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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 -杭嘉湖區(qū)劃變更 附議經濟
 明朝
(公元1368年~1644年)

明朝建立后,定都金陵(南京)。明太祖洪武二年(1369年)設嘉興府,初時與湖州、松江、蘇州、常州等府均直隸于應天府(南京)。洪武九年(1376),全國建十三行省,湖州、嘉興兩府改隸浙江承宣布政使司,轄嘉興、海鹽、崇德三縣,從此嘉興府及轄縣,屬于浙江省管轄。明宣宗宣德五年(1430),因政務繁重,嘉興府所轄三縣劃為七縣,分嘉興縣西北境為秀水縣,東北境為嘉善縣,海鹽縣分置平湖縣,祟德縣分置桐鄉(xiāng)縣,稱“一府七縣”,從此一府七縣的行政區(qū)劃沿續(xù)至清末。海寧縣自隋唐以后一直屬杭州。
  明太祖朱元璋建立明王朝后,實行一系列促進生產發(fā)展的政策,如保護小農私有制,令農民歸耕,承認已被農民耕墾或即將開墾的土地歸農民私有,鼓勵農民墾荒;通過法令放松佃農對地主的人身隸屬關系,佃農有較多自由,手工業(yè)工人地位也有所改善;提倡種植農業(yè)經濟作物,鼓勵種植桑麻棉;推行有利于工商業(yè)的措施,裁撤了全國的稅課司局。這些都有利于農業(yè)、手工業(yè)、商業(yè)的發(fā)展。在杭嘉湖蘇松地區(qū)朱元璋還嚴厲打擊豪強地主,嘉興被抄沒家產分散流放的有黃旭、史有為(一說為松江人)、濮院淄氏、石門卜氏等豪富。平湖還有富戶三家被勒令遷往京師。據(jù)說當時濮院濮氏有72支,朱元璋在嘉興郡城見濮氏嫁女至角里街湯家過于奢侈;又因朱元璋所部進攻張士誠婿潘紹元部時,濮氏曾助張軍糧食十萬斛,因而將濮氏全族分散流徒28處,遠至云南、福建(后于永樂時允許復歸故土)。實際上這些豪富大都已形成地方勢力,盤根錯節(jié)“武斷鄉(xiāng)曲,欺凌小民”,朱元璋予以打擊,不僅為了鏟除反對勢力,鞏固集權統(tǒng)治,對于防止土地兼并,緩和社會矛盾也是有利的。
  明初,朝廷重視水患治理,永樂元年(1403)浙西大水,明成祖派工部尚書夏元吉來江南籌措根治,夏元吉相度地宜,采取“掣淞入瀏”、“掣淞入浦”的方案,將下游已淤塞無法治理的吳淞江上游引入瀏河,從太倉出海;并將一部分水引入大黃浦北流入海(后全從黃浦江入海),役工十余萬,親自奔走田野,“夏不張蓋”,指導施工,終于完成工程,使杭嘉湖及太湖水流順暢入海,消除了大面積積澇,在相當程度上緩和了太湖地區(qū)的水患。夏氏在嘉善西塘設置測量水位的石標,名“憂歡石”,含義是以水位正常為歡,以水位上漲為憂,是水文測量的具有歷史價值的設施。
  明中期廣泛使用銀兩,白銀作為貨幣可以納田賦,交地租,免差役,大大刺激了商品性農產品和副業(yè)、手工業(yè)的發(fā)展。明中期農業(yè)種植面積擴大,糧食總產量增加,單位產量也有所提高,桐鄉(xiāng)等地畝產水稻高者可達七八百斤,經濟作物特別是棉、桑、麻大為擴大,手工業(yè)、商業(yè)也大有擴展。
  由于明朝廷對種植棉桑麻等農業(yè)經濟作物的提倡和對商業(yè)、手工業(yè)的政策寬松,也由于白銀作為貨幣廣泛使用,人們通過商品交換尋求銀兩的刺激,更由于糧賦地租負擔沉重,小農找尋生活來源,還由于嘉興府境處于沿海和運河沿岸,區(qū)位優(yōu)越,商路暢通,因而明代特別是明中期以后,嘉興農村商品經濟有很大發(fā)展,桑、棉、麻、煙草等廣泛種植,以棉紡織和絲織為重點的農家副業(yè)和手工業(yè)空前發(fā)達,商業(yè)隨之興盛,帶動了許多市鎮(zhèn)的興起,嘉興府也贏得了“魚米之鄉(xiāng),絲綢之府”的美譽。
  在明初,鄰區(qū)的松江府二百余萬畝土地,有上百萬畝植棉,松江布名聞遐邇。在其影響下,嘉屬東部已經廣植棉花,家庭棉紡織業(yè)興盛。明天啟《海鹽圖經》轉引《涌幢小品》載,海鹽等地以棉花“紡之為紗,織之為布者,家戶習為恒業(yè)……紡者日得紗一二十兩,織者日成一匹……田家收獲輸官、償債外,卒歲室廬已空,其衣食全賴此”。明《弘治·嘉興府志》載:“產苧布、麻布、棉布、黃草布”。明《天啟·平湖縣志》稱:“棉花可紡織而成布,籽可榨油”,為“又一大利”。又稱:新倉“饒花布,出納頗盛”。嘉興新豐鎮(zhèn)據(jù)《古今圖書集成》記載:明清時“專聚棉花及布,而商來販之”。嘉善縣更是紗布產地,明《萬歷·嘉善縣志》載:當時有“買不完的松江布,收不盡的魏塘紗”之謠。明代境內的蠶絲業(yè)空前發(fā)達,成為全國絲綢業(yè)的重點地區(qū)。農村“蠶務最重”(明《萬歷·石門縣志》)。崇德、桐鄉(xiāng)一帶“桑林稼隴,四望無際”,“民以蠶桑為恒業(yè)”(明《弘治·嘉興府志》)?!度f歷·祟德縣志351前志載:“語溪塘上下地必植桑,富者等侯封”。明王(秤)登《客越志》說,嘉興、桐鄉(xiāng)一帶“地饒桑田蠶絲成市”。蠶桑發(fā)達帶來了絲織發(fā)展。元初《嘉禾志》載,嘉興絲帛有“絲、綿、絹、綾、羅、紗、水錦、克紗、綢、(烯)、綺、繡、紹”13種,而明正德年間,綢已有綿綢、水綢、紡綢之分,續(xù)有花續(xù)、素綾、畫綾之分,絹有花、素、畫絹及帳絹、籮底絹等品類。萬歷時,猴院鎮(zhèn)把原來的土機改為紗綢機,出品尤為精美,濮綢之名,遂著名遠近。
  明代,嘉興各地絲綢貿易興盛。濮院鎮(zhèn),明萬歷十九年(1591)前后“日出錦帛千計,遠方大賈攜橐群至,眾庶熙攘”,“鎮(zhèn)上空前繁榮”,“肆廛櫛比,華廈鱗次,機杼聲軋軋相聞”(李培《翔云觀碑記》),“機杼之利,日生萬金”(《濮院志》引明濮龍錫文)。崇德縣各鎮(zhèn)明萬歷時“四方大賈歲以五月來貿絲,積金如山丘”(王(禾犀)登《客越志》)。王江徑鎮(zhèn),明代“多織綢,收綢縞之利”,談遷在《北游錄》中稱它“衣被天下”。商人販賣絲綢運至汴梁(見明人小說《石點頭》)。
  明后期,煙葉、絡麻以及西瓜、甘蔗、靛草、生姜、烏柏等已廣泛種植。煙葉始植于明嘉靖時,“至祟幀末,嘉興遍處栽種”(見俞正燮《癸巳類稿》)。磚瓦生產始于萬歷時,“民多業(yè)陶,……聯(lián)絡三吳,貿遷弗絕”。境內的鐵器、銀器、銅錫器、竹器和線香也大量出產,行銷各地,嘉興洪姓所制漆器、張鳴歧所制銅爐、黃元吉所制錫壺,明代稱為三絕,是優(yōu)秀的工藝品。榨油業(yè)和油料油脂貿易,境內已形成很大的規(guī)模。
  農村商品經濟的發(fā)展,推動了市鎮(zhèn)的涌現(xiàn)和發(fā)展。元代,境內市鎮(zhèn)10余個,至明后期境內市鎮(zhèn)已發(fā)展到40余個。作為城鄉(xiāng)經濟聯(lián)系的橋梁和商品的集散地,這些集鎮(zhèn)日趨興盛,多數(shù)繁榮程度不亞于北方某些州縣。嘉興、秀水的濮院、新塍、王店、新豐、鐘埭、王江涇,嘉善的魏塘、西塘、楓涇、陶莊、天凝、王帶,平湖的乍浦、新倉、新埭、廣陳,海鹽的武原、澉浦、沈蕩、歟城,桐鄉(xiāng)崇德的青(烏)鎮(zhèn)、石門、屠甸、爐頭、皂林,海寧的長安、硤石、袁花、郭店等主要市鎮(zhèn)星羅棋布,如燦爛明珠點綴于水鄉(xiāng)大地上。
  作為一府二縣駐地的嘉興城,在明代更是十分繁榮如日中天。據(jù)當時城內納稅戶數(shù)推算,全城人口至少已有四萬多。而城外南門至東門百業(yè)雜陳,市肆繁盛,東門外自嘉靖時重建南湖煙雨樓以后,商業(yè)更為繁榮。東門甪里街“競為侈麗,列肆者,通江淮巨賈”。城外西南部鴛鴦湖周圍以及南堰、甪里街等處,巨家大宅,華廈接比,私家宅園有數(shù)十家之多。明萬歷時,濮院有一位“董氏醇伯子”作《游zhui李記》,其中敘說他游屠氏遠市園(即今東大營)所見:“縱觀屠氏遠市園,園中廣可數(shù)十畝?;倦s蒔,……顧盼不暇,其間亭榭臺館,棋置星布。有蘭溪草堂、怡曠堂、荷花館、觀梅閣、疑坊、香玉,點綴風景,各臻其妙。其最佳處則中流一水,回環(huán)曲折,環(huán)碧繞綠。放舟循堤,則兩岸桃李紅白深淺,交相輝映,忽焉雙鶴戛然長鳴,一聲一和響徹林木……”。明萬歷時,朱茂時在鴛鴦洲畔建園林放鶴洲,占地百畝,園內有堂亭溪流,岡巒花樹,極具田園風光,為一時名園。著名畫家李日華、徐宏澤、項圣謨、王時敏等人為之作放鶴洲圖,今唯項圣謨圖收藏于北京故宮博物院,列為國寶。其他如沈氏“南陔草堂”、高氏“南園”、朱氏“綠雨莊”,亦皆為名園。
  當時城內外多名勝古跡,七塔八寺,游人不絕,“煙雨樓前畫船歌鼓日夜不絕”(見張岱《陶庵夢憶》),城中元宵燈會,節(jié)日“水嬉”更是熱鬧非常。春天,人們到遠郊曹王廟趕廟會,買泥孩兒、蠶貓,稱為“游曹王”,“士女相接于道,不遠數(shù)百里而來”。
  宋元時,境內田賦負擔就已很重,明時田賦更為沉重,一直延續(xù)到清代。明代田賦重,一是由于官田多,賦額高,二是由于年年漕運,困苦萬狀。明文德翼在《均徭役》和《嚴漕兌議》中論嘉興賦漕,謂:“天下賦江南居十九,浙東西居江南十九,而嘉禾半之,浮巧之役名(指附加苛增),積重難返”;又謂:“江南之賦浙為重,而全浙獨浙西有漕,漕獨嘉興為首,全浙夏秋兩稅共米二百五十一萬二百九十九石……,(嘉興)一郡當全浙之半也”。
  明代前中期,田分官民,賦額不同。嘉興在浙江官田最多,明初有129萬余畝,占總田額的28%,其中嘉善縣官田有27.9萬畝,占總田畝的47%。民田賦輕,官田賦重,田賦額差距極大。清初著名學者顧炎武曾記載:民田每畝以五升起征,官田一般每畝征糧七斗,“是則民田,入于官,而一畝之糧(田賦),則為十四畝矣!”因此嘉興府自明初起賦額就奇重,年田賦秋糧正米總在85萬石至120萬石之間,農民不堪負擔,社會嚴重動蕩,民戶逃亡和戶口隱瞞的現(xiàn)象日趨嚴重。嘉興府洪武年間人口110萬人,永樂時為94萬人,宣德時為83萬人,天順時為72萬人,逐代下降,到萬歷時在冊人口只有56萬,比開國之初減少一半,此時以半數(shù)人口承擔全額糧賦,農民更萬分困苦。明中前期,全嘉興府不僅田賦總額重,而且負擔不公平,畸輕畸重。同等田畝,有的以一升計征,有的以七斗計征。征收辦法極不合理,全府計稅標準有876個科則,糧政嚴重混亂。為逃避征收,向農民轉嫁負擔,地主富戶有的投靠權門,將田產和戶口寄其門下,利用特權免賦或由其包攬減賦;有些則勾結官吏舞弊作奸,或串通書吏在造冊時隱沒田產,或在產權轉移辦理過撥推收手續(xù)時使用飛過海的辦法,多買田少過撥,少賣田多過撥,甚至只過撥不推收,成為黑田;也有的把自己官田登記為民田,把小民的民田登記為官田;還有的買田不過撥,小民田已賣掉,“產去稅留”仍要納稅。嘉靖時,嘉興知府趙瀛曾指出當時糧政的黑暗,“富豪多麥地民田,益肆其貪并,貧民皆重額官田,日就逃亡”,“虛糧(負擔空額)遺累于里甲,正米派灑于細民”,“每每有力者,置田無糧(買進田不交田賦),追納者多無立錐之地(毫無田產的戶卻被迫繳)”。他推行“扒平田則”,廢除原來征收辦法,田不分官民,稅不分等則,均攤田賦配額,畝征米不超過三斗。這對平衡負擔,簡化征收,起了作用。但由于不觸動田賦總額,全社會的負擔沒有減輕。明后期還加征“遼餉”、“剿餉”和“練餉”,而且層層加派,附征迭出,農民處于水深火熱之中。
  嘉興田賦之特重,累于漕糧。自唐歷宋元,嘉興所收賦糧,絕大部分須轉輸朝廷所在,稱為漕糧。明代,于成化八年(1472)定浙江漕運正耗米105萬余石,嘉興府各縣為43萬余石,占全省41%,除少部分運交江浙各軍事單位稱為“南米”及少量歸地方留存外,大部分均須由船幫和運軍沿運河北運繳北京通州入京倉。嘉興受害最深最久的是“白糧”賦役。白糧是一項單獨貢賦,獨由嘉湖蘇松常五府承擔,須每年由民戶直接運至北京城,繳宮廷作食米或釀造用,米質須粳糯米精白潔圓,稱為“天庾正供”不得稍差。終明一代,全由民戶自運。嘉興白糧“居浙額十分之六”,年復一年,耗費之巨和運繳之苦尤甚于漕糧。
  漕運困苦由于附征苛重。漕白糧運輸一切費用,如途中耗損、運軍、船戶及其家屬用度、官府辦漕全部費用,甚至包括酒宴、敬神、酬應,無不取之于民,而且耗外有耗,征外有征,巧立名目數(shù)十種之多,以致額外征斂相等甚至超過正賦。明后期漕運米一石須繳三四石。漕白糧運繳之苦還由于途程艱難。自嘉興至淮安、北京,糧船須涉江、渡淮、越黃河,過閘牽灘,中間還要過駁陸路車運,風濤天險,艱辛萬狀,不幸翻船或船損,生命難保,縱輾轉抵目的地,也因繳納誤期或糧食潮損,懲罰立至,“刑械加身”,還須賠補重繳。漕白運繳全部過程中,官吏軍丁的欺凌、勒索,更使人視漕運為畏途。自繳糧起,雇船、裝卸、啟運,過江渡閘、行船、入庫、領取回憑,無一環(huán)節(jié)不受刁難、勒索甚至刑責,官吏貪暴如虎狼,對民戶敲骨吸髓而不已。明代運糧至北京一次,領運戶須費銀五六百兩,甚至千兩之多。明末歷史學家海寧談遷說“兌漕”是“屠民以唆(殺老百姓吃他們的肉),民人一次運糧便傾家蕩產,甚至身死異地,“游魂不歸”。明人嘉興陸清源在《白糧官運疏》、李周玉在《嘉興預備倉》中說:“一解數(shù)年,浮費不貨”,白糧“萬千難苦,繪圖難盡”,“不終歲而家已傾,灶無煙”,“十家運糧,十家無不破”,甚至“性命隨之”,有的州縣官“因糧無措”而自殺,“官之慘如此,民之痛可知”。明朝廷毫不體恤民困,天啟七年(1627),北京光祿存白糧17萬石任其霉朽,當年蘇嘉湖各府大水,“秋禾十無一獲”,官府仍逼運白糧,毫不寬松。
  明中后期,社會矛盾嚴重,兩極分化尖銳,官僚豪紳地主,依仗特權免稅免役,侵奪民產,兼并土地,田連阡陌。佃農“佃富人田,歲輸其租”,每畝所得不過一石,而地租卻有七八斗至一石多,“至有今日完租,而明日乞貸者”。豪富人家窮奢極欲、榮華富貴。何良俊記其嘉興一友人家中用銀火爐、金茶壺、金茶杯、銀洗面盆,帳衾被皆用錦綺。廣大農民則啼饑號寒,流離失所。明末,嘉興城內出現(xiàn)畸形繁華,煙雨樓畔,多“箏堂妓館”,游船如織,“淫靡之事愈出愈奇”(張岱《陶庵夢憶》)。陳維崧《賀新郎》詞中說:“林邊水下”都是官宦園宅,湖中夜宴燈火如晝,如“十萬盞紅球掛”。明代的嘉興已發(fā)展到封建社會的高峰,走向腐朽糜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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