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當代實力派作家,現(xiàn)為清華大學人文學院教授。從1987年發(fā)表成名作《迷舟》開始,迄今已創(chuàng)作出版長篇小說《敵人》、《邊緣》、《欲望的旗幟》以及《江南三部曲》——《人面桃花》、《山河入夢》和《春盡江南》,中短篇小說集《迷舟》、《唿哨》、《雨季的感覺》、《青黃》、《戒指花》等,另有論著和散文隨筆多部。曾獲2014年老舍文學獎、2004年度華語文學傳媒大獎杰出成就獎、第三屆“中國圖書勢力榜”文學第一名等多個獎項。
2015年9月29日,格非憑借《江南三部曲》獲頒第九屆茅盾文學獎。
學堂路西側(cè)的校內(nèi)咖啡店,露臺上的花木透著深深的綠。
比約定采訪的時間早一刻鐘,格非老師背著雙肩包來幫我們占座了。
此前三天,他的《江南三部曲》以最高票榮獲四年一度的中國長篇小說最高獎——茅盾文學獎。
清華大學人文學院教授是他的正職。作家,則是他的“業(yè)余”身份。
他在清華一呆就是15年,至今還在給本科生上課。
他只喝簡單的黑咖啡。一場雷陣雨的工夫,我們聊了很多。讓我們有些意外的,是他回答問題的實在,還有語言的平實甚至樸實。在這一點上,他和清華園里其他的教授并無不同。
寫作需要“鉆到別人腦子里”,于是教會了我們尊重他人。
《新清華》:您這次獲獎的《江南三部曲》基本都是來清華后創(chuàng)作完成的,這期間您的創(chuàng)作狀態(tài)是怎樣的?
格非:20世紀90年代我寫完《欲望的旗幟》后,就一直在考慮創(chuàng)作一部大一點的作品,歷史跨度稍微長遠些。一開始想法比較多,主要是希望能夠用現(xiàn)代主義的方法來概括100多年間的歷史,為此我做了大量的筆記。
當時我比較迷戀地方志的形式,我還記得當時寫的提綱,第一章寫氣候,第二章是地理,后面還有人物等等。通過這種形式把100多年的歷史放進去,比如從洪水、風暴等氣候變化帶出一些歷史事件,這是一個現(xiàn)代主義的想法。
后來寫不下去了,可能有很多原因。一方面中國社會在變化,20世紀80年代先鋒小說支持過的實驗文學的氛圍已經(jīng)不在了;還有創(chuàng)作方面的原因——我對現(xiàn)代主義這種方式也有些懷疑。
更重要的原因我在外界都沒有談過,就是當時我正讀博士,其間又有了兒子。讀博期間要寫論文,沒法寫作;兒子還小,我只能整天推著他在校園里走。那時是有點苦悶和焦慮的。
直到2000年我來清華,2001年正式上班,孩子也上學了,各方面都安定下來。2003年,我接受法國藍色海岸協(xié)會邀請赴法,在那里開始了《人面桃花》的創(chuàng)作。從法國回來后,學校派我到韓國慶州做交換教授,我就在那座古老的城市里,用一年時間寫完了《人面桃花》。
《新清華》:《江南三部曲》在人物關系和地點上看上去是有延續(xù)性的,但能感覺到風格和探討問題的變化,這背后是個怎樣的過程?
格非:《江南三部曲》在2009年左右完工,前后差不多花了十七八年時間,我原來是想讓它完全渾然一體,這個變化的過程是“被迫”的。如果我是個專業(yè)作家,可能用五年時間就能完成風格統(tǒng)一的三部曲,但我的主要工作是教學和研究,只能利用暑假和秋季學期剛開始的幾個月抓緊時間寫作,這樣就會拖很久。
十七八年里時代在變,我自己的思想和對文學的理解也在變,所以三部曲的風格不可能不變。時間拉長了有好有壞,這樣形成一種風格的自然過渡,也不錯。所以一部作品寫得怎么樣,不僅取決于你的學養(yǎng)和經(jīng)驗,還取決于你的工作狀態(tài)。在安靜的、優(yōu)游自在的狀態(tài)下寫作,跟邊工作邊抽時間來寫是不一樣的,這個我沒法選擇,畢竟不是專業(yè)作家。
《新清華》:這么長的時間跨度里,這種熟悉會不會導致新鮮感的喪失?
格非:在寫作過程中,所謂基本經(jīng)驗和方式是不太管用的。比如你在這部小說里用這種方式成功了,下部小說用同樣的方式可能就會失敗。所以有這么一種說法——寫作不是在同一個井里打水,而是不斷地挖井。每次寫作都是一個全新的考驗,這是寫作本身的要求,寫小說、寫詩的人都了解這種關竅。
當然不是說你寫了30年就沒有經(jīng)驗,這種經(jīng)驗是具體工作的經(jīng)驗。以前我一旦寫不下去就很慌,但是慢慢就知道寫不下去怎么對付,會有很多辦法。比如以前我一失眠就會想怎么睡不著覺,第二天會不會還睡不著,漸漸成為一種負擔,失眠一個月整個人就一塌糊涂?,F(xiàn)在我會跟自己說,失眠了就不睡唄,睡3小時我也可以寫作。其實失眠也不見得一整晚都睡不著,所以慢慢地人就放松了,反而會有高質(zhì)量的睡眠。
同樣地,如果你已經(jīng)寫過30萬字的小說,就會知道寫到10萬字時是什么情況,15萬字又是什么情況,寫不下去了你就不會慌。積累了30年的經(jīng)驗,你會有大量辦法應對各種情況。每個作家都有自己的小竅門。
《新清華》:寫作對您的現(xiàn)實生活有什么影響?
格非:對我而言,有一個關鍵就是不要老為自己考慮。寫小說是一個重要活動,它教會我們?nèi)绾紊?/span>。不是說我們先學會了生活,再通過生活中積累的東西來寫作,我認為不完全是這樣。寫作這個活動本身會教你如何做人,因為寫作中你需要尊重他人。
比如出現(xiàn)了一個罪犯,文學家要想這個人為什么犯罪?他是一個人,你要尊重他,尊重他的情感,某種意義上你要變成他。寫作需要“鉆到別人腦子里”,于是教會了我們尊重他人。我對任何人都不敢輕視,不管他偉大還是渺小,甚至一個罪犯都要尊重,然后了解他。
寫作如果變成簡單的道德是非評判,就沒有意義了,它應該協(xié)調(diào)自我和他者的關系。所以對我影響最大的是寫作本身帶給我的思考——我看到的這些就是真相嗎?背后還有沒有其他的東西?
從這個意義上講,文學是我們社會中一種重要的力量,它帶給我們不同的視角,還有平等心。這種平等心要求你像尊重自我那樣尊重所有人,這樣你的心靈和精神世界就會變大。當然不是說作家和普通人不一樣,只是經(jīng)常的換位思考讓作家對別人的痛苦有更多體會,對他人的命運有更多悲憫。一個寫作者的一點點不同是,當社會發(fā)生不幸和災難時,他們會相對鎮(zhèn)定些。
這種平等心不是天賦,是工作的訓練,可以培養(yǎng)。
“如果一個人一輩子都沒有接觸過真正重要的文學作品,就沒有辦法了解莎士比亞、托爾斯泰、卡夫卡這些大師筆下的世界,走近他們的心靈,分享他們的人生精華,這真是太可惜了?!?/span>
《新清華》:除了平等心,文學還能帶給青年學生怎樣的力量?
格非:文學是一種世界力量。對青年學生來說,文學能夠給人更好的反省的力量。文學作品不會通過簡單的道德判斷來看世界,它更加復雜。在文學作品中,你會看到世界上有大量不同的民族、群體,有那么多不同的文化背景,文學能夠提供這樣一個更加擴大的視野。
從某種意義上說,文學與一些功利性目標有關,它可以反映社會,也可以記錄時代。但更重要的是,文學有一個核心功能,它關乎真理,關乎信仰,關乎精神世界的寄托。
我覺得一個人了解一些文學,對培養(yǎng)自我情志極其重要。因為我們國家不是宗教國家,不是說你一頭扎到宗教里,會有上帝或佛陀來幫你承擔。這時候我們就需要人文的力量。而在傳統(tǒng)人文學科里,文學門檻最低,歷史和哲學需要專門訓練,需要閱讀大量文獻,文學不是。文學任何時候都能讓人迅速進入,并且饒有興味,它的感染力很強。
今天社會中有太多消費主義的東西,不光中國,全世界都在面臨文學日益狹窄化的問題。閱讀快感、消遣功能固然也很重要,但文學最核心的力量不能被忽略?,F(xiàn)在年輕人不太愿意讀嚴肅意義上的文學,大家喜歡特別“輕”的、能夠及時消費的文學,這跟時代氛圍有關。我自己也愛讀金庸,但如果一個人一輩子都沒有接觸過真正重要的文學作品,就沒有辦法了解莎士比亞、托爾斯泰、卡夫卡這些大師筆下的世界,走近他們的心靈,分享他們的人生精華,這真是太可惜了。所以我建議學生不妨把眼界擴大些,嘗試著去讀一些作品,比如要是覺得陀斯妥耶夫斯基特別“重”、特別“大”,一下子吃不下來,那就不妨先讀讀《罪與罰》這樣比較“輕”的作品,從“小”作品開始,慢慢進入。
《新清華》:今年入學的清華新生第一次收到了來自校長的贈書——路遙的《平凡的世界》,您怎么看?
格非:我覺得校長這么做很有遠見,也很有眼光,因為《平凡的世界》這部書特別重要。我們這次修訂應讀書目,當代作家選了路遙和莫言,我當時就堅持一定要把《平凡的世界》選進去。這部書到底寫得好不好,可能仁者見仁智者見智,這個沒關系,關鍵是要看它寫了什么,能給學生什么營養(yǎng)?!镀椒驳氖澜纭访鑼懙臇|西對今天的學生來說已經(jīng)是歷史,但學生們應該也需要知道,中國鄉(xiāng)村在面臨改革開放時發(fā)生了什么,那里的青年人在情感和思想精神上經(jīng)歷了怎樣的波動。這部書給今天的學生提供了一個很好的知識背景,非常值得讀。
《新清華》:您給自己的孩子推薦過書嗎?
格非:我沒有給他推薦過任何一部文學作品,因為我自己學文,推薦了容易讓他一下扎進去,這樣對他不負責任。
過去人家講“學問學問,先要讓人問”,教孩子也是這樣。嚴歌苓有次跟我說,她兒子問爸爸問題,爸爸會介紹很多背景,講了半小時,兒子跑了。我就跟嚴歌苓說,孩子問問題你要直接給答案,他對背景沒興趣。家長都有點“好為人師”,而孩子需要的是一個簡單的答復,所以他問什么你就答什么,他如果有興趣進一步了解,你再往下講詳細些。有次我和兒子聊了4個多小時,他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地問。我覺得當孩子想了解一個問題時,你教育他會事半功倍,他不想了解的時候你硬要灌是不行的。這是我的一點看法。
“這些事情看起來很小,但可能未來的大師、真正的人才就是通過這樣點滴的工作孕育出來的。著手做某項具體工作,一開始就是這么不起眼?!?/span>
《新清華》:您對提升清華學生的人文素養(yǎng)有哪些思考?
格非:關于人文素養(yǎng),我覺得不管在人文學院還是其他院系都有必要加強。
舉個例子來說,一個訓練有素又不乏天資的科研工作者,如果僅僅從功利的角度衡量,他應該很快就能獲得成功,有了住房、金錢等物質(zhì)條件甚至各種榮譽,那么他接著奮斗的動力從哪里來?他能不能一輩子專心致志,為著純粹科學的目標、為真理去奮斗?這種動力必然來自某種超越功利性的情感或信仰,只有具備這樣的動力,才能做出一流的成就。
如果說這個目標定得還太高,那么退一萬步說,最起碼要讓學生熱愛自己的工作。我做科學研究是因為我熱愛它,這項工作給我?guī)矸浅4蟮臉啡?。要培養(yǎng)這樣的情感,我認為也非常需要人文方面的素養(yǎng)。
我剛才也談到了,中國不是一個宗教國家,它的大量超越現(xiàn)實的激情,從古至今都來自于人文。這是我們民族性格中很基礎的一部分。中國是一個人文大國,也是一個道德倫理國家,在這樣的歷史和現(xiàn)實狀況下,我覺得清華要培養(yǎng)出一流的人才,必須在人文素養(yǎng)的提升方面下比較大的功夫。
《新清華》:具體有哪些舉措呢?
格非:在提升學生人文素養(yǎng)方面,近年來清華來做了一些具有建設性意義的工作。比如甘陽教授任總監(jiān)、曹莉教授任項目主任的“通識教育實驗區(qū)”新雅書院,這是一個很好的嘗試,有利于選拔各院系學生,開設人文課程。我也參與其中,給學生們上了一學期的課程,感覺很有意思。
再比如胡顯章等老師放棄暑假休息,召集我們?nèi)宋膶W科的老師商議《清華大學學生應讀書目》的修訂。討論中大家都很認真,積極貢獻意見。我相信,經(jīng)過多輪討論、最后公布于眾的書目定稿,相較以往會有很大的改動,體現(xiàn)了在目前知識更新的文化氛圍下,怎么來考慮學生應有的知識儲備和結(jié)構(gòu)。這次修訂工作是一個很好的舉措,我覺得教師應該多在這方面為學生著想。
另外,我們中文系也邀請了一批著名作家,開展首屆“朱自清文學獎”的評選工作。評選面向全校學生,包括小說、詩歌、散文、文學批評等類別,希望每年能將學生們的作品、論文等出版成冊。
這些事情看起來很小,但可能未來的大師、真正的人才就是通過這樣點滴的工作孕育出來的。著手做某項具體工作,一開始就是這么不起眼。比如學生文學社辦《清華文刊》,最初就是幾個人的提議,后來慢慢聚集起一群人,在很多年里形成一種獨特的文學氛圍。
盡管做了這么多工作,但總體來看清華的文科氛圍和學術覆蓋面還是不夠,這可能跟招生人數(shù)少有關,比如我們系一屆學生才十幾個人,因而很難形成影響力比較強的氛圍。正因為清華這樣的特殊性,更需要教師、管理部門認真考慮如何營造更加積極的人文氛圍。
“每次上課我都很激動,因為每個學生都有自己獨特的想法,你不知道他們會發(fā)現(xiàn)什么新東西。我覺得中國的年輕人是有希望的。”
《新清華》:您在清華,從事教學工作的同時,在2006年還當過一年系主任。一邊教學一邊行政,期間還完成了重要的作品,這種角色間怎么轉(zhuǎn)化的?
格非:教學和寫作這兩種工作我都做了幾十年了,很熟悉。一方面做教師,一方面通過業(yè)余時間做一些創(chuàng)作,對我來說最合適,因為這兩個工作有所不同:寫完一個長篇后需要休息,這時做些研究是個休息;反過來做研究有點枯燥的時候,寫小說也是種休息。兩種工作換來換去,節(jié)奏很好,不會厭煩。
我很樂意做班主任、主管教學的副系主任這樣具體的工作,但是系主任的工作確實有點陌生。因為需要考慮的事情和要見的人很多,我又是個心思比較重的人,別人舉重若輕處理掉的事我需要想好多遍,這樣的話自己就很累,也吃不消。所以做了一年我就提出辭職了,學校也很理解。
《新清華》:您現(xiàn)在還給本科生上課嗎?
格非:當然。我有兩門課:基礎課“文學名作與寫作訓練”和為中文系三四年級學生開的電影課。
“文學名作與寫作訓練”課有一大半的學生來自其他院系,他們讓我很吃驚。即使是全世界公認最難讀的喬伊斯的作品,這些一年級的學生竟然也能準確理解其中的內(nèi)涵,他們的討論讓我從頭到尾都很感動,也給了我很大的啟發(fā)。現(xiàn)在有一種說法是年輕人浮躁,很多東西不理解,我覺得這是教師方法不對。如果找到一種好的方法,他們是可以理解最艱深的文學作品的,至少對清華的學生來說沒問題。一堂課下來,我常常跟助教感嘆,我們的學生怎么這樣厲害!
開設電影課是因為我們系里的老師商量,中文系的學生讀了很多小說詩歌,但圖像的訓練少,電影是個很好的介入方式,所以我?guī)W生對電影史上的重要作品進行討論。每次上課我都很激動,因為每個學生都有自己獨特的想法,你不知道他們會發(fā)現(xiàn)什么新東西。我覺得中國的年輕人是有希望的。
《新清華》:您指導研究生的方式是怎樣的?
格非:我跟學生們的關系都很好,但對博士生和碩士生的培養(yǎng)方式有所不同。博士生要從事大量系統(tǒng)的學術研究,我對他們的要求會更嚴格一些。對碩士生,我希望培養(yǎng)他們的獨立性和自律精神,主動發(fā)現(xiàn)自己感興趣的題目、把握研究進度。但學生們都知道,只要發(fā)封郵件、打個電話,我就會放下所有事情,隨叫隨到。學生們跟我也形成了一個默契——他們知道我寫小說時比較忙,就會幾個人約在一起,“埋伏”在教室外,下課后集中解決問題,盡量為我節(jié)省時間。這種帶研究生的方法,我是跟導師錢谷融先生學的。
《新清華》:您希望學生從您這里帶走什么?
格非:說實話,我能“教”給學生的東西很少。因為知識更新很快,每個學生的專業(yè)領域也不一樣,教師要對所有學生的研究內(nèi)容了如指掌是不現(xiàn)實的。比如我有個學生是科幻作家,讀他的博士論文時,我是在向他學習。
作為導師,我最重要的責任是幫助學生找到自己感興趣的領域,進行論文整體的判斷,把握論文訓練的各個環(huán)節(jié),同時為他們提供背景材料,提醒他們這些問題過往有哪些研究基礎,供他們參考。論文寫作過程中有什么問題,再及時跟他們溝通商量。
如果說我做人做事對學生有些影響,那是他們從我身上看到的,我本人對他們沒有任何要求。
《新清華》:大學有可能培養(yǎng)作家嗎?
格非:大學不培養(yǎng)作家是肯定的,但也不能一概而論。我們這個年代跟高爾基、狄更斯那個年代不一樣,現(xiàn)在的作家基本上都有大學學歷。也就是說,大學教育不再是“高等”教育,而是“必需”的教育,它給學生帶來的是博雅教育,是常識教育,這很重要。
雖然大學不培養(yǎng)作家,但寫小說的人必須要有常識的基本概念。今天你要寫一個好的作品,你要了解世界是怎么回事,僅僅憑直觀經(jīng)驗遠遠不夠。因為今天的世界極其復雜,話語欺騙很詭異,你要了解真相,要有分析力,就要有起碼的學歷,所以作家接受大學教育是必須的。
《新清華》:您對清華理工科老師有怎樣的印象?
格非:我做過江蘇招生組成員,其間跟很多理工科的老師接觸過,鄰居中也有很多科學家,我們經(jīng)常一起聊天。他們對我有一個借鑒就是為人樸實,做事嚴謹,這也是文科做研究必須的。很多人覺得清華曾經(jīng)是工科院校,老師們有些樸素甚至死板,我不認為這是缺點,這種一是一二是二、一絲不茍的科學態(tài)度,對學文科的人來說很重要。我倒是對過于浪漫、天馬行空的東西很懷疑。我跟其他院系的老師接觸,很多時候覺得肅然起敬。
《新清華》:清華文科相對精致,您對它的發(fā)展有何建議?
格非:我認為清華這樣做有她的道理,有所為有所不為。清華文科已經(jīng)在發(fā)揮她的作用,我們不用太在意國際國內(nèi)排名這些指標,一個系發(fā)展到一兩百人的規(guī)模沒有太大必要。但是中文系20多位老師還是有點少,因為很多學科不能覆蓋。所以我覺得清華文科發(fā)展應該“取中”,究竟怎樣的規(guī)模合適,可以做一個調(diào)研。我個人覺得清華中文系有30~40人的教師規(guī)模會比較理想。
概括起來就是,少肯定比多好,但也別太少,這個觀點我們跟學校領導提過,領導也很贊同。人少的時候,可以慢慢選擇,慢慢引進。如果一下進100個人,可能就很麻煩。我覺得寧可慢慢來,扎扎實實做工作。所以清華文科復建時采取這么穩(wěn)健踏實的發(fā)展思路,我認為是正確的。
文科的特點是她并不需要占有太多的資源,最重要的就是有科學健全的發(fā)展戰(zhàn)略。我們慢慢來,一步步走,總會起作用。舉個例子,清華中文系在全國的排名并不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但教師的學術聲譽我們排第二,對二十幾個人的系來說是很了不起的。我們雖然人少,但是有成果,所以不用太在乎外界的評價指標。
記者 / 程曦 曲田
供圖 / 清華映像欄目組
文字編輯 / 程曦
制作 / 余曉東
聲明:原文刊載于《新清華》2015年10月09日第2006期,為便于閱讀,微信平臺所刊載文字進行了一些調(diào)整。我們致力于深入全面報道清華新百年的發(fā)展,如需轉(zhuǎn)載請注明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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