進酒》列入前三甲。權威不權威且放一邊,這足以說明李白以酒代詩的影響力。
李白寫了多少詩,一般采用郭沫若《李白與杜甫》的說法。據(jù)郭老統(tǒng)計,李白現(xiàn)存1500首詩文,與酒沾邊的170首,占總體的16%。
李白寫了那么詩,在唐朝的盛名自不必懷疑,但因涉及太多的酒,到宋朝受到王安石的排擠,以至于影響他的詩壇排名,竟然被推下首席位置。
據(jù)宋代惠洪《冷齋夜話》記載:王安石曾說,“太白詞語迅快,無脫處,然其識污下,詩詞十句九句言婦人與酒耳?!?/span>
王安石是政治家,也是大文人。他閑來無事愛飲幾杯,并著有一些含酒的詩詞。他有沒有酒后作詩詞的習慣,或他的詩詞是否全為酒后所作,這個無從考證??梢钥隙ǖ?,王安石飲酒有度,絕不會像李白那樣視酒如命,無拘無束,為詩而酒與為酒而詩相結合,有事沒事總愛喝幾杯。王安石動用“政治家”的視角,評論詩酒雙棲大仙李白,差點直接點明李白屬于酒色之徒。
怪也不怪乎。
李白的成名,故有他詩作豐登、攝人眼球的主因,也不排除“文人不相輕”的詩作追捧。杜甫,就是那個后來與李白齊名的杜甫,無可厚非地擔當李白的推手第一人。
杜甫比李白小十多歲,當他還算文藝青年時,李白已成大作家。他倆曾在某年三次相逢,每逢都以詩酒會友,互贈詩篇,共話惺惺相惜的文人情。
杜甫寫過多首《贈李白》。其中一首這樣寫道:“秋來相顧尚飄蓬,未就丹砂愧葛洪。痛飲狂歌空度日,飛揚跋扈為誰雄?!?/span>
詩歌貴在悟,有些解讀純屬多余,朦朦朧朧地似懂非懂,未必不是幸事。
這首韻律平衡的《贈李白》,肯定要為李白增“粉”,但相較下一首,則要遜色若干。李白名垂詩酒史,在很大程度上得益《飲中八仙》的李白篇。
“李白斗酒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
杜甫的一句“李白斗酒詩百篇”,絕對成為李白的貼身名片,認識李白,都是奔著這句郎朗上口的詩句。
今人往往驚訝于“一斗”的海量,膽怯地認定自己酒量淺,成不了詩人,更成不了李白式的大詩人。寧可不當詩人,也拒絕“斗”量灌人。
其實呢,“一斗”并沒超乎想象的“神”。據(jù)權威發(fā)布,唐代的一斗等于十升,而一升約等于現(xiàn)在的0.6升。換算一下,唐代一斗酒相當現(xiàn)代的6升,即6000毫升。還有,唐代尚無現(xiàn)代意義的白酒,那是流行的是米酒,度數(shù)在5度左右。
如此換算,李白喝了“一斗”酒,不過相當于現(xiàn)在的十瓶啤酒。
微醺醺醉迷離,正是作詩抒情的佳境。他寫出飄飄欲仙的絕句們,也算“酒仙”“詩仙”的本能。若是換成當下五六十度“老白干”,“老白”肯定讓酒“干”掉。
李白二十多歲離鄉(xiāng)遠游,一路游來,酒啊酒,詩啊詩,友啊友。他越游心越野,性情散綣爛漫,追求自由自在,不愿受約束。他不適合“老死”在一地,更不合適“坐班”。
按道理講,李白順著性情漫游到底,并不失“酒仙”“詩仙”的愜意生存,沒準找到另條“通天”大路。
可他偏偏不安分,很想到仕途里大展身手,實現(xiàn)壯志凌云的“官場夢”。因為在李白生活的年代,喝酒作詩與從政并不矛盾,連皇帝大人也時常露幾下酒詩鼻子。官僚大臣們哪個不是酒里高手?若不會吟幾首小詩,哪怕醉后“打油”呢,是被人笑話的。
李白走“終南捷徑”,先結交道士吳筠,又認識了唐玄宗的女兒玉真公主,也取得最關鍵引薦人賀知章的賞識。三個人互相借勁,錦上添花,終于將李白安排到翰林院,當起了文學秘書。天天伴在唐玄宗身邊作詩吟賦,文學侍候著,還不時揩點皇酒喝。這等上佳好事,引無數(shù)文人競折腰,李白夠風光夠閃亮的。
如果隱忍性子,順從唐玄宗的旨意說話辦事,哄歡喜了唐皇,稍微打個招呼,李白外放個一官半職,自不會成問題。
可李白眼里揉不了沙子,自持才高八斗,身在權貴身邊卻蔑視權貴,連高力士都敢捉弄,楊貴妃也是他暗諷的對象。
他管不住那張吃醉酒的大嘴,不分場會地點,依然由著性子尋酒喝。而且喝高了興奮時,他逞能,啥話都說,最犯忌諱的皇宮秘密,他都源源不斷地向外泄露。
他牛的不能再牛。唐玄宗那里需他侍候文學,他竟然幾次大醉差點誤大事。
杜甫能寫出那樣的詩句,李白要是不顯擺,杜甫怎么會知道?杜甫知道了,并以詩明世,整個文學圈加政界都當成趣味傳,李白的結局可想而知。
李白的宮中劣跡斑斑,唐玄宗即使想用他,無奈高力士上眼藥,楊貴妃吹枕邊風,李白翰林秘書當不成了,只能“賜金而還”。
伴君如伴虎。幸虧唐玄宗不是虎。倘若唐玄宗是位苛薄較真的皇帝,李白恐怕吃不了兜著。
他不容于當朝,離走后的失意即便沒寫在臉上,他也許還在貌似半點不在乎,但酒詩留痕,他還是懷念拿到風光的無限。
“昔在長安醉在柳,五侯七貴同杯酒。
氣岸遙凌豪士前,風流肯落他人后?!?/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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