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名片 鐘以敬 (1867—1917年),字越生,又字矞申,號讓先,又號窳龕,浙江杭州人。
西泠印社之名已有橫匾豎牌,尚缺摩崖刻石。鐘以敬沉默片刻,提筆在石壁上題寫了“西泠印社”四個小篆大字。吳潛乃刻碑高手,隨后即取鐵錘鋼釬將其鑿制成刻石作品。
西泠印社摩崖石刻
鐘以敬書“西泠印社”及吳昌碩書辛酉社員題名石刻
鐘以敬研習(xí)刻印先從西泠八家的黃易、奚岡入手,再學(xué)趙次閑、陳秋堂的印風(fēng)。經(jīng)反復(fù)摹刻,又吸收趙之謙與徐三庚的特色,到弱冠之年,他已盡得諸位前輩的神髓。
由于家庭富裕,鐘以敬并不靠刻印謀生。為朋友同好刻印分文不取,篆刻全憑個人的興趣。《廣印人傳》稱他“刻印宗浙派者,當(dāng)推巨擘,刻竹亦精雅,摹金文者更勝”。
鐘以敬的人生大逆轉(zhuǎn)起始于鐘父的離世。一心向藝的鐘以敬沒有接受過治家和管理產(chǎn)業(yè)的培訓(xùn),于意外與惶恐參半中當(dāng)起了鐘家的掌門人。然所遇非人,在酒肉朋友的帶領(lǐng)下,他開始頻繁出入茶樓酒肆,在一迭聲的“鐘大老板”的熱呼中迷失了自己。到上海后,更是變本加厲,敗光了家產(chǎn),母親去世,妻子與之離婚,最后他只能寄居在上海的一所寺廟中,此刻的他感到世態(tài)炎涼,自己的荒唐。他給自己起別號“窳龕”,是粗劣敗壞的意思,其內(nèi)心的悔恨盡在不言之中。
身為金石鑒賞家兼同鄉(xiāng)的褚德彝憐其遇人不淑,惜其才華,與湯勉齋一起前往上海尋找。因多次尋找不著,褚德彝在報上刊出尋人廣告,后有人提供線索,他們才在一所小廟中見到了形容枯槁的鐘以敬,將他帶回杭州,替他租房安頓,又去各大畫店扇莊為他掛出潤例招攬刻件,讓他重新開始自食其力的從藝生活。
鐘以敬開始是忐忑的。他怕自己名聲不好,沒有人請他刻印寫字??蛇@世界上又不時能遇到機緣巧合。開始時鮮有委托刻印者,可他的篆刻技藝引來了一位愛好印藝的年輕人,那就是日后成為西泠印社創(chuàng)社四君之一的王福庵。鐘以敬對后學(xué)王福庵卻熱情勉勵,真情相待,遂結(jié)忘年之交。
其在 “庶有達者理而董之”一印的邊款中刻道:“王子福庵嗜金石,工篆分,而于獵碣尤得古奧之致。己酉孟春摘許書后序語屬鐘敬治印”。且王福庵的《麋硯齋印存》第三至五卷全系鐘以敬為其所刻,有80方之多。
民國初年的印壇上出了個奇人齊白石。由于他在《白石老人自述》中有“刻印,一刀下去,決不回刀”,“他們這種刀法,只能說是削,何嘗是刻印”“篆刻是風(fēng)雅事,豈是拖泥帶水做得好”等語,引起了篆刻界就刻印是否要整修的爭論。當(dāng)然,修與不修要看各人的風(fēng)格。年輕的王福庵也關(guān)注到這個關(guān)乎篆刻審美的取向之爭,他的觀點是略整修為佳。王福庵常常出石求刻,但又擔(dān)心鐘以敬過分修改而有損韻味,所以每當(dāng)刻至恰好時即袖印而歸。為了不讓鐘以敬覺察,王福庵多半用其他事情轉(zhuǎn)移注意——如出外購物或請客喝酒等,事后再讓鐘以敬補款。
奢靡荒誕遠去,鐘以敬靜下心來,沖切剔刓潛心創(chuàng)作,并迸發(fā)出不絕才思,總結(jié)從藝感悟。他給藝壇留下了《篆刻約言》《窳龕留痕》《印儲》三本書,成就了其清末民初的名家地位。
鐘以敬印藝達到如此高的境界,于印學(xué)理論上亦自有建樹。他所撰《篆刻約言》雖非長篇大論,多系探究得失之言。其所刻印章之邊款中,亦時有論印之碎錦。鐘以敬尤善小字款識,堪與陳秋堂比肩,嘗應(yīng)王福庵之請刻“庶有達者理而董之”一印,三側(cè)邊款刻《說文·后序》語,凡二百八十余字,銀鉤鐵畫,精致絕倫。1935年,張魯盍輯其印稿,匯為《鐘矞申印存》。
或歸咎于早年的荒唐,或是其家庭遺傳基因的缺陷,鐘以敬身心憔悴,50歲就謝世了。在其所刻的“福庵書翰”一印之側(cè),王福庵補款曰:“越生社兄為刻此印未及署款已歸道山,丁巳冬日福庵補記,時距公歿正一祺矣?!庇衷谄渥呂纯痰摹奥瓷接慰汀庇〉倪吙钌希醺b盅a字曰:“越生為余篆此印,未及奏刀遽歸道山。今于遺篋中檢還亟刻成之,丁巳二月福庵記?!?/p>
1944年,高時敷編輯《樂只室印譜》時,清末入民國的印人,也只收錄了吳昌碩與鐘以敬兩家。作為傳浙派余緒而能有所建樹的印人,鐘以敬所取得的成就是巨大的。他規(guī)模漢韻,承傳西泠八家衣缽,啟迪新浙派的貢獻更為時人所看重。
鐘以敬作為清末民初時期浙派印風(fēng)承前啟后的代表人物之一,他通曉印制類別、源流體制,說來如數(shù)家珍,每每總能給同道中人排疑解惑。其篆刻風(fēng)格含蓄莊重,自有一種精整雋雅之神韻。鐘以敬以西泠諸子為法,以鄧石如為宗,有著海納百川的胸次。
他通過分解與綜合,觸類旁通,形成自家面目,表現(xiàn)出“無一筆無來處”的深厚功力。他將蒼渾的刀法化為勁逸輕靈的運用,用刀去表現(xiàn)書法的意味,把刀痕藏入筆意之中,把浙派傳統(tǒng)碎刀波磔生辣的印風(fēng)推向一個蘊藉淵雅、雍容和平的境界。
鐘以敬成為以葉為銘、丁輔之、王福庵和唐醉石等為代表的新浙派與西泠八家之間的傳承人物。
邵慶辰印
福庵所作
且食合梨
山陰州山吳氏竹松堂藏
蕉綠館主孫老鄂之印
金石刻畫臣能為
明州周宗鎬字衡夫印
千里快哉風(fēng)
壽祺印
伏廬
銳侯曾觀
摩詰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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