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故事,出自唐代牛僧孺志怪筆記小說《玄怪錄》,翻譯時稍有改動。文中插圖來源網(wǎng)絡,如有侵權,煩請告知刪除。
武德(唐高祖李淵年號,公元618年到626年)年間,有一個武將官員叫曹惠,得到了升遷,做了江州參軍。曹惠帶著家人,從京城長安,來到了江州。當時的官員有專屬于自己的房子,叫官舍,所以,曹惠和妻子、孩子都住在江州的官舍中。
在官舍里,還有佛堂,佛堂里有兩個木偶人,只有一尺來長,雕刻得很巧妙,四肢、五官都具備,看起來栩栩如生,只是可能因為時間久遠,上面的顏料都脫落了。
曹惠看到后,就把兩個木偶人帶了回去,給自己的兒子玩。
有一天,曹惠兒子正在吃餅,兩個木偶人居然沖他擺了擺手,示意他趕緊吃。曹惠兒子看到后,嚇得大哭,趕緊跑去告訴曹惠,一邊哭,一邊斷斷續(xù)續(xù)說木偶人活了。
曹惠還以為兒子沒睡醒呢,笑著說:木偶人怎么會活過來呢?去把木偶人拿過來,我倒要看看,木偶人是怎么活過來的。
這時候,兩個木偶人已經(jīng)過來了,說:我們是輕紅和輕素,都有名字,何必稱我們?yōu)槟九寄??說完后,兩個木偶人沖著曹惠眨了眨眼,又走到了曹惠跟前,跟人完全沒有兩樣。
曹惠畢竟是武將,膽子大,也不害怕,問木偶人道:你們到底是什么妖物,為什么如此作怪?
身上殘存著白顏料的木偶,叫輕素,它說:我和輕紅都是宣城太守謝朓(因為做過宣城太守,后世也稱他為謝宣城)家的木偶,那已經(jīng)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當時還沒有大唐,天下有許多能工巧匠,但他們都不如沈隱侯(指的是南朝武帝時期的沈約,謝朓朋友)家的老蒼頭孝忠手藝高明。我和輕紅,就是孝忠所造。謝宣城死的時候,隱侯覺得他很無辜,所以讓孝忠造了我們,送給謝宣城,作為陪葬品,埋到了墓里。
曹惠好奇,問道:既然埋在了謝宣城的墓里,那你們怎么出來了呢?
輕素接著說:后來,賊人造反,挖了謝宣城的墳墓。那時候,我在墓里正端著熱水,要給樂家娘子洗腳,聽到外面賊人很吵,樂家娘子害怕,光腳變成了白色骷髏,隨即不動了。過了一會兒,兩個賊子拿著火把,到墓里來搜掠財物。謝宣城的脖子上,本來帶著項鏈,也被賊子敲爛下巴后拿走。賊子看到了輕紅和我,說:這兩件冥器看起來不嚇人,可以給家里孩子做玩具。于是,他們把我們帶了出去。當時,是天正(南朝梁武陵王年號,公元552年─553年)二年(注意,這里指的是謝朓墓被反賊盜挖,所以帶出了兩個木偶)。后來我們又被人幾經(jīng)轉(zhuǎn)手,在許多人家流轉(zhuǎn),直到陳朝末年,麥鐵杖的侄子把我們帶到了這里。
曹惠了解過謝朓一些事,又問道:聽說謝宣城娶的是王敬則的女兒,你為什么說他墓里是樂家娘子呢?
輕素回答道:大人有所不知,王氏乃是謝宣城生前的妻子,樂家娘子屬于冥婚。
曹惠不太懂,一臉茫然。
輕素一看,明白了,解釋道:王氏本是屠夫的后人,性子粗率,而且力氣很大,到了地府還跟謝宣城不合,經(jīng)常打架。王氏經(jīng)常拿石頭砸門或者門閂抵門(彰顯力氣),以此來威脅謝宣城。謝宣城不堪其辱,秘密告知天帝,天帝允許他休了王氏。于是,王氏帶著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回娘家去了。而后,謝宣城又娶了樂彥輔的第八個女兒。
曹惠有些八卦了,問道:樂家娘子為人如何?與謝宣城合得來嗎?
輕素繼續(xù)說:樂家娘子美容顏,會讀書,喜歡彈琴,她和東陽太守殷仲文的夫人,荊州刺史謝晦的夫人關系最好,三人經(jīng)常聚在一起。謝宣城曾經(jīng)說過:我的才華同古代詞人相比,只是不如東阿的曹植,其余文人,更是大大不如我。他們和我比,就像是俎上魚肉,只能任我宰割(意思就是他們不如自己,無法和自己相比)。現(xiàn)在,謝宣城任南曹典銓郎,與高貴的潘府人一樣,騎著高達威猛的駿馬,穿著華麗的皮衣,比生前富貴百倍。他十個月朝拜一次晉、宋、齊、梁的帝王,聽說近來已經(jīng)停止了。
曹惠聽了許多,了解了謝朓死后的故事,覺得很新奇,也就不再害怕木偶人了。他又問:你二人如此靈異,我打算放了你們,還你們自由,如何?
輕素和輕紅大喜,說:以我們的本事,其實可以任意變化,只是我們畢竟屬于這里,如果大人不放我們,我們也逃脫不了。廬山的山神一直要輕素作舞姬,過了好多年了,大人今天放了我們,我就去那里享受富貴了。不過,大人可否幫人幫到底,希望大人請畫工來,給我們上一些顏料,把我們變得更漂亮一些才好。
曹惠呵呵一笑,心想女人果然天生愛美,連兩個木偶人都要打扮。
于是,曹惠請了城里手藝很好的畫工,讓他給兩個木偶人畫上多彩的衣服和妝容。當然,為了避免嚇到畫工,輕素和輕紅沒有動,假裝就是木偶。
畫工畫完之后,曹惠一看,不由得嘆服:手藝真的不錯,看起來木偶人真的像個漂亮少女,只是只有一尺多長而已。
畫工走了之后,輕素笑著對曹惠說:這畫工手藝可真不錯,我看了這一身,都覺得漂亮。這樣去廬山山神那里,別說舞姬了,就是做夫人也有可能。感謝大人,我無以為報,留幾句話給你,往后,如果有人懂這幾句話的意思,肯定都是忠臣,而且都能做高官。記住了,我的話是:雞角入骨,紫鶴吃黃角甲(疑此處有脫誤,“黃角甲”,《廣記》作“黃鼠申”),不害五通泉室,為六代吉昌。
說完之后,兩個木偶人消失不見了。
后來,有人向廬山山神禱告,女巫說:山神最近娶了一位漂亮夫人,夫人要翠花釵簪,你去做來送給她,她會保佑你的。
這個人真的弄來了翠花釵簪,獻給了廬山山神的夫人,果然此人以后大富大貴,長壽百歲,無疾而終。
“雞角入骨,紫鶴吃黃角甲,不害五通泉室,為六代吉昌”,輕素這番話到底什么意思?曹惠不明白,問了許多賢才,都沒人知道。也有人說,中書令岑文本知道其中三句話的意思,可是他也不肯告訴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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