坡蘇24 第一個秋收季,農(nóng)民蘇軾的東坡豐收了嗎?
元豐四年(1081)夏天的黃州,持續(xù)七八十日的毒熱酷暑天氣,讓蘇軾甚至產(chǎn)生了一種幻覺:世界再也不會有清爽涼快的天氣了!
終于,立秋到了,天空中突然飄起了細雨,伴著陣陣涼風,蘇軾竟有了些許寒意,趕緊取了件衣服披上御寒。
夏秋交替間,蘇軾似乎感受到了歲月轉折中的一份哲理,正是陶淵明在《酬劉柴?!吩娭性缫褏⑼傅牡览?。
窮居寡人用,時忘四運周。
櫚庭多落葉,慨然知已秋。
新葵郁北牖,嘉穟養(yǎng)南疇。
今我不為樂,知有來歲不?
命室攜童弱,良日登遠游。
————
住在這窮鄉(xiāng)僻壤,每天的交往應酬也漸少了。
淡泊中似乎忘記了時間的存在。
空空的庭院中盡是落葉,所謂一葉知秋,于是有此感慨。
北墻下的冬葵長勢正好,南邊田地里的稻子也要豐收了。
有吃有穿,我要及時行樂啊,誰知道明年此時我還能不能活著?
快快快,老婆大人你快叫上咱們的孩子,如此良辰美景,必須要一起登高遠足。
————
這大約是陶淵明在五十歲時的作品,元豐四年,年過不惑的蘇軾所處的場景,幾乎與陶詩重合。
同樣的秋日落葉,同樣的窮居寡和,同樣的自耕菜田,時空交錯之間,蘇軾與偶像產(chǎn)生了巨大的共鳴。
天涼好個秋,告別酷夏與小人的困擾,身心清爽的蘇軾立刻手書這首陶詩,并將這一天的見聞感悟記錄下來,附于詩后——
自夏歷秋,毒熱七八十日不解,炮灼理極,意謂不復有清涼時。今日忽凄風微雨,遂御夾衣,顧念茲歲,屈指可盡。陶彭澤云:“今我不為樂,知有來歲不?”此言真可為惕然也。
歡迎關注微信公眾號:無犀之談
陶淵明大約是在四十一歲時從彭澤辭官歸隱的。
時空交錯間,相仿的年齡讓蘇軾有了更為深刻的共鳴。
元豐四年的春夏之交,蘇軾獲得了黃州城東山坡上一片約五十畝的廢棄軍營的開墾權。
到了中秋,已有近半年時間,但開墾的情況如何呢?
按照自然法則,秋天是豐收的季節(jié),這又是蘇軾人生中第一次親自躬耕田下后迎來的秋收季,我們這些后世的東坡門下都已經(jīng)排排坐好準備“吃瓜”了,他老人家卻沒有留下任何詩詞文章或書信往來中關于耕田所獲的記載,實在是有些蹊蹺。
既然無法從偶像那里獲得有價值的信息,我們只好借助蘇軾對陶詩的感悟中找到一些蛛絲馬跡了。
中秋當天,蘇軾和幾個朋友喝了一頓大酒,次日酒醒,又抄錄了兩首陶詩。
(適會中秋,仆與客飲江亭,醉甚)
先看一首比較簡短的。
歸園田居·其三
種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
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
道狹草木長,夕露沾我衣。
衣沾不足惜,但使愿無違。
————
陶淵明離開彭澤(今江西九江)后,回歸到清貧卻安謐的田園生活。在南山下辛苦耕種,清晨就去開墾荒蕪的土地,深夜才扛著鋤頭回到家。
每天從家到田地的道路很窄,路邊草葉上的露水沾濕了陶公的衣衫。濕掉的衣衫并不會讓人感到惋惜,只要每天做自己喜歡的事,就是最大的快樂。
聯(lián)想到“蘇軾已經(jīng)當了小半年的淳樸農(nóng)民”這個背景,再來分析他于中秋翌日抄寫的這首陶詩,大概就能明白,這半年,蘇軾應該是過得很辛苦的。
從流傳下來的詩詞文章中,我們看到的是一個逐漸打開心懷,重交舊友的蘇軾,他在書信中也抱怨這年夏天的天氣酷熱,讓他甚至一直閉門不出,躲在家中,似乎荒廢了耕作。
但真實的情況很可能是,蘇軾就如陶詩中所言“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每天都有著繁重的體力勞動。
畢竟,當初好不容易討來這爿荒地的初衷可不是為了附庸陶公的風雅,而是因迫切真實的生活窘迫所致。
詩人,總是自帶浪漫屬性的,那些不浪漫的、甚至有些過于現(xiàn)實的細節(jié),他們都會選擇性健忘的,不是嗎?
謝謝觀賞,再見
無犀 原創(chuàng)
《重新認識蘇東坡》是我自2021年起之日更文章,以地點或事件為節(jié),每月講述蘇軾人生片段,不求全,但求心與坡公片刻共鳴。
蘇學已是顯學,我不乞更多新穎之貢獻,但求世人了解、理解蘇軾這樣一具歷千年而不朽之偉大靈魂,已不枉余生每日之“蘇寫時間”。
是為日跋
聯(lián)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