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在張愛玲的字里行間看到過這樣一張臉，是盛滿月白清風(fēng)的初春枝頭，也是眉子硯旁撣不盡的紅粉朱釵。懵懵懂懂的，想知道她的名字，卻也恰似《大明宮詞》中春宵元夜的人海一瞥，驀然回首，入目的只有無邊無垠的人海煙波。
多年之后峰回路轉(zhuǎn)，在一本老畫冊上“欣喜重逢”。知道那張臉的主人，名字叫“杜鵑”。
杜鵑，我心中暗想這也忒有趣了罷，美人取了個花名兒，好一份素雅的情致。朦朧想起《洛神賦》里的那句“榮曜秋菊，華茂春松”，我想，這大概就是形容像她這樣的女人。
丹鳳眼，柳葉眉，花瓣唇，高顴骨，無比中國的長相，糅雜出一股無比東方的氣質(zhì)。宛若漢唐仕女圖中徐徐飄出的在世香魂，即便不在畫中，卻讓這每一幀每一幅都變成了風(fēng)情的藝術(shù)。
而這樣的美人，卻也不知自己的美。且她淡淡說過“我不算是好看”，低頭沉吟片刻，又補上一句“頂多算耐看”。連謙遜的說辭姿態(tài)都如此清婉，像一杯在陽光下牽蕩光影的涼白開。思考的樣子，又有幾分蘇梅的影子。就是陳可辛鏡頭下黃裙搖曳的蘇梅，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應(yīng)該是杜鵑第一個初戀角色。
陳可辛太愛她了，曾說她像王菲。
王菲之于我鮮有了解，但我記得《重慶森林》里那個白凈清爽、與梁朝偉打情罵俏的可愛女人。也曾在華美鋒利如鍍了金粉般的宣傳封面上，看到那張端正的臉，恰是如花如夢如幻月。
那么到了杜鵑這里，一切便又更加高級了。何止是如花如夢如幻月，她簡直就是一首行走的詩?！吨袊匣锶恕防锏奶K梅，亭臺綠蔭下唯一的灼目亮色，枯黃膚色流露出的不是疲憊倦容，反而是那份剛剛好的嬌矜與落拓。
沒穿紅裙，避開了俗氣。杜鵑的蘇梅，戲份不多卻使人印象深刻。三言兩句，就像她眉目間星星點點的清冷神色，又如稠墨滴于素紙正中，只需那么一丁丁點，成品便已巧奪天工。
再相逢，是《紐約紐約》。她來到了Tower Bridge的纏綿陰雨里，聽異國人講陌生情話。這個時候的杜鵑，名字叫“娟”。精凝簡練，卻更加味道恒遠。
這是她唯一作為女主角出演的電影，鮮少有人目睹過這部華麗斐然，又晦澀難懂的文藝愛情片。葉錦添的美術(shù)終究昳麗又考究，講紐約客，講老上海，無不流轉(zhuǎn)著那份難得的復(fù)古質(zhì)感。
杜可風(fēng)也說過的，鏡頭下的杜鵑，美到讓他舍不得放下特寫。這也是《紐約紐約》成為杜鵑個人寫真集的原因，但凡遇到她說話的橋段，導(dǎo)演便是恨不得全臉放大式的貼近。就連涂個口紅，也要反復(fù)跟拍不止，看一點點明媚的紅攀附上花瓣似的唇，看那本就陰沉壓抑的畫面，如何因為她多出一點點歡快的顏色。
好嘛，《港囧》里就直接張愛玲化了。張講紅玫瑰與白玫瑰，徐崢講紅杜鵑與白杜鵑。多年之后畫展重逢是一身干凈大方的珍珠白，從透明天階幽幽下行，恍若神明。等到與徐來正經(jīng)見面了，換上的是一身做舊的暗紅。像葡萄酒潑在白裙上的顏色，好看得有點不像話。
有人說，杜鵑是性冷淡，是面癱，是所謂的禁欲，是厭世臉。我卻不大相信這一套，我總覺得，冷只是她的一面，她或許也有炙熱的那一面，只是很少去展現(xiàn)。
去年上映的《擺渡人》，終于讓心心念念的王家衛(wèi)拍了她。其實二人早在芝華士25周年的TV秀里就有過合作，和杜鵑搭檔的，是演員張震。兩人在印度的烏麥巴哈旺皇宮演愛情故事，那又是另外一段唯美的佳話了。
《擺渡人》里，杜鵑有一個好聽的名字，何木子。一個據(jù)說從不失手的酒保，卻被杜鵑演出了淡淡的憂郁與落寞。鎏金璀璨的燈光下是她那張精致的側(cè)顏，閉目睜眼一開一合，像清風(fēng)翻亂的書頁。
有一場戲，她被梁朝偉背著走。恩賜他們是一場盛世的大雪，紛紛揚揚的，在華麗的燈光中書寫著浪漫。杜鵑匍匐在對方肩膀上溫柔小憩，這是她鮮有的脆弱時刻。像你我曾經(jīng)都年少過的十六歲，是人生中青澀干凈的一束晨光。
中國版《VOGUE》主編張宇曾形容杜鵑忠仁仗義，數(shù)次挺身而出救靈感枯竭的雜志編輯們，于水火之中。而作為首個登上法國版《VOGUE》的亞洲模特，她的光輝她的熾熱遠比你看到的還要多得多。
生活中的杜鵑，又甚是喜愛茶道。這一點上十分符合她的氣質(zhì)，古典優(yōu)雅，一切都被熏陶得恰到好處。
在面臨如何培養(yǎng)自身氣質(zhì)的采訪問題時，她說“我跳了九年芭蕾，不是九天。”這種毫不遮掩卻十足穩(wěn)重的豁達與自信令人贊賞，更讓人看到她與世隔絕的外表下，亦有一顆堅硬強大的心臟。就在張宇聯(lián)合畫展上的一張合影里，面對身旁數(shù)位一線超模和明星，她的氣場，也不輸給旁人半分半毫。
這便是杜鵑，凡爾賽宮的最后一支玫瑰。
她的美不能稱之為漂亮，只能稱之為美。你用盡千萬句褒獎概括不了她三分的美感，，一切文字都略顯匱乏蒼白。我甚至幻想過有這樣一場鴻門盛宴，待她如白月光似朱砂痣翩然出場時，定然是比刀光劍影還要具有脅迫感的存在。
我所能想到的最高的贊揚不過如此，恃美行兇，杜鵑的美是可以殺人的。
文|斯托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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