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獻之是王羲之的第七子、老兒子,書名與父親齊,后世并稱“二王”。他前邊有五位哥哥也都以書聞名,但終究不敵獻之??梢娡醌I之書法上的建樹,其實還高的是,官運也強過其父,至中書令。逝后由其族弟王珉代任其職,所以后世稱他為大令,稱王珉為小令。
王羲之也是非??春眠@個老兒子的。過去一提學書法,就強調執(zhí)筆用力,也總見說老先生教小孩子寫字,往往趁孩子不注意,從背后抽筆,抽不出來的就好,一抽就出來說明不成。姑且不說這么死板的界定執(zhí)筆好不好,但它的源頭卻正是二王父子。傳說王獻之七八歲學書,王羲之就用的這招,從獻之背后猛地抽筆,沒抽出來,這就說明好。
還是多說兩句吧,先說這執(zhí)筆中心目的就是為了使筆穩(wěn),這里邊就有個度,執(zhí)筆太死,運筆就不靈便,太松那當然不成。實際在運筆過程中,隨著提按轉折,執(zhí)筆力度也是隨著變化的。再者說了,王羲之從背后抽筆的時候,到底用了多大勁也還說不清呢。
不過從這里也可以看出,王獻之學書是挺早的,當然是按現(xiàn)在的觀點說的,那時候只要讀的起書的孩子,自然上手就是毛筆字,大伙都一樣沒什么早不早的??墒莿窀赣H改體,還真不是一般孩子做得到的。
王羲之覺得獻之可造就,認為以后必有大名,就寫了一篇《樂毅論》供他臨習。而且獻之還能拿著掃帚沾著泥汁在墻上寫方丈大字,王羲之都認為是本領。當然是本領,就現(xiàn)在一般慣寫小字的,猛然間想寫個榜書大字,那間架結構也未必一下子拿捏到位。獻之用功是深的,不是說手上功夫,他對書法的認識、見解才是最該稱道的。十五六歲的時候,他就跟父親說“古之章草,未能宏逸,今窮偽略之理,極草縱之致,不若藁行之間,於往法固殊,大人宜改體”。
王羲之草書《十七帖》開“今草”之端,可見獻之功勞亦在其間了。關鍵是十五六歲的少年能有此高見,真是了得。這也是我總強調學書要品的道理,也還有另一端,就是不迷信。敬重前輩的創(chuàng)造,也要有批判精神。當然得有足夠的品位,不能為找毛病而找毛病,玩新鮮的、找別人毛病顯自己多能,這就膚淺了。
其實再過一兩年,王獻之十七八歲的時候,王羲之就逝世了,后來跟著羲之的代書人習字。而獻之也在四十三或說四十五歲時去世了。獻之勸父改體,終究還是在自己的書法摸索中發(fā)揮得最好。就有說他的書法超過其父的,實指草書而言。他從章草的省變著手,在張芝的草書中用功,最終他的草書比王羲之的走得更遠,簡單說更加妍潤圓腴,更加姿媚。實際上就是比前之章草更流便簡易,也更適于時人之好。可不是簡單用流俗來解說的,看今天的草書家任情性抒發(fā),照著《鴨頭丸帖》那么寫多爽快,若以章草之法就有不便了。若求古意借鑒章草還是不錯的??蓜e忘了羲獻是從深厚的章草功底里跳出來,創(chuàng)造新體啊。
王大令的字也因此流布很久,由晉到唐初,再確切點,在唐太宗李世民得到《蘭亭序》之前,學他的都很多,李世民開始也學他的??勺詮牡昧诉@《蘭亭》,人們也都知道,太喜愛了,以致后來都帶進了墳墓??伤蛔龇ň妥尨罅钣悬c冤了,按說作為平常人也不算什么,無論如何也得尊長輩啊,獻之再好也不能好過他父親啊。可他是皇帝啊,他這一轉向,底下臣子自然也得跟著。
說獻之自詡書法超過其父是大逆不道,他那些字再看就成了“枯樹”、“惡隸”,皇上這么說,大家也都不再學獻之了。不學也就算了,貶抑也行,關鍵是把傳下來的獻之墨跡,名字給抹了,換上羊欣等人的名字。因為輕視,也還甭說換名字,那被放棄的也不少,所以傳至今的沒什么了,那有名的《中秋貼》也被證為宋米芾所為。
唐朝崇尚羲之而薄獻之就是這么回事,您說獻之冤不冤。但做王羲之的兒子他是有幸的,書圣親自教的沒幾個。后世都學書圣,一本《蘭亭序》版本眾多,那個是真哪個是假還難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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