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國維說:“一代有一代之文學(xué)”,當(dāng)唐詩的星空黯淡下去,映入人們眼簾的宋詞的光輝,它時而溫婉;時而豪放;時而歡喜,時而悲傷,道盡悲歡離合。
詞伴曲而唱,一首詞就如一首歌,或是一時的心情,或是一生的曲調(diào),而一首詞的曲調(diào),就叫詞牌。
每一個詞牌,都是一種情,“有游子之呻吟,忠臣義士之壯語,隱者之怡情,少年學(xué)子之熱望和失望,佛子之贊頌……”,抑揚(yáng)頓挫,如泣如訴,動人心弦。
一個詞牌,奠定了一首詞的曲調(diào);
一首詞的吟唱,道盡了人的悲歡。
虞美人即虞姬。唐人表其在垓下自刎之貞烈,創(chuàng)教坊曲,后成為詞牌。《虞美人》也有李煜的家愁國恨:
一提到《釵頭鳳》,便繞不開陸游與唐婉的凄美愛情。這對表兄妹自幼青梅竹馬。陸家以一只家傳鳳釵作信物,與唐家訂親。陸游20歲便與唐婉結(jié)婚,兩人琴瑟和鳴。不料陸母怪唐婉影響兒子登科進(jìn)仕,逼陸游休妻。唐婉被休后,由家人作主嫁給了趙士程。
十年之后,陸游到紹興沈園游玩,遇見昔日愛人唐婉,卻只能遠(yuǎn)遠(yuǎn)看她與趙士程在池中水榭進(jìn)食。這一似曾相識的場景看得陸游心都碎了。昨日情夢,今日癡怨,盡繞心頭,于是在壁上題了一首《釵頭鳳》:
第二年,唐婉看見陸游的題詞,淚流滿面和了一首: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
唐婉回去后抑郁而終。沈園也從此成為陸游的懷舊場所,只是美人早已歸塵土,不堪幽夢太匆匆。
《鶴沖天》為柳永自度曲。“鶴沖天”一詞最早出自詞人韋莊《喜遷鶯》中的“家家樓上簇神仙,爭看鶴沖天”,本是恭賀舉子登第的吉言,柳永卻用它填了個拋卻浮名的曲。
柳永是北宋前期知名度最高的詞人,“有井水處皆歌柳詞”。1009年,柳永參加科舉,自信“魁甲登高第”。誰知宋真宗批評其辭藻“浮糜”,初試落第。
他一試不中,再試仍不中,屢試屢敗刺傷他自視頗高的自尊,一怒之下作了一首《鶴沖天》,發(fā)泄對科舉的不滿。殊不知這一書生意氣對他的一生貽害無窮。
這首譏諷之詞很快傳到了宋仁宗的耳朵,仁宗大為惱火。而柳永發(fā)發(fā)牢騷之后,繼續(xù)參加科舉,有一次成績本已過關(guān),然而放榜時,仁宗看到柳三變的名字,大筆一揮,恨恨地說:“且去淺斟低唱,何要浮名?”
惹惱皇帝總是沒有好結(jié)果的。柳永從此縱情于酒館娼樓間,自號“奉旨填詞柳三變”,當(dāng)起了專業(yè)詞人。填了幾十年詞,等到后來改了名,才得了個蠅頭小官。
怒是什么?對柳永來說,怒是對現(xiàn)實不公的反抗;對岳飛來說,是“怒發(fā)沖冠,壯懷激烈”;對辛棄疾來說,怒是“卻將萬字平戎策,換得東家種樹書”……
《江城子》分單、雙調(diào),單調(diào)首見于韋莊《花間集》,因五代歐陽炯有“如西子鏡,照江城”句而取名《江城子》。蘇軾將其發(fā)展為雙調(diào),因此定型。
作為豪放的詞人,蘇軾其實也是個深情的男子。1054年,19歲的蘇軾與16歲的王弗結(jié)為夫妻。王弗知書達(dá)禮,堪稱蘇軾的得力助手,幫他“幕后聽言”。每次來客人,王弗便在屏風(fēng)后靜聽??腿俗吆?,就為丈夫分析談話的內(nèi)容與談話的人,使蘇軾大受裨益。
章惇未發(fā)跡時曾拜訪蘇軾,王弗叫他提防這個小人,蘇軾不聽。后來章惇當(dāng)上宰相,不僅讓王安石倒臺,還把蘇軾貶到海南,使蘇軾對章惇恨得咬牙切齒。
只可惜紅顏薄命,王弗27歲就死了。十年后,蘇軾被貶密州,夢見愛妻王弗,寫下這首傳誦千年的詞: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
縱使相逢應(yīng)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xiāng),小軒窗,正梳妝。
相對無言,惟有淚千行。
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
用詞寫悼亡,是蘇軾的首創(chuàng)。夢境里,妻子在窗下對鏡描紅妝,夢境外,孑然一身空余淚千行。
真正的悲哀,是“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曾經(jīng)的相濡以沫,如今的陰陽相隔,縱使蘇東坡樂觀豪邁,也難免老淚縱橫。
哀是什么?哀是蘇軾的“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
是李清照的“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是姜夔的“念橋邊紅藥,年年知為誰生”……
《西江月》原為唐教坊曲,后為詞牌,取自李白“只今惟有西江月”。眾多《西江月》,辛棄疾最歡樂:
辛棄疾21歲抗金,渴望收復(fù)失地,卻飽受猜忌和排擠,被罷官于江西隱居十年。一生奔波,難得安靜。
清風(fēng)明月,鵲驚蟬鳴,稻香蛙聲,“星”是寥落的疏星,“雨”是輕微的陣雨。
經(jīng)過許多的跌跌撞撞,稼軒居士很享受此刻的清幽恬靜。淳樸寧靜的農(nóng)村生活讓他的心靈得到慰藉,又何嘗不是一種歡樂。
歡樂是什么?歡樂是辛棄疾的“稻花香里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是李清照的“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是蘇軾的“且將新火試新茶,詩酒趁年華”……
《醉花陰》出自詞人毛滂的《東堂詞》。說起《醉花陰》,就想到深閨里的李清照:
思念是什么?是李清照的“簾卷西風(fēng),人比黃花瘦”;
是柳永的“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是蘇軾的“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有人說,詞屬艷科,難登大雅之堂,然而男歡女愛、離愁別緒,恰是人之本性,人有喜怒哀樂,亦有悲歡離合,一千多個詞牌名,道盡了人生的種種心緒。
離別,有柳永的《雨霖鈴》;相會,有秦觀的《鵲橋仙》;邂逅,有辛棄疾的《青玉案》;憤怒,有怒發(fā)沖冠的《滿江紅》。懷古,有姜夔的《聲聲慢》……
詞牌名,一朝訴衷情,十年長相思。
每個人都能在這里找到自己的情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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