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唐時候,錢塘名妓蘇小小,有膾炙人口的情歌,“妾乘油壁車,郎騎青驄馬。何處結(jié)同心,西陵松柏下?!边@是浪漫堅貞的男女愛情。戰(zhàn)國之時楚懷王游歷高唐,夢中遇見巫山神女,像巫峽的云一樣來去縹緲,真實又虛幻。后來往往將生命中驚艷而過的女子比作神女。這是晏殊一段愛情,起得驚艷和短暫,卻在生命里留下深刻的印記。
晏殊是中國北宋年間歷史上最為著名的政治家、文學(xué)家和思想家,作為經(jīng)歷兩朝的高級官員,從年少得志到后來的官運(yùn)亨通,晏殊的人生可謂是一帆風(fēng)順,未起波折。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身份和本來就衣食無憂的家庭條件給予了這位在北宋政壇和文學(xué)文壇上掀起波瀾的有力保障。
所以,很難想象,有權(quán)有勢、錦衣玉食、玉樹臨風(fēng)的晏殊身邊會缺少女人,會為情所困,會為情所傷,也很難想象這樣一個人的內(nèi)心和愛情是怎么樣的。但是我們從他的詩詞窺探到了他的愛情觀,看到了晏殊內(nèi)心深處的另一面。晏殊對愛情要求很高,寧缺毋濫,對心儀女子做了不動聲色的犧牲,卻換不來長久的廝守,這讓晏殊很痛苦。
那么,會是哪一位女子輕輕走進(jìn)他的心,又像云彩一樣地飄散了呢?我們且看他的愛情詩《寓意 》:
油壁香車不再逢,峽云無跡任西東。
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風(fēng)。
幾日寂寥傷酒后,一番蕭索禁煙中。
魚書欲寄何由達(dá),水遠(yuǎn)山長處處同。
這首詩題一度《無題·油壁香車不再逢》為題,在風(fēng)格上學(xué)李商隱的無題詩,運(yùn)用含蓄的手法,表現(xiàn)自己傷別的哀思。詩在表現(xiàn)上,則將思想藏在詩的深處,通過景語來表達(dá),然后在景語中注入強(qiáng)烈的主觀色彩,這樣,詩便顯得幽迷怨曠。與李商隱詩風(fēng)不同的是,晏殊這首詩清而不麗,也沒有堆砌典故,所以呈現(xiàn)出一派淡雅與疏宕。
首聯(lián)“油壁香車不再逢,峽云無跡任西東”兩句,詩人追敘了自己和意中人離別時的情景?!坝捅谙丬嚒?,古代婦女所坐的車子,這里指女子?!皪{云”,巫山峽谷上的云彩。古代有巫峽云雨指男女愛情一說。所以這兩句詩的意思是說,晏殊再也見不到她的意中人,她就像那巫峽的云彩一樣倏忽飄散,方向東西不定。這里也寄寓了晏殊的一段愛情周折。
頷聯(lián)“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風(fēng)”兩句,以清麗之景反襯哀怨之情,顯得典雅雍容,歷來論詩者賞其有富貴氣,可此聯(lián)的藝術(shù)價值難道真的在于它暗示出作者生活的優(yōu)裕嗎?顯然不是。其實這是觸景傷情,景物依舊而人事已非,怎不愴然?也許,當(dāng)年曾在這溶溶月光下、淡淡和風(fēng)中,相依相偎、相親相愛,而如今只剩自己孑然的身影,徘徊復(fù)彷徨。
頸聯(lián)“幾日寂寥傷酒后,一番蕭索禁煙中?!眱删?,抒寫詩人苦悶的心情。五句寫連日來因為寂寞難耐,于是借酒澆愁,以至于一醉方休,但是酒醒之后,覺得更加寂寞。六句寫在寒食節(jié),不能喝酒,仍然覺得都是一番蕭索冷清的景象??梢娫娙艘姴坏揭庵腥耍械饺f般無奈?!敖麩煛?,指寒食節(jié),禁止用火,只能冷食。
尾聯(lián)“魚書欲寄何由達(dá),水遠(yuǎn)山長處處同?!眱删?,表達(dá)詩人對所戀之人的刻苦相思之情。這兩句,宕開一筆,由設(shè)問自答作結(jié),深化了主題。詩人似乎想從悱惻的感傷中掙脫出來,探索寄書的途徑,去尋覓失去了的愛情。但問得深切,答得無情?!八h(yuǎn)山長處處同”一句,乃斬釘截鐵之語,如瓶落井,一去不回。原來擺在詩人面前的不是一般險阻,而是永遠(yuǎn)沖不破的障礙。這兩句看似尋常平直,卻是全詩中決絕語,最為沉痛哀怨。
晏殊這首詩的題材,在古詩詞寫作中隨處可見。但不同的是,作者更善于捕捉生活中美好的事物,比如那個不知名的“香車美人”,那個幽靜的“梨花院落”,那個熱鬧的“柳絮池塘”,可見,這些平常的事物經(jīng)作者這么一點(diǎn),便韻味橫生。
此外,這首詩寫情多借助寫景和象征比興手法,寫法含蓄,語言富于暗示性。“傷酒”、“禁煙”,點(diǎn)到即止,種種況味,留待讀者想象。“峽云”一詞,暗用楚襄王夢與神女相會故事,不露痕跡地點(diǎn)明所傾心的女子象神女一般美麗;詩人同她的接近有如夢幻,難以實現(xiàn);那神女“朝朝暮暮,陽臺之下”,還有跡可尋,詩人所思則任意西東,更見縹渺。這些都不明言,妙在使人思而得之。
聯(lián)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